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勇你聽到了嗎?”


    “聽到什麽?”


    “有人在唿喚呂洞賓?”


    周拯渾身寒毛直豎,李智勇眉角輕跳,兩人一同皺眉凝視著下方的岩漿湖。


    “我沒聽到任何不正常的響動,”李智勇頗為嚴謹地反饋著。


    很快,周拯判斷出,自己並沒有暴露影蹤。


    他剛才聽到的那一聲聲哀怨的唿喚,應是捕捉到的此地怨氣,心底生出了感應。


    可為什麽隻有自己生出感應?智勇未捕捉到?


    “要不,我們不下去了?有點詭異。”


    周拯抬頭凝視著李智勇:


    “我記得,這顆星辰還是我選的,當時咱倆在研究星圖布局……是我選的吧?”


    李智勇笑著傳聲:“班長,有沒有可能就是那種,嗯,命運指引你來這。”


    周拯笑罵:“天道現在還被楊戩壓製,別給我扯什麽宿命;真有宿命報應,妖族怎麽可能如此肆無忌憚的吞魂壯大。”


    “其實還一種可能,”李智勇雙手像是在抱著一個籃球,“是班長你前世的情緣緣太多了,遍布三界,咱們如今碰到的概率也就上去了。”


    周拯:……


    這個分析倒是無法反駁。


    自己的前世給自己的不隻是光環,還有這一係列的人情債。


    李智勇緩聲道:


    “班長你來決定吧,去不去探查這頭被封住的大妖,咱們總體的計劃不會被影響,去殺幾個妖王就走,效果也是一樣的。”


    周拯確實有些猶豫了。


    他擔心下麵可能會有天道設下的陷阱,又覺得下麵鎮壓的那個大妖說不定就會延伸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很容易節外生枝。


    但他總歸是有些放不下。


    當年的純陽劍仙呂洞賓,在天庭餘暉中逍遙三界,萬花叢中過,那是何等快意。


    雖然呂洞賓嗝屁前還是個純陽仙;


    但呂洞賓也是真的快樂。


    “下去看看吧,”周拯道,“謹慎些,如有不對、一擊則退。”


    “善。”


    李智勇微微頷首,袖中飛出兩隻小蟲,率先朝著下方落去。


    周拯剛要商量,他們如何解決下麵的守衛,那兩隻小蟲尾部散發出淡淡的煙霧,下方那十幾名蜥蜴妖身形搖搖晃晃倒了下去,漂浮在了岩漿湖上。


    李智勇做了個請的手勢,緩聲道:“班長你先,我為你殿後,放心就好,我用了能迷金仙的迷丹。”


    周拯淡定地點點頭,向前踏步前行,身周仙光環繞間已經化作了一隻蚊蟲,與李智勇變作的飛蛾一起,鑽入了岩漿湖內。


    下沉不過片刻,兩人抵達了第一層封印。


    周拯化作的蚊蟲麵前出現黑白光球,兩顆光球快速環繞,化作了小小的太極圖,將下方封印悄然融開一個小洞,待兩人鑽入其中,小洞自行閉合,整個大陣的運轉沒受到半點影響。


    至寶太極圖可破萬法。


    這可是老君的看家寶貝。


    周拯哪怕隻能調用部分威能,就已是妙用無窮。


    封印之下還是封印。


    周拯如法炮製,兩人輕鬆闖過了九重門檻。


    越向下,那股糅雜了煞氣的生靈怨氣就越濃鬱。


    等他們穿過岩漿湖,抵達最後一重封印前,周拯和李智勇不約而同,一起打起了退堂鼓。


    李智勇道:“此地大妖實力著實有些嚇人,道境雖不高,但法力浩如煙海,它如果自爆,怕是能把這顆星辰炸成碎末。”


    一般來說,生靈實力的高低直接體現在道境的高低上,每個境界、不同的生靈能存儲的法力都是有限的。


    但凡事都會有例外。


    此地這個大妖就是例外,她體內就存儲了相對於道境而言過於龐大的法力。


    周拯道:“要不咱們看一眼就溜?”


    “穩妥點,不如就當沒發現此地,”李智勇道,“如果一件事隻有小概率是機緣,那就不值得這般冒險。”


    “來都來了,”周拯低聲道,“妖族都要封印的妖魔,你確定能忍住好奇心嗎?”


    李智勇淡定地點點頭。


    控製好奇心有什麽難的?師門必修課罷了。


    周拯已抬起一根纖細的蚊子腿,點出了陰陽之力,兩人也不落下,放出仙識鑽入其中向下探查。


    好在,他們並未驚動下方的大妖。


    封印結界內別有洞天。


    一隻半圓光罩隔開了流動的岩漿。


    那頭巨大的半身蜘蛛就靜靜地趴在灰色的石麵上,渾身不著片縷,被一根根極粗的紫色鎖鏈束縛了全身。


    它雖是趴著,依然有數百丈高。


    如果離遠了看,她的麵容與上半身身段都是正常女子的模樣,下本身卻是可怖的蜘蛛軀體。


    李智勇看了眼周拯,眼神帶著幾分詢問。


    周拯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他此刻已經能確定,那唿喚聲就是從這個半人半蜘蛛的妖女身上傳來的。


    不是,自己前世怎麽……


    啊,這應該是此妖的本體?


    妖都能化形,八成她化形後也是個正常人。


    她修長的脖頸被鎖鏈纏的密不透風,此刻正閉目宛若熟睡。


    一顆顆紫色的焰火充斥在她身周各個角落,這些焰火時不時會灼燒那些鎖鏈,已有幾條鎖鏈被烤的黢黑。


    周拯收迴陰陽之力,與李智勇又商議了幾句。


    “班長不如試試與她溝通下,鎖鏈上殘留的道法,好像是截天教的手段,我在對方一個高手身上感受過部分道韻。”


    李智勇如此建議著。


    周拯低聲道:“她應該是吞噬了不少生靈,看能否利用一下,不行就斬了吧。”


    “善。”


    當下,周拯閉目凝神,額頭飛出了一縷淺淺的虛影。


    他用些許元神之力凝成了個‘分身’。


    這分身恰是呂洞賓的模樣。


    李智勇仔細檢查了幾遍陣內各處,再三確定沒人監察此地後,對周拯點了點頭。


    隨之,周拯的元神分身在陰陽之力的護持下飄入了大陣。


    周拯將心神寄托其上,感覺自己像是一隻孤魂,毫無依托、心神不定。


    一團團紫色焰火似是被周拯的元神之力湧動,朝著他飄來。


    周拯‘淺嚐撤止’,在其內感受到了生靈的怨恨之力,那是生靈慘死時的不甘,以及化不去的恨意。


    他慢慢飄到女子眼前,靜靜地凝視著她那如一麵高牆般的麵容。


    她長相並不兇惡,眉目間帶著女子的溫柔和天生的母性,此刻還殘留著痛苦的神色。


    她經曆了什麽?


    周拯心底泛起這般念想,元神之力如一根尖刺,輕輕地戳了下她平坦的額頭。


    一雙巨眼慢慢睜開,其內那紫色的瞳孔毫無光芒。


    ‘洞賓,你在哪……我好想你……’


    那般唿喚聲再次自周拯心底響起,讓周拯渾身爬滿雞皮疙瘩。


    但這次,周拯清楚地感受到了,這唿喚之中藏著的情緒。


    絕望,委屈,思念,無奈,悲苦。


    還有如風中殘燭般的虛弱感。


    她負傷了?


    周拯輕聲唿喚:“就是你在找我嗎?”


    他一連喊了三次,這半身蜘蛛的女子眼中多了一點光亮。


    她癡愣地注視著眼前這一縷元神,先是不敢置信,而後竟是不斷流淚,龐大的身軀開始抽動,那些探入了岩漿湖的鎖鏈光芒大作。


    朱寶星地殼大片震動。


    一處處礦洞閃出密集的流光,似乎跑晚一點就會歹命。


    地底封妖處。


    妖族女子張口淒厲地叫喊著,口中是交錯的鋒銳利齒,雙眼在止不住的流淚。


    周拯盡量安撫,不斷用元神之力傳遞善意和關切。


    李智勇躲在最後一層封印之外,有些緊張地觀察各處;如果這顆星辰常駐的那些妖王闖進來,李智勇會第一時間帶周拯溜人。


    好在,一直到大陣內沒了動靜,也沒金仙大妖下來探查。


    ——被封住的蜘蛛精平日裏應該沒少鬧動靜。


    再看大陣內。


    那蜘蛛精雙目無力地半睜,被一圈圈鎖鏈環繞的脖頸閃耀著微弱的光亮,胸口心脈位置也有一團紫色的光華。


    周拯一縷元神化作的‘古人’,將一隻手抵在了蜘蛛精的額頭。


    顯然,他們在進行元神的交流。


    李智勇靜靜觀察著周拯的表情變化,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周拯心境似乎出現了波動。


    不知不覺間,周拯眼角竟有些濕潤。


    ‘班長哭了?’


    李智勇微微抿嘴,雖不能感同身受,也不知班長究竟看到了什麽,但李智勇還是選擇--拿出了一隻裝電池的老式數碼相機,對周拯扣下了快門。


    多年後,這就是珍貴的史料。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


    周拯睜開雙眼,眼圈略有些泛紅,拳頭卻輕輕攥緊。


    “怎麽了?”李智勇緩聲問。


    “這王母到底做了多少孽,”周拯低歎著答。


    ……


    又半個時辰後,朱寶星一處角落。


    周拯四人連同臨時隊員金鈴兒,再次召開戰前調整會議。


    冰檸等人都有些不解。


    他們不是說好在此地殺幾個大妖就離開,為何又要臨時改變策略?


    但周拯給他們講了個故事,一個關於人麵桃花蛛族群的故事。


    人麵桃花蛛算是上古異種,上古妖庭敗亡後,一支在三界流浪的桃花蛛抵達了朱寶星,在這顆星辰上繁衍生息,漸漸興盛。


    他們雖本體兇殘,在開啟靈智前也是十足的兇惡妖獸,但沒了生存壓力後,這一支桃花蛛族群也開始編織自己的文明。


    定規矩以約束族人;


    仿教化以開化族人。


    漸漸的,他們成了遠近聞名的一隻妖族,與世無爭、無憂無慮,且憑借上古兇名威懾四方,也無人敢來招惹。


    呂洞賓與此地公主的邂逅,是在一次仙人的酒會上。


    那時,呂洞賓多喝了幾杯便縱劍而歌,惹得那一襲桃花裙的織月仙子一見傾心。


    那是幾個溫暖的夜晚,兩人離著也越來越近……


    “嗯,”周拯歎道,“這部分就略過吧,總之呂洞賓因為功法的原因,是沒犯實質性錯誤的。”


    冰檸淡然道:“總歸是要勸百花早點把長發染成綠的。”


    金鈴兒不解道:“綠的?為什麽呀?我覺得銀色的好看呀。”


    “說正事,”周拯歎道,“下麵被困住的就是織月。”


    肖笙問:“是因為截天教看上了這裏的礦藏,所以出手覆滅了他們這一族嗎?”


    “這隻是一小部分原因,他們之前也在開發此地的寶礦,”周拯道,“王母真正看上的,是人麵桃花蛛的天生神通,想將此神通據為己有。”


    “什麽神通?”李智勇也是頗感納悶。


    “聚靈。”


    周拯簡明扼要地解釋著:


    “這算是他們一族獨有的神通,當族人在身邊死去的時候,族人的元神會化作靈力,滋補他們一族的守護者。


    “織月就是他們最後一代守護者。


    “我在織月的記憶中看到,此地的大戰是在兩百六十年前,數十名老妖,上百名戴著灰色鬥篷的瑤池女仙包圍了此地。


    “他們用大陣封住了這顆星辰上生靈的所有退路,抓住了織月,不斷將人麵桃花蛛帶來織月身旁虐殺……他們在研究這門功法。”


    周拯手心張開,些許仙光伴著留影劃過。


    一幕幕血淋淋的畫麵悄然飄過,嚇的金鈴兒麵無血色。


    肖笙不解地問了句:“王母到底怎麽了?為何這麽邪性?”


    “這要問大天尊或者老君吧,”李智勇輕輕搖頭。


    冰檸問:“然後呢?”


    “曆時三年,他們一族死絕在了織月麵前。”


    周拯閉目輕歎:


    “強大的怨氣讓織月掙脫了敵人的束縛,她爆發出的靈力摧毀了地表的一切,這顆原本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星辰也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造成了此地無數生靈的慘死。


    “大戰過後,織月被對方強者困在了地下,截天教想將她馴服。


    “而這裏也因發現了諸多寶礦,成了妖族的寶地。”


    言罷,周拯神情帶著解不開的陰鬱。


    這是他與織月交流時,被對方的怨恨影響了自身。


    李智勇問:“我們要做什麽?”


    “就去完成織月的心願吧。”


    周拯緩聲道:


    “她的神魂已經被怨氣毀了,接下來隻有兩條路,第一是完全墮魔成為飄蕩在星空中的魔物,第二是向王母屈服。


    “她想報仇,想報複截天教,想要在臨死前,洗刷族人的怨恨……


    “我覺得,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


    肖笙恍然:“我們主動露麵,吸引強敵來此地聚集?”


    李智勇凝視著周拯問:“她可信嗎?”


    “可信,我窺見了她的真靈,她對我毫無保留,”周拯道,“不過我們也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不能真的陷入絕境,就當做一次嚐試吧,最起碼,織月與我們現在的目的是一致的。”


    “去削弱妖族與截天教,”冰檸輕聲應著。


    “大家看呢?”


    三人同時點頭,金鈴兒卻是不敢發表什麽評論。


    周拯立刻拿出星圖,與李智勇開始商議詳細的行動步驟。


    製定計劃、實施計劃,自然需要一些時間。


    於是,又過了十二日。


    ……


    與朱寶星相隔兩段靈路的某顆星辰上空。


    晴空一聲霹靂炸響,一行四道身影自高空駕雲,慢悠悠地朝著下方最為繁華的妖族城池落去。


    那雲上,居中站著光頭的和尚,身周環繞著乳白色佛光,寶相莊嚴、麵露笑意。


    左右兩側則是扛著長槍、留著毛刺頭的戰仙,與帶著微笑豬麵具的長袍男仙。


    與他們三個相比,旁邊那位傾國傾城又清清冷冷的冰仙,就顯得正常的多了,最起碼看著就賞心悅目。


    “阿彌陀佛。”


    周拯開口念了句佛號,嗓音傳遍三山五嶽。


    “貧道青華佛,途徑貴寶地,看此地烏煙瘴氣、窮山惡水,必是頗多鬼怪,不如施舍貧道幾顆項上人頭,讓貧道此行勿虛。”


    下方群妖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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