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還未歸來嗎?”


    張天師輕聲問了句,正在角落凝神歇息的冰檸睜開雙眼,輕輕搖頭。


    此地聚起的三百餘仙人同時看了過來。


    時鍾已指向了下午五點,申時將盡。


    冰檸看出了幾位‘老神仙’目中的憂慮,輕聲道:“天師不必擔心,有老君照拂,周拯……帝君自是無礙的。”


    “我隻是擔心,帝君對修行之事過於心急。”


    醜牛神將抱著兩條比大腿還粗的胳膊,低聲道:


    “末將能感受到帝君承擔的壓力,但這般揠苗助長,實屬下策。”


    嘯月道:“沒多少時間了,對手還是天道……”


    於是,屋內的氛圍變得更凝重了些。


    一側角落中,哪吒翹著二郎腿,端著一本小說看的入神,對周遭這般環境絲毫不覺。


    黑熊精、木吒、紅孩兒這洛迦三雄盤坐在角落,木吒時不時看一眼哪吒,似是有意向前攀談,卻又尋不到合適的話題。


    “我去給老君上柱香吧!”


    寅虎神將低聲道了句,轉身走向牆邊的老君畫像,此刻已有些擁擠的仙人紛紛讓路,他們看寅虎神將的目光多是敬重。


    十二生肖在原本的天庭中,隻能說是聲名不顯;但在天庭墜落後的時代,卻已成為複天盟的中流砥柱。


    他們一個個都是戰績彪炳,更難得的是鮮少敗績。


    取了三炷香,用手指輕輕揉搓香頭便即引燃,寅虎神將恭恭敬敬地將這三炷清香舉過頭頂,低頭深深一拜。


    他也不用多說什麽,拱手後退。


    算是請三清祖師庇佑,讓這次行動一切順利,乃至於大獲全勝。


    寅虎神將心裏其實是有些沒底的。


    熒惑星此刻太安靜了。


    其上二三十餘金仙境、金仙境之上的強者,數百真仙、天仙境高手,竟就這般在那潛伏著。


    雖然按時間來算,對方最佳的行動時機,應該是六個小時後。——過早容易暴露、過晚護星大陣就要建起來。


    但寅虎神將依然無法排除對方已得知己方算計的可能性。


    兩軍對戰,一靠王道取勝,二靠兵道詭詐,三靠氣運天時。


    對方是不講武德的,出手就是偷襲;


    且對方的目標也極其明確,就是要刺殺複天盟陣營的希望,東華帝君轉世身周拯。


    寅虎神將心底不算思索著,假設著不同的情形。


    如果對方已窺見了己方行動,卻不知周拯要親自率仙趕赴熒惑星,那最有可能的反應,就是安排一批高手繞來藍星,趁己方防備不足暴起發難。


    如果對方知曉周拯一同趕赴熒惑星,猶自裝作不知己方行動,那問題就嚴重了,己方將會陷入絕對的被動。


    寅虎神將抬眼看去,滿層的複天盟仙人,大多都是熟麵孔。


    如果這些戰力被對方圍殲,以靈氣通路相連的附近二十餘顆星辰、二十多個好不容易打開了局麵的凡塵,都要陷入戰局被動。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這讓寅虎道心泛起了幾分猶豫和思慮,一向敢打敢拚的虎將,麵色略有些陰沉。


    “各位怎得都還在這?”


    電梯口傳來少許笑聲,青藍色的仙光閃過,穿著灰袍、束著道簪、手端拂塵的洞靈真人緩步踏出仙光,笑吟吟地看著滿屋麵色凝重的仙人,也將笑意收斂了起來。


    他問:“帝君呢?”


    “還在老君的試煉中,”寅虎神將道,“應該快歸來了。”


    “那就好,”洞靈真人緩聲道,“貧道剛才暗中查探了熒惑星上的情形,其上有不少散修,對方好像也做了一些布置,稍後還是要穩妥些,各位莫要貪功冒進。”


    嘯月納悶道:“他們已經知道咱們要偷襲了?”


    洞靈真人撫須輕笑:


    “這是瞞不住的,且不說對方必然是有占卜的高手,單說他們背後的主子是天道,哪怕天道尚未複蘇,但天機已現,自是會對他們有所提醒。”


    話語落下,洞靈真人溫聲道:“而且你們也不必擔心,貧道已是帶來了後援,關鍵時刻自是會出手的。”


    眾仙人的表情這才好看了一些。


    正此時,老君畫像的一角輕輕揚起,晦澀的道韻流轉開來,五道身影悄然現身。


    他們離開前坐的沙發此刻自是空著的。


    此刻保持站姿,處於眾仙簇擁之內,讓敖瑩、肖笙、月無雙略有些措手不及。


    周拯和李智勇倒還算淡定,一個對著周圍仙神含笑點頭,一個向後錯開身位,躲開了視線匯聚之地。


    眾仙盡皆起身,對周拯齊齊拱手躬身,口稱:


    “拜見帝君。”


    周拯拱手環顧,道:“各位多禮。”


    氣質這一塊也是完全拿捏住了。


    寅虎神將立刻道:“帝君,可是現在就要動手?”


    “不急,”周拯抬頭看了眼時間,“按此前定下的來吧,不急這半個時辰,我且去休整一下。”


    “是,”寅虎神將低頭領命,立刻趕去了兩位天師身旁。


    周拯打了個手勢,小隊五成員趕去了周拯房間。


    他也是絲毫不避諱,隨手將身上的長袍解開扔去一旁,露出了前胸後背那十多道可怖的傷口。


    敖瑩麵色一驚,連忙向前查探。


    周拯卻笑著搖搖頭,低聲道:“沒事,這些傷勢有些古怪,表麵需要一些時日才能下去,好像是有毒素,本身已經沒什麽問題了。”


    肖笙低聲道:“這第五劫差點死裏麵,老君是真的下手操練咱們啊。”


    “我倒是還好,”李智勇緩聲說著。


    “實戰嘛,”周拯笑道,“如果隻是坐著閉關,不能把道境轉變成戰力,那也是沒什麽用處的……你們呢?”


    月無雙眨眨眼:“我第四劫、第五劫都是修行呀。”


    敖瑩也道:“我好像沒遇到太強的敵人,有時候雖然要費些腦子,但通常都是有付出就有迴報,拿到了很多龍族的寶物。”


    說著,敖瑩拉開長裙的寬袖,露出了藕白玉臂,露出了一道似乎剛擦破皮的細痕。


    “這是我受的最重的傷了呢。”


    三個男人額頭掛滿黑線。


    肖笙:“老君咋還重女輕!嗚嗚!”


    李智勇大手把肖笙的話摁了迴去。


    周拯也瞪了他一眼,淡然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那啥那啥跟那啥,這是曆練,老君是關愛咱們!”


    肖笙在旁隻能訕笑。


    周拯吸了口氣,道:“你們為我護法,也各自休息下,我先調整下氣息,順便試試能不能進入夢境。”


    言罷,周拯取出幾顆增補仙力的靈丹,張口吞了下去。


    被喚迴太極圖大殿前,他顯然正經曆一場惡戰。


    幾乎隻過了幾秒,周拯身周彌漫起了淡淡的雲霧,圍繞在他身周三尺範圍內,麵色先是亮起了紫光,很快又蒙上了一層乳白色。


    周遭空氣多了一絲絲燥熱之感。


    敖瑩與月無雙一同去了隔壁房間。


    月無雙不用參加後續行動,但很快也要出門,去調查周拯交代的事。


    周拯房中,肖笙傳聲問:“班長這是第六重了?”


    “具體不知,應該沒有吧,不然就要開啟第六劫了……你天仙了?”


    李智勇傳聲迴著,去了一旁椅中入座,慢條斯理地拿出一摞紙人,細細整理著。


    “嘿嘿,”肖笙挑了挑眉,隨後又是一歎,“細細算算,我這也是夠慢的,轉世重修到現在嚴格來說已三十多年,大家都是平均二十多歲抵達前世的巔峰,我花了三十多年。”


    “你不是斬道境了嗎?”


    李智勇緩聲道:“修道不在於疾緩,而在於如何提升的上限,你現在比前世的道基更穩固,在班長身邊有氣運加持,也是有機會衝下金仙境的。”


    “但願吧,不過還遠。”


    肖笙攥了攥拳,又看向周拯。


    他在周拯身上感受到了若有似無的道境壓迫。


    顯然,周拯剛突破不久,隻是現在也不知周拯的具體道境。


    “班長啥境界了?”肖笙嘀咕著。


    李智勇笑而不語。


    隔壁房間中,敖瑩站在落地鏡前,將烏黑長發紮成了馬尾辮,不斷打量著鏡子中的自己,手指沿著身段曲線慢慢劃過。


    “無雙你說,還有什麽可以進步的嗎?我身材方麵。”敖瑩輕聲問著。


    “嗯?”月無雙有些疑惑,“說起這個我還納悶,為何現在的你,會跟化龍前那般不同,像是十四五歲突然長到了十八九歲,靈物化形的人形不是定下就不能改了嗎?”


    “我們龍族是人身、龍身同修,並無化形一說,所以在化龍的時候還能自己調整一次,是成熟一點,還是青稚一點。”


    敖瑩眨眨眼,小聲嘀咕:“我化龍的時候,就是按周的喜好調整的身段。”


    月無雙有些不解:“那你是怎麽知道他的喜好?”


    “這個,看他收集的那些美圖呀。”敖瑩目光瞥向一旁。


    一旁,月無雙好奇地湊了過來,打量著敖瑩胸口,突然伸手托了托。


    敖瑩連忙後退,窘道:“無雙你幹什麽!”


    “是真的!”月無雙驚道,“我還以為你墊了,一直覺得你化龍後隻是長個了!哇,還能這樣!好羨慕!”


    “這、這有什麽好羨慕的,我這般其實是有些刻意討好他,”敖瑩輕輕撥弄了下秀發,“你說,他都快邁入第六重了,他如果……如果……讓我助他修行,我……”


    月無雙雙眼眯成了一條線:“藍星比較開放,這個應該沒事。”


    “我們龍族也有很多亂象……”


    敖瑩抬手捂住臉蛋,很快就振作精神,“先準備鬥法,這些都是後話。”


    月無雙似是想到了什麽,對敖瑩豎了個大拇指:“我剛好要出門,幫你做些準備,這次定要平平安安,凱旋而歸。”


    準備?


    敖瑩不明所以,卻也想起了正事。


    外麵還有一堆仙神等著,她倒也不該去想這些兒女情長。


    迴想在兩個異世界六年的修行經曆,敖瑩杏眼越發明亮,她在隨身寶庫中搜尋一番,身周很快就亮起濃鬱的仙光。


    白龍環繞她身時,她肩頭露出了一條淺淡的暗紅色傷痕,但被她迅速隱去。


    之前說手腕上的淺淺疤痕就是她最重的傷,自然也是撒了謊。


    龍族又稱戰龍一族,天生好戰,磨煉自身戰技的最簡單方式,就是去挑戰更強者,激發血脈之力。


    她融合祖龍精血、蘊養龍族寶物的方式,就是一個字——戰。


    仙光散去,她已是身著淺紅色戰甲,胸甲裹圓月,腰身包戰裙,長發束紅纓,戰靴未過膝,隨手招出龍血長槍。


    月無雙在旁一陣驚歎。


    敖瑩對著鏡子擺了幾個造型,光潔的下巴微微揚起,目中流露出少許笑意。


    正當她要出門等候,心底莫名泛起少許悸動。


    她轉身凝視著那邊的方向,隻覺得血脈在不斷顫動,似是有對自己極為有利的寶物,就在那個方向。


    這好像是,源於祖龍精血的悸動。


    門外,張天師與葛天師已消失蹤影,按作戰計劃,兩位天師下一步去熒惑星。


    他們各自攜帶天降大陣,並會實地探查熒惑星上的情形,確定對方是否有埋伏。


    隔壁房中。


    周拯睜開雙眼,眉頭漸漸舒展,上身那些可怖的傷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最後隻有一縷縷灰色氣息蒸騰而氣,被白色火焰煆燒幹淨。


    傷勢痊愈,道境穩固了。


    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是差不多要動身了。


    李智勇問:“班長,有感應到什麽危險嗎?”


    “沒,”周拯笑了笑,走去衣櫥挑選衣物,本想換身長袍,卻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已經很久沒穿過的小隊隊服。


    呃,背後這蘿莉控三個大字,還是那般風騷。


    周拯有些惡趣味地笑了,將鬥篷披上,又將已披肩的長發束起,整個人多了一點‘後傳統文藝青年範’。


    “出發吧。”


    周拯目中劃過金光,氣息徹底隱藏。


    肖笙與李智勇各自起身,同樣是精神奕奕。


    這次,是他們小隊能正麵參戰的第一場大規模神仙鬥法。


    肖笙野心勃勃地吼了聲:“揚名立萬!”


    李智勇嗤的一笑:“活下來就好。”


    周拯笑而不語,卻也是躍躍欲試,想著去跟上次偷襲自己的那些混蛋再碰一碰。


    這一戰……


    “去不了,絕對去不了,熒惑星明顯是下了陷阱,帝君要去的消息必然走漏了。”


    幾分鍾後,周拯抬手揉著眉頭,看著去而複返的兩位天師,以及綜合各方麵訊息做出了取消鬥法決定的寅虎。


    不是,氣氛都烘到這了,各類準備都做了……


    現在說不去?


    期待落差、爽點錯位,咳,不是,這太損己方士氣啊。


    眾仙肉眼可見的銳氣被搓。


    周拯果斷站了出來,正色道:“先不要著急下定論,天師、神將,咱們開個小會商量下,不行就啟動備用計劃。”


    備用計劃?


    寅虎神將眨眨眼,真有這東西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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