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漿裏全是一隻隻死不瞑目的怨靈厲鬼,一雙雙掙紮向上的手,被高溫炙烤熔煉的不成人形,日日夜夜在痛苦中不斷循環。


    那一聲聲淒厲的哭喊嘶吼卷入風中,落到行人耳邊便成了低聲絮語,充滿蠱惑氣息。


    盧魯不禁打了個哆嗦,一臉納悶的搓著手膀子對一旁的重九斤笑了笑“說來真是奇怪,這地方明明很熱可我這幾天卻總是不停打冷顫。”


    重九斤掃了眼四周,心下了然,沒毛病,就是感覺敏銳而已。


    盧魯年輕,且身為女巫意識力天生強大,對靈體的感應自然要比常人高出許多,五感都更敏銳。


    對想要脫離死亡循環痛苦的怨靈厲鬼們來說則是絕佳的附身選擇,被看上了。


    “一到晚上就特別冷,有時候會忽然感覺身邊有人,夜裏總聽見有人喊你名字,一迴頭卻什麽也看不見?”


    盧魯停下腳步瞪大眼,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對對對。”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一到晚上就特別冷,穿多少都覺得冷,還容易疲憊,所以他們才讓我留在木屋這邊負責後勤,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明明因為火山爆發熔岩不斷流淌,附近溫度一直很高,隨意走兩步也能讓人大汗淋漓。


    一到夜裏大家都不覺得熱,反而很涼爽。


    無數怨靈厲鬼聚集,陰煞氣息彌漫。


    陰風一陣陣吹拂,落到臉上既有高溫的灼燒感也有冷風撲麵的涼意,極其矛盾。


    重九斤點點頭,死靈多這就對了,人死便有殘魂留下,或多或少,總有些人會轉化成死靈,光禿禿一片那種才叫不正常。


    天知道自打來到炎木林後,一個死靈也見不到的重九斤內心多麽焦灼不安,現在飯後遛個彎竟然看見這麽多死靈,安全感激增。


    重九斤深吸一口氣,嘴角微微上揚,鼻息間滿是濃鬱的死靈氣息,這可真是太好了。


    然而被這麽多怨靈厲鬼環繞對藏身在此的女巫們來說卻並不安全。


    盧魯看著重九斤上揚的嘴角也跟著笑了笑,雖然並不知道有什麽值得高興的事,然後又看見那揚起的嘴角忽然頓住開始向下滑,看樣子像是不高興了,隻當是高手前輩的心思真是難以捉摸。


    “吉婭你一直這麽厲害嗎,我第一次喚醒火元素的時候把棉被燒了。”


    重九斤在吉婭的記憶中搜尋,找到確定答案,吉婭從小到大就表現出絕佳天賦,於是毫不猶豫的點頭“是。”


    能這麽毫不猶豫的承認也是因為重九斤這會兒沒覺得是在誇她自己。


    周邊轉了一圈,重九斤大概數了數,死靈沒有一萬也有八千,贖罪山內所有人一個沒跑肯定是全軍覆沒了。


    在一開始見鬼的興奮的愉悅之後生出一絲感慨,生命真是奇妙,頑強又脆弱。


    “是的,重同學,所以我們才需要為維持生態平衡而不斷努力。”


    聽起來好神聖的感覺。


    重九斤“......”忽然覺得死神真是無比崇高的職業。


    在木屋附近轉了一圈,重九斤依著吉婭的記憶發現了許多她在地球從未見過的植物,即使是被火山灰掩埋也依然生命頑強,這樣的生命力是全球星爆之前的地球無法相比的。


    岩漿上漂著的一朵荷花一樣的植物吸引了她的視線。


    “那是紅蓮,是調配藥劑的絕佳材料,非常稀有且不易保存。”


    嘴上這麽說著可重九斤並沒有看出盧魯有絲毫發現寶貝的激動。


    盧魯語氣非常遺憾,“可惜它再有價值落在我們手上也沒用,這幾天我在這片熔岩沼澤已經發現不下三朵,可它一旦遠離熔岩高溫環境會立刻枯萎石化成灰,我聽說在炎木之火熄滅之前的巫師有辦法能夠將紅蓮完整封存,隨取隨用。”


    怪不得不激動,這就像是撿到一箱古董錢幣,剛打開還沒來得及用就發現它在開箱的一瞬氧化化灰了,還不如不開箱。


    吉婭的記憶力並沒有任何采摘保存紅蓮的內容,重九斤也隻能看個熱鬧,同時做下記錄。


    她覺得吉婭記日記的習慣挺好,也許她也應該做一下任務記錄,不一定是書寫日記,任何方式都可以。


    正說著話盧魯忽然停下腳步,迴頭看了看又抓抓耳朵“吉婭,你覺不覺得好像有些怪怪的聲音在說話?”


    盧魯轉頭探查四周並沒有任何人,那些聲音卻並沒有消失。


    嘻嘻索索的怨念之聲一刻不停,重九斤聽得真切清楚,可她不能就這麽告訴盧魯。


    於是搖搖頭,“你聽見什麽了?”


    “好像有人在低語,碎碎念,這幾天總是這樣,一陣一陣的,過一會兒便消失了,是不是有人埋伏在附近。”


    重九斤仔細看了一眼盧魯身周,打這孩子注意的還不少,每個都還在試探階段,她要是再晚醒兩天結果就不一定了。


    怨氣不消,死後還要承受岩漿炙烤怨念隻會越來越深重,這些若有似無的迷惑之音隻會越來越嚴重。


    絕大部分怨靈的攻擊一向是無差別的,怨念聚集到一定程度需要釋放,這個過程中被傷害的人是否無辜並不在怨靈的關心範圍內。


    同一時間死了那麽多人,還有那些原本從聚靈水晶被釋放的死靈,這時的贖罪山完全可以直接改名叫亡魂山。


    在生前大家都是活人的時候尚且無法保證能夠和平相處,更何況這會兒死了,還滿心怨念。


    就算沒有女巫們的警戒線,督查會的人來多少都沒用,隻有死的份兒。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為了避免接引死靈這件事被發現或是被利用亦或者單純是為了盡可能的吃獨食,亡靈魔法和死靈巫術大約被封禁的最為嚴格,一旦發現格殺勿論。


    所以大部分人即便是女巫們也很難第一時間聯想到亡靈。


    蠱惑的絮語仍在耳邊迴響,因為重九斤刻意收斂了意識力力場,死靈們並沒有感應到危險,繼續肆無忌憚的用貪婪怨恨的視線盯著盧魯和她。


    隨時想要取而代之,合適的身體容器對寄生靈來說是無法拒絕的誘惑。


    此刻天色還亮著,等天黑之後,怨靈的力量會更加強大。


    重九斤問道,“這幾天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嗎?”


    盧魯擰著眉細想了許久才說道“有四個女巫分別在第一夜和第二夜巡邏的時候失蹤,大家都懷疑她們是發現了督查會派來的人,可最後隻發現一具屍體,希望另外三人安全逃走了。”


    盧魯的聲音有些低落,要知道那三人若是被抓住下場恐怕還不如當場死亡。


    “能帶我去看看發現屍體的地方嗎?”


    屍體最後被發現的位置距離木屋不遠,正前七百米左右的一處灌木叢中。


    此刻還能看見血跡。


    石頭當時被發現橫躺在一片血木槿之上,脖頸大動脈被切斷。


    血木槿是炎木林極為常見的灌木品種,顏色通紅如火焰,汁液如鮮血而得名血木,果實可食用。


    原本通紅的灌木葉上有著些許暗沉著色,仔細看還能依稀辨別出血跡。


    “當時我們就是在這兒發現了琳娜的屍體,她身上遍布傷口,血都流幹了,奇怪是我們並沒有聽見打鬥的聲音,發現她的時候也沒有在這兒發現其他人留下的蹤跡,她......她的表情看上去非常驚詫,瞪大了眼滿是不可思議......”


    琳娜是一個戰鬥經驗豐富的女巫,被人一擊秒殺的可能性非常小。


    “看上去像是暗殺刺客的手段。”


    “另外三個失蹤的女巫一點消息也沒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全。”


    大家都以為是督查會的人所為或是意外導致,可事實並非如此。


    重九斤搖搖頭,並不認可盧魯的判斷,脖子上的傷口是琳娜自己幹的,風刃的切口非常平整。


    可她不是自殺,她想要殺死勒住她脖頸的人沒想到風刃竟然穿透了對方的手臂隔斷了她自己的動脈,想殺掉敵人結果把自己給了斷了,能不驚訝嗎?


    簡直嚇死了。


    重九斤看了眼此刻正立在灌木叢正中垂首靜立的琳娜。


    一頭黑發的女人此刻渾身上下遍布血痕,脖頸處是致命傷,鮮血一直咕嘟嘟的向外冒。


    臉色蒼白幾乎透明。


    琳娜在看見重九斤和盧魯靠近時一下飄了起來,嘴裏喊著,“快走,快走,離開這裏。”


    “快離開這兒。”


    她明明有很多話想要開口說,可每一個經過這裏的人都看不見,她想告訴大家可每一次開口脖頸處的傷口便不斷流血,話都說不清楚。


    琳娜的靈體很微弱。


    怨靈可沒有同類不相殘一類的規定,相反,對死靈來說互相吞噬是快速壯大自身的方式之一。


    琳娜的靈體正被周邊其他更強大的死靈吞噬,她打不過那些死了許久或是天生厲鬼,成了其他死靈的保養品。


    重九斤看著琳娜卻忽然說道“你還記得在贖罪山幫我們一起清理警衛和執事的亡靈嗎?”


    “當然記得,她們都是慘死在贖罪山的巫師。”


    “嗯,現在這片熔岩沼澤林不僅有她們還有很多其他亡靈,禁魔城的居民,督查會警衛,獄警,執事等等等.......”


    盧魯又不傻,重九斤這麽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沼澤林有亡靈聚集,並不都是她們這一撥的,“琳娜她們不是被督查會的人所殺,而是亡靈所為?”


    “準確點說,琳娜是被督查會的死人殺的。”


    誒,盧魯愣了一下,好像是這樣沒錯。


    琳娜在一旁接連點頭,對,就是這樣,臉上滿是怨憤,她明明已經逃出贖罪山了,最後卻還是在這裏喪命,她不甘心,不甘心。


    怨念加重,死靈單薄的靈體凝實了許多,可這點能量遠遠不夠。


    剛剛轉換的死靈甚至無法離開自己的屍體太遠,或是被困在身死之地,琳娜什麽都做不了。


    反而成了其他怨靈的攻擊對象,一天比一天虛弱。


    畢竟算是另類自殺,重九斤估計這位大姐當時比較懵逼怨念不夠。


    重九斤轉身麵對琳娜,微笑,“別擔心,你有什麽遺願需要幫忙嗎,不違反職業道德的原則下我都可以幫你。”


    唉,習慣真可怕,就幾個月而已她已經習慣見到死靈第一麵先拉業務了。


    盧魯有點懵,琳娜卻放鬆下來,她已經死了,靈體弱小,眼前這個女孩不僅能看見她還是生前帶她們逃離贖罪山的人,自然值得信任。


    “你們快離開這裏吧,它們非常厲害。”


    太妃趴在重九斤肩膀上舔了舔爪子,心道,那是你不知道重九斤演唱鎮魂曲有多麽可怕。


    看見一隻紅褐色的毛絨動物忽然現身,琳娜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另外三個失蹤的女巫在哪兒你知道嗎?”


    琳娜點點頭,又搖搖頭,眼神中露出一絲驚恐,“安妮和薩拉她們都被那些畜生吃了。”


    “屍體呢?”


    “在那兒”琳娜指了指不遠處的熔岩沼澤。


    怪不得找不到人。


    盧魯看著重九斤和空氣對話,雖然隻聽見重九斤一個人的聲音,可也大致明白具體發生了什麽。


    那三個失蹤的同伴已經死了,很可能連靈魂都被吞吃了,盧魯搓了搓手臂,隻覺得更冷了。


    緊接著便是一陣憤怒,原來逃出贖罪山也還是不夠。


    “你們怎麽了?”


    重九斤和盧魯迴到木屋的時候臉色都不怎麽好。


    盧魯主動將亡靈存在一事告知。


    一直到夜間,天色轉案,正如盧魯所說,不僅不熱反而有些陰冷,冰冷的紅月掛在天空之上,整片沼澤林仿佛披上了一層暗紅色的紗衣。


    重九斤坐在木屋門口單手撐著下巴靜靜看著沼澤林裏的怨靈厲鬼開始活躍起來。


    一陣夜風吹過,耳邊如泣如訴的絮語之聲響起。


    警戒線附近響起人聲,一陣嘻嘻索索的響動之後重九斤看見有人走近,諾拉幾人迴來了。


    諾拉快走幾步,看見木屋門口坐著的重九斤,“終於醒了。”重九斤的視線掃過這幾個剛從禁魔城打探消息返迴的人,


    樣子看起來很狼狽。


    此行似乎不順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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