ps:大過年的,不宜勞神傷腦,嘻嘻嘻。


    #畫#


    -1-


    他的眼睛讓我想到太平洋的水,我行駛航船無意中來到他的赤道無風帶,鷗鳥盤旋在桅杆上偶爾歇集,船尾激起水花把我推向和其不一致的目的地,它們卻不通情理地仍然與北太平洋氣流振翮著奔赴大陸內岸,至此我就再也看不見它們了。除了搖曳的太陽和浩渺的海在遠處的天際相接,什麽也看不見。


    太陽也許是要融化了,有如在一杯水中即要溶解的檸檬糖,與波濤一起翻滾著,才造出了最後一朵彤雲繼以傳播光熱,才把海風揉得愈加平好溫柔。酸澀憂戚則陰魂不散地緊隨其後。之於我,之於他。


    -2-


    “當然不公平。”他把煙灰彈在桌上,自言自語道,“萬事怎麽可能公平。”


    “我不知道你還抽煙。”我說。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得去了。”他用手撐腦,笑嘻嘻地把那根尚未抽多少的煙隨手一丟,踏一雙打光打得明亮如鏡的皮鞋交替地碾來碾去,漫不經心地瞥我一眼,“我累了。你有什麽能緩解疲勞的辦法嗎?”


    “沒有。”我脫口而出。堅定地看著他的那雙略顯輕佻的眸目。


    “真不公平。”他強調到,沒有對我的目光作出迴應,“壞人沒有退路。”


    -3-


    讀書的時候他是我前桌,不得不說他的笑容讓我困於眠床也魂牽夢縈,甚至在很長一段我幾乎要放棄努力的日子裏成了支撐我的唯一動力,他的笑容一定帶著別的意味,所以我品個千百萬遍也沒什麽好奇怪。倘若我是畫家,我要用毛刷在畫板上來來迴迴畫個不停,把那樣的笑容也畫個千百萬遍,但我不是,所以我叫人來幫我畫。畫完最好裱起來,掛在牆壁上,作品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他。如此一來我麵對他人的誹謗讒言也高枕無憂,別的什麽我才不管,我隻要這幅畫。


    -4-


    我認為他乖戾而繾綣,不過這都是我個人的主觀想法。別人不可能跟我感同身受,他們隻會使動奴役可惡的嘴來散布一些不成文的觀點。我一個朋友就和我說一些關於他的東西,像是他之前把一個人直接打成殘廢,隻是因為他心情不好就打了一架,心甘情願地走進了拘留所。我當時真想撕爛那人的嘴,就算那人和我關係再鐵也撕。不如幹脆把他打成殘廢,然後平靜地陳述自己隻是心情不好。這樣他們會把我代之推上風口浪尖,而我有那副畫,所以無所可懼。


    -5-


    我把這事告訴他,他不置一詞,我以為他不以為然,可是沒有。他聽得很認真,也放在心上了,以至於從左耳進去半天不從右耳出來。他說:“這些人真是有病。”


    我附和,“是啊。病的不輕。”


    其實我和他說的不是同一碼事。我很久以後才知道。我發覺自己的愚蠢,我真想迴到那個時刻,把自己的嘴給堵上。


    -6-


    我之前和他一起走,聽見一個高聲引喉的人嚷叫,你說他怎麽裝得那麽像的,哈哈。泡了那麽多女的,酗酒約架,現在裝得跟個不諳世事的人樣,真當用個功考個市重點就完了呀,咱誰不知道他個一哥呀,你說是不?他旁邊的人也嘖嘖個不停,點頭稱是。我駐足望向他們時,他們也不心虛,和我直視,另外比了個中指。又轉過頭去和他朋友說,能和他走一起,不好惹喔。他朋友就嘻嘻嘻地笑起來,我真想給他們一拳,事實上我也這樣做了。事後他問我你不怕麽。我說怕什麽。他說他們可是找仇來的,到時候連你一起打。就算把我們兩個人打死一個也指不定。我說幹脆兩個一起打死得了。


    我姑且把那認定為殉情。


    -7-


    我有一日把他叫到家裏來,拿畫給他看。


    這,我?他一臉狐疑。


    對啊。現在送你了。我說。


    為何?他問。


    沒什麽啊,想送就送唄。我說。


    其實不然,我比誰都更清楚這是有私心的。


    送你啦。拿著。我說。


    他接過去,然後用畫裏一般囅晏的笑容報以我。


    -8-


    他承認他確實都是裝的,所以他現在在乞求我的原諒。


    原諒個屁。我說。


    這句話像他眼珠子光的開關,那些字剛從我的聲帶到喉口,通過空氣傳到他的耳裏,就啪嗒一下把燈關了。


    -9-


    我被最先找上。我的眼睛嘴巴被黑膠帶還是黑布條什麽東西纏住,雙手被束在一起。


    一群人,估計是六七個,根據說話聲。他們有的沒的談著,然後給他打了個電話,淨是挑釁的話,隻有最後一句我是聽清的,有種就來,沒種就把你朋友給宰了。言畢就掛了電話,拉足音笑了起來。


    他也許是來了,反正聲音很嘈雜,我混亂中好像被誰捅了一刀,他一拳就把我麵前的人幹倒。


    把我背起來,跑了出去。


    -10-


    他因此又犯了事,和那六七個不良少年一起進了拘留所,進之前向我眨眨眼,意思是:沒事。去去就來。


    -11-


    我後來去他家,看見他把畫給撕了。碎片混著唾沫被丟進紙簍。


    原諒個屁。我想。


    -12-


    他出來後我先打了他一巴掌。作為祝賀。


    你幹嗎。他說。


    打你。


    為什麽打我。


    心情不好。


    行。他說。喝酒?


    我點頭。


    -13-


    他的酒量大得嚇人,說千杯不醉不為過。


    酒精作用我說,你當時不是罵那些人有病嗎?我以為你是罵他們造謠呢。


    那是事實。我不為事實生氣。他說。我隻是覺得他們剝奪了我做好人的權利。


    我沒頭沒腦地就說了一句,你怎麽可能做得成。


    這是我犯的錯誤之二。


    為此我得到一個拳頭作為迴報。他打人是真的很痛,拳頭跟個鐵似的,直接把我打得從椅子跌到地上去。


    你也心情不好?我問,抹了抹嘴角。


    還是你知道我。他笑。


    -14-


    壞人改好,好人改壞都是被唾棄的事情。


    與其圖試變革,不如做好本分,免得苦海越沉得沒底。


    我對他這樣說。他卻堅守陣地,誓做最後一根葦草。


    -15-


    我之前早已設想過他來找我,到時我會重複之前的話,然後把我重新粘合的畫給他。


    我就知道你拿走了。他說。


    為何撕掉。我說。


    看不慣自己罷了。他說。


    那我早知道不給你了,這次,你還撕?我說。


    不撕。他說。


    騙鬼呢。我說。撕了記得同我說。


    不撕,真不撕。他保證。


    -16-


    他成了畫家,畫些我看不懂的東西。可是他莫名其妙出名了。


    你這畫的什麽?我不懂。我指著那幅光怪陸離的圖畫說。


    畫的我的笑。他說。


    那幅畫幾近扭曲,我無法做出什麽評判。


    看完他的畫展,我帶著小弟去約了一架。


    -17-


    壞人改好,好人改壞都是被唾棄的事情。


    與其圖試變革,不如做好本分,免得苦海越沉得沒底。


    ——萬惡的分割線——


    《可憐天下父母心》


    女人患了肺癌,醫生斷言隻有三個月存活期限。女人沒哭,卻求了醫生,孩子來探病,請醫生當孩子麵解釋,告訴他,媽媽的病沒什麽大礙。因為孩子正麵臨高考期間。


    兩天後,女人的兒子來了,他用半信半疑的眼光盯著醫生。聽完醫生的診斷,又仔細地讀完醫生開出的醫療證明,臉上終於露出一點笑容。


    高考結束了,一天,女人的丈夫來了,告訴醫生,孩子考上了外地一大學,去報到的第三天,他媽去世了。醫生問:告訴孩子了麽?


    男人迴答:那裏敢說!孩子剛考上大學,學習會很忙,也很重要,怎麽能去影響他呢?


    可憐天下父母心,什麽事才是最大最重要的呢?


    《安倫先生的不幸》


    安倫先生不幸在午夜時分,因醉酒及違規的車速,撞飛了一對情侶停在路邊的車。他選擇了逃逸。


    安倫先生有錢,但這並不表明他願意承擔這次車禍。車禍現場慘不忍睹,年輕女孩被撞上了電線杆,一根鐵支架戳穿了她的軀體,當場斃命。


    安倫先生的再次不幸,是他在下一個檢查站的中途,故意撞擊了一輛正在行駛的小車,為掩飾他先前車禍的車損狀況。他積極地報了警。在警察詢問兩車相撞的過程時,他十分詫異小車司機對他的謊言的配合,並主動掏錢對他作出了賠償。他很慶幸,對自己的聰明和機智。


    不過,他真不知道,他的兩次選擇將給他帶來的厄運,是通往黑暗的地獄。那位小車司機是個被警局通緝的殺手,他的配合和服從,一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真實身份;還有就是他要報複安倫先生兩次實施的罪惡行徑。他曾從前次車禍現場經過,目睹了車禍的慘狀。


    淩晨,小車司機敲開了安倫先生的門。誠惶誠恐的安倫先生拿出了高於賠償金兩倍的錢作為補償。但小車司機告訴他,金錢真不是萬能的,即是殺手也有良知和同情心。他說:我會殺了你,不是為我自己,是為那掛在電線杆上的年輕女孩!


    《誘惑》


    她看了看手中滴血的刀,又看了看麵前的屍體。


    淡淡的清風在她濕潤的頭發中留下自己的印記,眼裏的淚水輕輕滑落,與地上的鮮血混為一灘爛泥。海水猶如被抹去的迴憶,在嚐試把這一段不愉快的時光帶迴它初始的地方,無底深海。海鷗被腥味吸引,在月光之下就像死神派來的使徒,在頭上徘旋。


    她並沒有被應得的懲罰嚇到,內心變態的激動感早已勝過恐懼,嘴角微微上揚,抬頭看了看天空。夜色朦朧。


    轉眼間,手中的刀已被海水衝洗,之前那赤熱的鮮血已被抹去。屍體也已被海水衝去了另一個世界。海麵平靜下來,輕輕觸碰著她的雙手,似乎在暗示她現在是離開的最佳時機。


    天空頓時被烏雲籠罩,下起了綿綿細雨。海浪越漲越高。


    她明白自己已經自由了,現在就可以離開這裏,永不迴來。但是這一想法沒有把她內心的空洞填滿,倒是讓她陷得更深。她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擺脫了他的控製後還會對他心存遺慮。


    瘋狂地在海水中尋找他的屍體,但是腳下隻有冰冷的礁石。刺耳的尖叫聲此起彼伏,衝破海麵的那層保護膜,在海底迴蕩。


    迴頭一看,陸地已經消失不見,心跳加速,嘴角邊的微笑早已褪去。海平麵還在不斷上升,可是已經聽不到海浪衝擊沙灘的聲音,隻有她重重的唿吸聲。想要大聲唿叫,但是張嘴卻什麽也叫不出來。而那尖叫聲又變成了震耳欲聾的雷聲。閃電在無情地擊打海麵,冰冷的水平麵已高過了她的脖子,在慢慢地按壓著她的胸腔,讓她沒有機會來吸最後一口氣。


    用腳踢打殘酷的海水,嚐試著浮出水麵隻為吸上一口氣,但是剛張嘴浪水就會淹過頭部。


    突然,她感覺自己的腿被什麽東西纏住了在往下拉,隻剩那最後一口氣的她被拉到了海底。


    就在她完全失去知覺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他的臉:


    “再也沒有什麽能讓我們分開。”


    《孫大剩》


    小時候,也曾夢想自己成為一個英雄,大鬧天宮,與眾不同。也曾幻想,自己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影響著他人,改變著自己。兒時的自己,是幼稚的,無知的,也是天真的。


    幼稚到早餐鋪裏吃一根極簡單的油條,都幻想自己成為一位餐點鋪的老板,在油條中空處加入一根烤得滋啦作響的香腸,抹上醬汁,成為一種新發明的獨特吃食,大受好評。


    傻得可愛,是在放學歸家的路上,哼哼唧唧,把無序的幾段詞句不知通過什麽曲調唱了出來,還自鳴得意,以為那是相當了不起的成就,卻不知自己五音不全,不通樂理。


    .


    年少時的天真無邪,青春無敵,不會因為你的想像力爆棚而令時光止步。歲月,是把刀,殺豬,亦殺人。殺褪曾經美麗無暇的容顏,殺緊那顆曾經滾滾跳動炙熱濃烈的心。


    一切,似乎都變淡了。平淡,可能是最貼切的人生寫照。平淡的上班打卡,平淡的歸家吃飯,平淡的被父母親戚的嘮叨包圍,平淡的被公司老總的批評嗬斥而麻木暗然。


    當大聖隻剩下一根棒子與他為伴,五百年的漫長時光要怎麽度過?當年近三十的自己,望向鏡子中似乎已不再年輕的自己,又該怎樣書寫後續人生。


    .


    大雪時節過後的青島,是清冷的。落雪,化雪,把溫度碾得很低。驢友群裏發來照片,卻是難得美豔的,霧鬆綺麗,堅韌挺拔。寒冬時節,除了山中的稀客,還可以跑去雪場,撒歡打滾。


    十年前的自己,可能不似現在這麽滿嘴鬼話,言不由衷;可能不像此刻的自己,有所顧忌,言語迷蒙;可,那又如何。蒼老,是不可逆,不可翻轉的。經曆,不會有絲毫猶豫、倒退,隻得前進。


    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追憶,非要追悔。過去的,注定不會美好的結局,而隻是曼妙的過程。妙雖妙矣,不過是塵灰破碎,零落成泥。


    既然蒼老就讓他繼續蒼老,既然平庸就讓我繼續平庸吧!被世界剩下的孫大聖,依然有根棒子為伴;被世界剩下的我,依然擁有無數和我一同被剩下的傻二夥伴。


    .


    夢想這東西,說我有,隻是為了與鹹魚作別。若說沒有,也無所謂,是問夢想能換得幾兩散碎銀子,不過頭上金箍,丟了灑脫。


    三十歲的自己,與十三歲的自己,都不過是人生路上的曼妙一程,妙則妙矣,不過嫣然一笑,老孫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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