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麻煩我會出現。’


    三壇海會大神還挺瀟灑。


    山水畫中,周拯把玩著手中的玉符,絲毫未掩蓋自己目中的向往。


    他在向往哪吒的實力。


    當自身實力足夠強的時候,便是紫微帝君這般掌權者,對哪吒下的命令也會有足夠的彈性,這就是對高手的尊重。


    這世界的本質不就是這樣嗎?


    弱者憧憬強者,所以修士不斷修行;窮困憧憬富足,所以人們不斷逐利。


    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好,應對人生的波折和挑戰時,不至於一擊即潰、有自保的實力罷了。


    當然,過度追尋這些,就會不可避免地陷入野心的陷阱,淪為欲望的奴隸。


    周拯突然覺得,自己如果讀幾本哲學,對修行可能會有增益。


    他笑了笑,將這件事記在心上,將玉符收入護腕中,雙手緩緩前推,帶著一縷縷靈氣在指尖旋轉,隨後雙手拇指抵在中指指腹,手背枕在膝蓋上,唿吸漸漸放緩,閉目墜入空冥。


    萬籟寂寂,心神歸一。


    周拯背後宛若有一棵巨木顯現,枝葉輕輕晃動,似有萬古長青之姿。


    這座寶塔同層的角落。


    肖笙伸著懶腰,靠著裂縫的牆壁,凝視著周拯背後的樹木。


    他現在已經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


    雖然自己提前重修了十幾二十年,但班長的境界突破速度太快了;更要命的是,如果肖笙不主動問詢,他已經看不出班長到底是在歸墟境幾階了!


    李智勇那家夥就不能教點好的嗎?


    整的班長好好的大劫之主,看起來就……怪陰險的。


    不過,有李智勇這家夥在旁邊,肖笙確實多了幾分安全感。


    肖笙已經學會了——如果遇到棘手的情況,就盯緊李智勇,如果這家夥神色無比凝重、轉身要逃,那跟著跑肯定沒錯。


    如果這家夥眉角帶笑,而且說話時蔫蔫地壞笑,那遇到的問題再複雜,也不必太著慌。


    嘖嘖,都覺得他肖天正瓜,其實他一點都不瓜,而且聰明的‘雅痞’!八壹中文網


    叮!


    肖笙腦袋上的幾根毛刺閃耀出十字亮光。


    ‘不能被班長落下太多,盡早飛升!’


    肖笙吸了口氣,讓自己心神歸於寧靜,繼續閉目打坐。


    作為一名合格的天將,肖笙現在對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知道自己就算恢複了前世巔峰的實力,也不過是馬前卒的水平,跟班長相比,上限差了太多。


    但起碼;


    在自己抵達上限之前,也要陪班長走這一程,鬥這一場。


    他早已感覺到了,此前消磨在琉璃殿前那一階階台階上的熱血,再次滾燙,灼燒著他原本已有些懶散的道心。


    再加把勁!


    肖笙攥拳地打了下膝蓋——他發誓,他絕對是輕輕地打了下,但拳頭與膝蓋的碰撞似乎迸發出了一道微弱的衝擊波。


    十幾秒後,肖笙剛要入定,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簌簌的聲響。


    他眨了眨眼,脖子像是生鏽的軸承,有些費力地扭頭看向身後。


    嘩啦!寶塔的牆壁外皮簌簌落下,一塊門板大小的牆皮對他當頭拍落。


    “臥槽!”


    轟!


    遠處的周拯睜開眼,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這邊,很快就是一怔。


    少頃,李智勇、月無雙,連同冰檸、鳳童兩位仙子,齊齊出現在了此處,盯著牆皮脫落後的牆壁。


    灰頭土臉的肖笙,有些心虛地撓撓頭,傳聲道:“那個……損壞文物怎麽賠?”


    “嗯?”


    周拯眨眨眼,因為感知被拉長,動作變得有些緩慢,但傳聲的嗓音並未受到影響:


    “牆皮脫落跟肖哥你有關係嗎?現在的重點,是牆裏麵藏著的這東西啊。”


    “這是一隻玉簡吧,”李智勇有些不太確定地傳聲問。


    “這寶塔是李天王曾用過的寶物,”鳳童仙子輕吟幾聲,“此前是專門練兵用的,幫天兵天將快速提升道境,這裏如果藏了東西,很可能就是李天王故意留下的吧。”


    肖笙問:“李天王不是失蹤了嗎?”


    “對呀,所以這線索就很重要呀!”鳳童翻了個白眼,“李天王乃大天尊親封的三界兵馬大元帥,他如果能現身支持複天盟,定會有大批高手歸來。”


    “我們要把它取出來嗎?”


    周拯憂心地問:“會影響這裏的建築結構嗎?我們畢竟還要靠這個開掛修行。”


    “開掛,”冰檸嘴角微抿,卻並未說什麽,徑直向前。


    周拯還沒來得及提醒冰檸老師小心點,她已是一隻手摁在牆壁上,將整座牆壁用玄冰包裹,素手輕點,那隻玉質的書簡緩緩向外飄來,落在了她掌心。


    “給。”


    冰檸並未多看,似乎對李天王之物沒什麽興趣;她將書簡放在周拯手中,發出了輕輕的響動,隨後身形閃爍,徑直消失不見。


    幾人饒有興致地湊了上來。


    周拯想了想,傳聲道:“咱們出去看吧,我們幾個小修士在這裏動作太慢。”


    鳳童嗤的一笑:“小修士?哪裏小?”


    周拯:……


    是他聽錯了嗎?


    仙子教官在飆車?


    於是,五道流光同時落在客廳中,幾人朝餐桌聚了過去,臉上都寫滿期待。


    正坐在樓梯處,侍弄樓梯拐角處花草的百花仙子抬頭看了過來,讓周拯道心微微一漾。


    她竟換上了藍星現代的裝束。


    一襲碎花白裙,顯出了她那宛若史上最精巧的畫筆才能描繪出的曲線身段,濕漉漉的長發隨意披散著,卻不顯半點紛亂,脖頸周圍的白色圓領,在她如雪肌膚的映襯下,竟顯得有些灰沉。


    那張精致的俏臉不會因未施粉黛而褪色半分;


    那雙天生就散發著嫵媚柔情的桃花眼,也不會因少了描繪而暗澹半點。


    周拯心底思忖著:


    若是這世上真有所謂的美之大道,她應是離此道最近的仙神。


    當然,這隻是關於她容貌與氣質的讚美,單純的讚美罷了。——起碼周拯自己這麽覺得。


    “發現了什麽?”百花輕聲問著,眼底帶著幾分好奇。


    “李天王留下的東西,還沒看。”


    周拯將玉簡擺在桌子上,自顧自地坐下;


    肖笙動作麻利地搬來一張座椅,擺在了周拯身旁,正當旁人以為肖笙要入座時,這家夥用袖子擦了擦椅麵,笑容可掬地道了聲:


    “仙子您請。”


    “多謝將軍,”百花仙子腳尖輕點,那嬌小纖秀的身子飄飛而來,並攏雙腿,在周拯身旁自然入座,低頭看著玉簡。


    鳳童、月無雙齊齊翻了個白眼,心底不定在罵肖笙什麽。


    李智勇在旁暗自觀察總結。


    很明顯,班長大人的後院,已經形成了明顯的支持隊列。


    “咳,打開看看吧。”


    周拯解開束著玉簡的仙繩,將其慢慢攤開,其內近乎空白,隻是在每個玉簡上寫下了一個年號。


    百花仙子手指輕點,周拯才注意到她做了淺粉色的美甲,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


    也對,她怕弄傷花草,自不會留太長的指甲。


    那寫著【入天庭壹陸貳久伍年】的長條玉符緩緩亮起,其上浮現出了一個個方正的‘仙字’。


    確實是仙字,每個文字都由上百個比劃構成,與其說是文字,不如說是陣法、符籙。


    “天書呀?”月無雙小聲問。


    “這是道文,”百花仙子柔聲道,“不是用肉眼去看的。”


    周拯立刻明了——這是承載的訊息。


    他將一縷縷靈識探入其中,心底浮現出了被他自己‘編譯’成了通俗文字的內容。


    這好像是一篇日記。


    周拯彷佛聽到了寫下這篇日記的那位天庭兵馬大元帥,正在用一種低沉的嗓音訴說著什麽:


    【這是我入天庭第16295個年頭。


    我也不知道,用凡俗的記年方法是不是合理,這隻是我來天庭的一萬六千多天,我的感知中,隻是過去了四十多年罷了。


    我成神前的那個凡俗已是變得陌生,沒了我和李家的任何痕跡。


    地上一年,天上一天。


    大概這就是天條要求天庭仙神必須斬斷凡俗牽連的原因吧。


    我覺得,我必須在每日操訓兵馬的間隙寫點什麽,這個天庭給我的感覺,總歸是有些不太對勁。


    原本我以為的天庭,應該是大公無私,各處能見逍遙快活的神仙,是善人行善積德一輩子後該有的歸宿,各處都是祥和的景象。


    來到天庭後才發現,這裏依舊是靠實力說話,實力高強的哪怕做個閑職,也會得到別人的尊重,也能不同程度地蔑視天規。


    當然,這沒什麽不對的。


    我之所以被玉帝陛下器重,是因為我的統軍本領,我自身實力有些不太夠看。


    但陛下應該比較滿意我自身實力的缺失;陛下說過,統軍者本就不應太強,不然會讓掌權者產生憂慮。


    這也沒什麽不對的;我在凡塵效命於人間的帝王時,也必須適當地展現自己的怯弱,每次出征也都把家人留在京城,還要不定時地給家人去書信表達思念。


    那種詭異的不對勁,來自於我的部下。


    我一直在盡量用他們的名號去稱唿他們,這樣顯得親切,但他們給我的感覺,卻像是對自己的名字失去了熱情。


    我最近操訓的這批天兵中,有很多小夥子精神頭十分不錯。


    但我今天路過花園去問候妻子時,突然看到了在府邸院門守著的老天兵,他們的雙眼好像失去了光彩,就如兩個泥塑般站在那裏。


    這是為什麽?


    我故意去找他們聊天,他們給我的感覺又十分自然,完全不像是被心魔所侵入的樣子。


    又似乎一切都是正常的。


    我暗中觀察了他們幾天,發現,他們記得自己的家鄉、心底有正常仙人該有的欲望,會對路過的仙子出神,偶爾才會顯露出那種木然的眼神。


    ‘似乎沒什麽不對勁的。’


    我這般想著。


    但又有一種衝動,想讓我將這些瑣事記下來,算作對我自身的警醒。


    興許會有些用處。】


    “這?”


    肖笙眨眨眼:“你們看到的是什麽?我怎麽看到的是一篇文縐縐的文言文,讀不懂啊。”


    “嗯?我看到的是比較普通的文字敘述,”周拯對此頗感奇異。


    鳳童笑道:“這就是這類道文的奇妙之處,周拯你把看到的寫下來吧,這裏應該是三十六篇,我去裏麵逛逛,看能不能找到其它的留筆。”


    “好。”


    周拯答應了聲,角落中的靈沁兒伸了個懶腰,立刻去書房拿紙筆過來,倒是越來越有眼力。


    很快,周拯將自己看到的第一篇內容完全寫了下來,通俗明了。


    正準備晚飯的冰檸也湊了過來,負手站在一旁觀摩。


    “大家怎麽看?”


    周拯問了句。


    “李天王多心了吧,”肖笙訕笑,“天庭當差其實很無趣的,不值日的時候還好,值日的時候一站就要幾天,表情木然不是很正常嗎?”


    李智勇道:“如果隻是這樣,我覺得李天王不必非要寫下來,他想表達的那種感覺應該是難以用言語描繪的。”


    周拯用筆帽敲著桌麵,目中帶著幾分思索。


    他道:“我繼續搞第二篇。”


    第二枚玉符的內容倒是意外的少。


    【入天庭第16450年。


    夫人近日脾氣有些暴躁,她似乎對如今天王夫人的身份越發不滿,總覺得是沾了我的光,自身並不該脫離輪迴苦海。


    最近有許多散仙都在看佛經,說這西方佛門的經文能讓人心底安寧,稍後去幫夫人搞兩本佛經吧。


    最近倒是沒發現什麽異常,其實也隻是過去了數月罷了。】


    周拯摸了摸下巴:“真就是日記?”


    肖笙嘖嘖笑著:“李天王也不正經呀。”


    “別亂用梗,”李智勇正色道,“李天王為人剛正不阿、用兵如神,那可是我們李家人的榜樣。”


    百花仙子對此頗為認可,打開了第三枚玉片,周拯邊看邊譯。


    【嫦娥之舞真不錯。


    此間盡絕色,人間難尋覓。


    細腰不堪握,欲語還羞思。】


    李智勇:……


    百花仙子:……


    周拯抬手扶額,說了句“這可能是酒後寫的”,就切入了第四枚玉符。


    【入天庭第16490年。


    最近外出剿滅妖魔,這是我入天後領兵的第一戰,平日裏的操訓倒是沒有白費。


    凡俗中除妖十二載,滅妖王六十,大妖小妖不計其數,得了不少功德嘉獎。


    天降功德時,金光入體,自身道境似也有些上浮,功德果真是天庭最珍貴之物。


    陛下為我們設宴犒賞,又見到了嫦娥之舞,七位嫦娥翩翩而舞,倒是讓我泛起了少許年輕時看見夫人的念頭。】


    第五枚玉符:


    【入天庭第16523年,實際上應該是16523天。


    我在靜坐修行時,彷佛看到了一點微光,那是一扇大門,推開此門就能見無邊道藏,但當我拾級而上時,又覺得這扇門有些遙遠,道心莫名有些不安。


    這應該就是赤腳大仙前輩所說的天庭捷徑,那些階梯似乎就是由功德凝成。


    我雖已是天庭賺功德最快的將領,但想要觸及到這扇大門,最少也要天上百年……】


    第六枚玉符:


    【入天庭第16550年。


    一方大世界妖族聚兵造反,我主動請纓,率軍出擊,外出求學的二子半路而來,給了我一頂寶塔,說是佛門送給我的禮物。


    我並不喜歡這座塔,但它的威力確實不錯,佛門是想通過我去遊說陛下,讓他們能在天庭有一席之地嗎?可笑。】


    【入天庭第16551年。


    愧對夫人,鼠妖誤我。】


    周拯手中的筆一抖,抬頭與眾人對視幾眼。


    這、真的是能看的嗎?


    “鼠妖?”冰檸認真分析著,“哪個鼠妖?李天王不是有個義女嗎?”


    肖笙“哇哦”了一聲:“莫非,義女隻是掩人耳目,那是私生女?”


    “要不,咱們別看了吧,”周拯皺眉道,“窺探別人隱私總歸不好,哪吒就在藍星呀。”


    “嗯?”


    一旁傳來輕咦聲。


    周拯道心瞬間撲騰了幾下,扭頭瞪眼看向傳來聲音的角落,見到了那轉著圈慢慢顯形的老道,頓時鬆了口氣。


    是信使真人、咳;


    是洞靈真人啊。


    還以為說哪吒哪吒就到。


    不過,真人不是說他最近幾年不露麵了嗎?咋又過來了。


    “沉兄!”


    “嗯!”


    沉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唿,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彷佛對什麽都很是澹漠。


    對此。


    沉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裏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澹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沉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沉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沉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沉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麵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沉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麵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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