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岸上熱情洋溢的淳樸笑容不僅不能讓人放心,反而加劇不安。


    當渡船越來越靠近岸邊,岸邊村民的身影越來越清晰,一張張過於燦爛的笑臉,麵對這一切剛剛還對著重九斤兩人喊打喊殺的乘客忽然就愣了,他們就是再迷糊此刻也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怎麽迴事?”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陳姓兩夫妻表情古怪的看著這一幕,“這是哪兒?”


    其他人也停下攻擊,疑惑的張望,警惕的盯著岸邊。


    “我說了我是警察,不是劫匪,你們現在信了?”張隊不說還好,此言一出。


    “你們和村民是一夥的?”姓葛的中年人嘴裏含著的煙掉地上了。


    張隊氣笑了,“嗬。”


    “歡迎來到渡口村。”船上的廣播忽然響起,“歡迎來到渡口村......歡迎來到渡口村......”


    船上的廣播卡殼似的反反複複的播放同一句話,“歡迎來到渡口村......歡迎來......”


    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讓人不安又煩躁。


    “停下,快特麽停下,別歡迎了......”姓葛的中年人衝到船艙邊隨手拿起一根木棍把喇叭砸的稀巴爛。


    “歡迎來到渡口村......歡...渡.....村......村......”這次喇叭是真卡殼了。


    渡船漸漸平穩。


    “怎麽了?”張隊撞了一下重九斤的肩膀,“你沒事吧?”


    “沒?”重九斤下意識的迴了一個字,視線仍直勾勾的對著岸上的村民,瞳孔中黑金色紋路緩緩擴張。


    張隊長皺眉壓低聲音,“既然已經來了,這個村子肯定要調查一番,第一要務是找到艾麗婭”他說著看了眼甲板上的拾荒者“盡力確保拾荒路人的安全。”


    這次出來屬於私人行程,唿叫支援顯然不合適,警局也管不到荒野廢墟來。


    張隊隻能再次叮囑重九斤“我們沒有支援也沒有保險,死了連撫恤金都拿不到,不要衝動。”


    重九斤就站著一動不動,臉色慘白,消瘦單薄的身子仿佛風吹就能飄走。


    “害怕?”雖然出乎意料,可想想重九斤畢竟隻是一個剛成年的小屁孩兒,第一次來荒野就遇上這種陣仗,是過了些,張隊輕拍她的肩膀,“怕就對了。”免得一天天熱衷於見義勇為不消停,太能惹事了。


    暗戳戳希望重九斤能見識一下地球真實世界危險性的張隊萬萬想不到此時此刻重九斤到底看見了什麽。


    重九斤目光掃視岸邊一圈,確保沒有落下任何一個視線範圍內的村民。


    重九斤眨眨眼,微閉雙眼再次睜開,再次使用‘真靈瞳’確保自己沒看錯。


    岸邊露出燦爛微笑的村民在重九斤眼中全成了大頭魚,十個有九個頂著碩大的魚腦袋,還有好幾個鼓著死魚眼。


    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不是她膽子小,而是誰能被幾十隻大頭魚微笑直視而真毫無反應。


    “太大了。”


    “啊?”


    “魚頭。”重九斤生前十八年都沒見過那麽大的魚頭,畫麵衝擊感太強。


    芋頭大?張隊長不明白這是怎樣的展開。


    船上其他人更不明白了,所以到底誰才是劫匪?


    船停了。


    大頭魚群朝渡船走了過來,為首的那位一聲令下“上船卸貨。”


    所有大頭魚開始行動起來,笑眯眯的蜂擁而上,一隻隻魚唇大張,魚鱗閃爍,瞪著眼珠子,魚須在空中擺來蕩去的朝自己衝過來,這畫麵美好的無法直視。


    重九斤趕緊搖搖頭中斷真靈瞳效果,頂著黑麵膏露出大白牙興奮的村民蜂擁而上。


    是反抗還是束手就擒?


    重九斤和張隊視線交流,有了決定。


    “這麽多?”


    “天啊,今天有這麽多人?”


    “啊啊......”


    “啊......”


    穿插在村民對話中的還有許多無意義的單音節,聽著倒不像是純粹的感歎詞。


    為首的大頭魚並沒有第一個上船而是站在岸邊指揮村民行動,他們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件事,雖然興奮卻並不慌亂,行動有條不紊。


    一片歡欣鼓舞仿佛過年一般的熱鬧。


    為首那人的笑容在看見渡船甲板上躺著的乘客數量時立刻沉了下去,“為什麽帶迴來這麽多人?”


    重九斤聞言隨即豎起耳朵。


    渡船上那位老人不知何時已經加入到村民的隊伍中,麵對為首的大頭魚搖搖頭,迴道“村長,我們也是沒辦法,有人從夢境裏醒了,好幾個船員都暈了過去,小結巴隻能把我和幾隻獵物喚醒通知其他人。


    可我醒來後發現船上的人都暈死過去,我實在沒辦法隻能把所有人都帶了迴來。”


    這話說的仿佛還受了委屈似的,對重九斤和張隊長這兩個擅自醒來的很是不滿意。


    “就是她和他,這兩個不知怎麽醒了過來。”老人靠近村長,指了指重九斤和張隊兩個人。,


    “那個男人自稱是警察。”


    警察兩個字讓村長的臉色變了變,露出些許擔憂神色,其他人卻全然沒有這些顧慮,一個個興奮的將甲板上的人拖上岸。


    重九斤和張隊長四舍五入算是束手就擒。


    那位老人看了眼姓葛的笑了笑“謝謝你一路上的幫忙。”


    姓葛的還真不是渡口村一夥的,陳姓夫妻此時也意識到他們搞錯了,可這會兒眼看著已經為時晚矣。


    小碎花姑娘眼裏含淚,被嚇傻了。


    “差不多也快醒了,全部扔到池子裏去”村長低頭沉思數秒後,臉上表情變得堅定,事已至此,隻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這麽多人同時失蹤會不會引起周邊引起注意?”村長身邊另一個大頭魚說出自己的顧慮。


    “管不了這麽多了。”村長看看時間,臉上焦急更多了幾分“就快到祭祀的時候了,還有許多事要準備,祭品呢,為什麽送祭品的船還沒有迴來?”


    重九斤聽到這兒眉頭微皺,小船沒有迴渡口村?那艾麗婭呢,去哪兒了,醒了嗎?


    如果艾麗婭醒了,那她肯定會想辦法聯係張隊。


    渡船帶迴來的人太多,村長為此擔憂,其他村民卻沒有這樣的顧忌,他們隻是興奮於這一次的收獲巨大。


    圍著昏睡的人群興奮的轉圈圈。


    “把他們幾個捆起來。”


    重九斤和張隊包括陳姓夫妻在內幾人都被綁了起來。


    “你們這些家夥想做什麽?”


    “該死的,你們想幹什麽,老子弄死你們......鬆開,快鬆...唔”罵罵咧咧的中年被堵住了嘴,嗯嗯啊啊的說不出完整話,隻能瞪眼。


    可他瞪眼哪裏瞪的過這些大頭魚,重九斤都想勸他別白費心機還製造聲源汙染。


    “下去吧。”重九斤幾人被束縛了手腳扔在地上。


    村民們忙著處理還昏睡的人一時半會兒還顧不上他們幾個。


    “動作快點。”


    “祭祀還有很多準備工作,不要偷懶。”


    重九斤趴在地上看這些村民把昏睡的乘客剝開,一件件衣服被剝掉,連大褲衩也沒放過,不管男女老少一律被脫得幹幹淨淨。


    砰的一聲。


    仍然昏睡不起的乘客被興奮的村民推入村裏的池塘,一個接著一個,下餃子似的,剝幹淨一個推下去一個。


    從落水聲能聽得出,池塘裏的水並不深。


    可這仍然令清醒的幾人渾身一顫,荒野廢墟的高輻射就算是擦了防護膏也不是萬無一失的,何況被剝的如此幹淨,這要是拖出去別說曬一天,就是一兩個小時隻怕也頂不住。


    姓葛的中年人嚇得不敢再“唔...唔...”就怕引起注意被抓住脫衣服。


    好在這村子地形特殊,村莊大半在山體遮蔽下並沒有直接暴露在日光下。


    人手緊張,重九斤幾人身邊隻有一個看守的年輕人,他頂著一張黑臉,嘿嘿笑個不停。


    每看見一個人被剝幹淨還會興奮的拍手叫好。


    這氣氛令重九斤想起了小學時她爸爸以學習傳統風俗文化為由帶她去看了一部講過年的紀錄片。


    其中有一段說的就是農村殺豬過新年的場景,全村人都會參與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對新年的期盼,當殺豬刀抹脖子那一刻的歡唿,接著是鞭炮鑼鼓響起來。


    完事兒了還要宰豬吃刨鍋湯,現切的新鮮豬肉下鍋煮沸,人們端著碗圍著桌子邊聊天邊享受滾燙鮮美的豬肉。


    那叫一個歡騰,那畫麵,那場景,和此時此刻可不就一樣一樣的,隻是待宰的不是豬而是人。


    重九斤搖搖頭把自己腦海中過於細致的迴憶畫麵甩出去,再想下去她就該想到人被推進沸水湯鍋燉煮的場景了。


    池塘裏沒水。


    差不多該醒了,重九斤想到村長說的話,難道入夢的時間是固定的?


    不一會兒重九斤看見被小心翼翼抬下船的小結巴,他還睡著。


    這也證實了重九斤的猜測,小結巴睡著夢境才能繼續,這是他的夢,若是他醒了,那夢也就不複存在了。


    “嘿,你好。”重九斤衝身旁看守的男孩微微一笑,試圖搭訕。


    張隊長瞥了眼重九斤,心道這小丫頭還知道利用顏值優勢,哪知道結果出乎他意料。


    重九斤還沒想好下一句說什麽的時候,男孩向後退了兩步,一臉警惕慌張的盯著她還揮了揮手裏的木棍,“啊...啊...”


    短促的幾次喊聲,就像是在說“你給我老實點,不然揍你。”那表情像是被嚇到了。


    別問重九斤是怎麽知道的,她猜的。


    “他不會說話。”


    難道是啞巴?


    重九斤的視線落在男孩耳後,因為動作幅度被撩開了長發,耳後一晃而過有魚鰓一樣的東西,黑色藥膏並沒有完全遮蓋住。


    “你看見了?”


    “你看見了?”


    張隊和重九斤異口同聲,同時點點頭,“看見了。”


    相比起張隊的吃驚,重九斤此刻反而恍然大悟,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大頭魚。


    這孩子很可能不是啞巴,但也不會說人話。


    張隊又說了一句“孩子別怕,我們隻是想問你點事兒。”


    “啊..啊啊.......”


    陳氏夫妻兩人也看見了,“他們不是人?”


    驚訝不已的兩人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可這渡口村的人不是一直在五丫頭山經營渡口嗎,他們怎麽可可能不是人?”


    “傳聞是真的,傳聞是真的。”小碎花姑娘這會兒被嚇壞了,“完了,他們是不是真的要吃人,這個村子的人是不是已經被怪物同化了?”


    重九斤沒有理會身旁這幾人,視線轉移落到江邊渡船停泊的位置。


    隻見幾個村民站在江邊朝水裏撒了一把什麽東西,江麵上很快浮起一片陰影。


    是魚,大大小小都有。


    看起來不像是重九斤認識的種類,她隻能確定這魚是菜市場絕對找不著的。


    魚群從水中向上躍起爭先恐後的搶食。


    烏泱泱一大片,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那村民撒完食料,迅速向後退,看得出她也很怕水裏那些魚。


    村莊依山而建,正好在五丫頭山臨江的一側邊緣,隻能走水路才能到,山路全是陡峭絕壁沒有路途可走進隻能靠攀爬。


    山體內凹的一塊寬敞平地成就了這個村子。


    在靠山的那一頭有一處天然形成池塘,池塘被巨石分隔成一個個池子,最大的一個直徑足有三十米,最小的直徑不到一米。


    被剝幹淨的人全被扔進了最大的那個池子,重九斤幾人也沒能逃得過,有村民過來把他們抬了過去,幾人被扔進了一個小池子裏。


    “村長說這幾個人要單獨處置。”


    在江的那邊,山的這頭有一個小村莊,在很久很久之前這個小村莊山清水秀,風調雨順,村民生活富足安樂,突發的地震和洪水摧毀了山莊平和安樂的生活。


    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村民藏在山坳裏,一開始隻是短暫的避難,當地震和洪水退去之後,他們才意識到原來的世界已經不複存在,輻射,食物短缺,三天兩頭一小震那都是有的。


    這個村子的人篤信能在接二連三的災害中存活是烏江的河神庇佑,為了感謝河神保佑延續村子世代香火,繼續得到河神的護佑就必須定期不間斷的送去祭品。


    這並不是多麽稀奇的傳說,如果隻是這樣充其量算是封建迷信,重大災難後尋求心靈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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