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倒是覺得盧大人所言可行。”


    裴靖越生了一副好相貌,這話說得氣定神閑,引得眾人不禁都望向他。


    “何故?”趙王問道。


    “誰都知道盟書的重要,可如今,無論我們踩不踩裘元振,他已經拉著我們下水了。”裘元振已經在散布消息,將趙王引向了淮南。


    見眾人做出傾聽狀,裴靖越又道:“諸位都懷疑盟書還在陸家或者嚴家手裏,還懷疑盟書或許已經到了裘元振手裏,那裘元振會怎麽想,又會怎麽做呢?”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同理,裘元振一定懷疑盟書已經到了趙王手裏。


    裴靖越繼續道:“如今幼童拐賣案先被捅了出來,眾人的矛頭全部指著裘元振,他又會怎麽想?”


    “他一定認為是我們捅出來的。”趙王憤憤道。


    裴靖越點點頭:“所以裘元振並不認為他理虧,所以才開始拖著殿下一起下水。”而且裘元振放出的消息都是有的放矢。


    雖然暴露出來的隻是冰山一角,但對於外界來說,已經有很多細節支撐了,而能掌握這些細節的,除了老對手又是老盟友的趙王陣營,還會有誰?


    “所以,我們根本沒有選擇,事到如今,再計較推動這一切的人是誰已經不重要了。為今之計,隻有抓住裘元振的死穴,打得他再無翻身可能。隻要他倒了,那他身後的魯……”盧敦補充道。


    “咳咳!”到底是裴靖越更謹慎一些。


    意思知道就行了,何必要說出來。


    誰都知道隻要裘元振倒了,他身後的魯王也等於倒了一大半了。


    餘下,一個有口疾的,一個是病秧子,都不足為懼了。


    趙王想到自己如今論長論賢,都是當仁不讓,終於下了決心:“如此,那我們就再送裘太監一程吧!”


    …………


    沒過幾日,裘元振廣攬民財,大寧境內拐賣十歲以下幼童,又拿幼童煉丹,這些年隕落在他的壓榨與變態嗜好中的人命,已經不下千餘……此等更加細節,更加禽獸不如的消息接連爆出來。


    太內官裘元振一下子成了吃人的魔頭,喪了良心的禽獸,真正的眾矢之的。


    裘元振在幹什麽呢?


    他這些年性格越來越陰鷙,行事也越來越張狂,有時候午夜夢迴,也會想到萬一將來哪一天倒了要如何應對,可他從來沒想到會倒的這麽快,這麽猛烈!


    他更沒想到的是,何貴妃母子竟然想與自己撇清關係。


    哼,沒有自己,哪裏會有他們母子?


    真是兩個蠢的。


    他招來自己的得力屬下劉公公,陰惻惻的道:“既然趙王瘋了,那我們也不必顧忌了。”


    劉公公抬起頭:“您的意思是?也將趙王的老底兒揭一揭?”


    “不,不隻揭一揭,我要你全不揭開!揭開的讓京城百姓、街頭小兒,人盡皆知!”


    “啊……”劉公公大驚:“公公三思啊,若是這般行事,那我們自己也勢必會抖出來啊!”


    裘元振冷笑道:“如今抖與不抖,還有什麽差別麽?”想拉我下馬,我也要拉上個墊背的。


    “劉進忠,去,將貴妃娘娘請來。”自己扶起來的人,還想脫了自己的掌控,簡直是做夢。


    “是。”


    …………


    齊王府中,律鬥將卷宗一合。


    看著優哉遊哉逗著大鬆鼠的齊王,律鬥酸溜溜的道:“殿下可真是會享受,屬下眼睛都看花了。”


    李琋抬眸看他一眼,又指指自己的肩膀,意思是我受傷了,難道你還想讓我跟你一塊兒看卷宗不成?


    “可這本來就該殿下來看。”殷律鬥可不是懼怕強權的隨便人。盡管知道抱怨也沒什麽用,但總歸是努力了呀。


    “等殷大人看完卷宗,本王做東,我們去十香居吃席如何?”李琋的心情似乎不錯。


    “還是算了吧,如今那兩家正咬得火熱,您要是冒頭,他們還不又得……”律鬥說了一半兒,自己就泄了氣:“屬下實在不明,我們明明已經拿到了盟書,如今連淮南那夥子人的卷宗都擺在了咱們的案頭,如何就不能正大光明的將盟書遞上去?”


    秦風將紅鬆鼠抱了下去,老太監關了門窗。


    李琋臉上的隱約笑意轉瞬不見:“你不明白。”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這個大夏將傾的寧國,也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我那位父親與兄弟。


    “若是直接將盟書和卷宗遞上去,恐怕是你推我、我推你,從年頭吵到年尾也沒個結果。”


    律鬥不信:“盟書和卷宗都在,白紙黑字,他們有什麽可扯皮的?”


    “嗬,昔有趙高指鹿為馬,而今的朝堂……嗬嗬,白紙黑字他們也未必會認。”


    “所以殿下才想出這個讓他們彼此消耗的法子?”


    李琋點點頭:“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趙王貪的是權勢,裘元振求得是錢財,兩人的勢力在淮南焦灼已久,彼此早有默契,若是兩人互相推諉,恐怕最後隻能是些不相幹的,甚至不足輕重的人出來頂了罪。”


    他拍拍律鬥的肩膀:“我知你行事縝密,又最是嫉惡如仇,喜歡快刀斬亂麻,殺他們一個出其不意,但有時候也要看……在位者是誰。”


    律鬥已經變了臉色,在位者,殿下竟然這般瞧不上自己的父親麽?


    不過那位,也確實……


    聽說幾年前,何貴妃的娘家人縱奴行兇,鬧出了五六條人命,人證物證居在,本來沒有什麽辯駁的,但那位何貴妃去聖上跟前梨花帶雨的哭了一場,最後竟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罪責全消了。


    “屬下明白了,殿下這是要借勢,借天下人悠悠眾口的勢。”


    李琋笑了,蒼白瘦弱的臉一下子變得俊秀耀眼:“是,不過這隻是其一。”


    “哦?莫非還有其二?”


    “哼,別看裘元振如今看著像是牆倒眾人推,但隻要何貴妃不倒,他多半都會無事,頂多折損些羽翼罷了。”


    “那我們該如何行事?總不能功虧一簣吧!”


    “自然不會。”李琋想起自己受傷的肩膀:“你想辦法把霍晟拉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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