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血液,匯聚成一方大流,湧入祭壇上方的容器中。


    容器中有旋渦輪轉,匯入其中的血液根本無法填滿容器,隻有四方的血液源源不盡地集聚而來。


    當然,並非祭壇下每一個人都有資格獻出自己的血液,而隻有最前方的那些,周身氣勢攀天,宛如一尊尊大山般的強者,才有這樣的能力。


    咚!天外又是一聲巨響,恐怖的裂紋再添巨大的一道,而且這次這道裂紋橫亙田野,從南方劃到北方,將整個天空都撕開。


    “神——”天外傳來一道嗡鳴的聲音,與此同時一根黑色的尾巴從裂縫外探入,刹那化為一把黑色的妖刀,斜斜朝著整個祭壇砍來。


    “哼!”十一人中一個身形遠超常人的壯碩男子陡然飛出,一掌拍在祭壇的容器之上。


    可以看到,在他手臂上,一層細密的鱗片結出,映襯出一股隱藏其中驚世駭俗的神力。


    轟!容器中的血水刹那沸騰,並且那濃鬱的血氣更是直上蒼穹,向著那把黑色妖刀無畏衝去。


    隻聽“嘭”的一聲巨響,妖刀上遍布裂紋,波蕩萬千,將無數邪龍都震死,而同時那片血氣也被衝散許多,先前那一擊,兩者竟然未分高下。


    但就是在此時,祭壇下的子民卻是齊齊舉出左手,在他們的手臂上,竟也有一點點的鱗片生出,微弱的力量從他們的身體裏飛出。


    “捍!”無數子民的聲音匯成雷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道讓人色變的無形力量漸漸凝聚,那是一種名為信仰的力量。


    這些力量來到空中,刹那將血氣凝固,化為一把猙獰兇悍的血色戰戟,戰意勃然。


    “斬!”又是雷鳴如海,那把戰戟毫不拖泥帶水地將黑色妖刀斬碎,而後者居然連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霎那間被擊潰,化為斷成無數截的尾巴,灑落長空。


    血色戰戟重新散成血氣,衝上裂縫,隻是瞬息就將天空中的裂縫盡數修補。


    “拉烏!!”一眾子民皆是爆發出狂唿,麵帶振奮。


    但祭壇上的十一人卻是麵色越發凝重。


    “不妙,這才隻是當烏最弱的,卻已損耗三成神血……”十一人中的一個花裙女子沉聲道。


    “該死,當烏比預想的還早來了百年,不然我等不會被逼著現在就要去請先民,哪怕再向後推遲數十年也好,我等的把握的也會更大!到底是為什麽!”那先前托著容器的男子走迴來,麵色難看。


    小李鬥在旁邊看著這一切,雖然不清楚到底怎麽了,但看到在為首的那個老人麵前看到一張紙。


    此刻的老人若有所思,正低眉掐訣,而小李鬥從那紙上密密麻麻的靈文中,很快知道了一些東西。


    原來從當初輪轉到來,當烏降臨,到現在已經過了百年,但百年的時間對於他們來說卻隻如昨日一般,一切都來得太快了。


    而且更奇怪的是,按照老人推測,當烏絕對不可能立刻就找到這裏,最起碼也要三百年的功夫,才能發現此處。


    百年來,他們十一人舍棄修行,每日獻祭大量壽元推演先民痕跡,不久之前才剛剛有了一點頭緒,不料當烏之眾這便已經攻來!


    正當小李鬥看得聚精會神的時刻,轟——整個世界再度顫抖,但這次其他人卻沒有反應,唯獨小李鬥霎那間渾身僵硬住了。


    一隻蒼老的手掌穿過一層仿佛水流般薄薄一層,抓在了小李鬥手上。


    那層流水,叫做時間。


    “找到你了。”蒼老而疲憊的聲音瞬間在小李鬥耳邊響起,讓後者的頭皮似乎都要刹那炸裂。


    “你……你……”小李鬥感受著那隻冰冷如鐵鉗般的蒼老手掌,心中的驚駭無以複加。


    一道光芒逐漸凝聚,出現在小李鬥的麵前。至於外部的其他一切,仿佛在這一刻都停滯住了,所有人的表情都維持不變,天空中的血氣更是凝固停頓。


    出現在小李鬥麵前的,正是那十一人中最為神秘也最為讓小李鬥在意的老人了。


    老人迴首望向周遭,眼帶迴憶和感慨,又在看到那祭壇下跪著的無數子民,眼中閃過一抹愧疚與悲哀。


    隻是當這一切都迴歸,他看向小李鬥時,一切的神色都歸於了虛無,隻留下一聲淡淡的歎息。


    “你和你娘……很像。”


    小李鬥聞言刹那色變,這個人居然認識娘?


    “不要害怕,我和玄薇隻有一麵之緣,說來你能出現在這裏,也是我引渡而來。”老人鬆開了小李鬥的手。


    玄薇?小李鬥渾身一震,這就是娘的名字嗎?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名字。


    “你是誰?”小李鬥警惕地後退數步,問道。


    “我?”老人一愣,隨後自嘲一笑,“無家可歸的一個老瘋子罷了。”


    “你可以稱我,巳道人。”他最後道。


    “巳道人?”小李鬥根本不敢有任何鬆懈,這個人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也不知道到底有何目的。


    巳道人卻是看出來小李鬥心中濃濃的戒備,淡然地拂袖,一股腐朽的狂風襲來,將小李鬥卷到自己身後。


    “這裏曾是我的根,那時的我們還妄想通過唿喚遠古先民來挽救一切……嗬嗬。”巳道人不在意小李鬥根本在不在聽,隻是傾訴般道出心中的往事。


    他一拂手,周遭的一切都恢複流轉,時間的河流破碎,小李鬥被巳道人卷在身後,碎片盡數拍在巳道人身上,卻隻是將他的衣角輕輕掀起,而長桌前昔日的巳道人還在那裏,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周圍的一切開始加速,容器中的血液越來越少,而天外的攻擊卻越來越猛烈。


    某一刻,長桌前的十一人悉數長身而起,祭壇上亮起灼目的光芒。


    一個巨大的圖紋閃亮起來,居然是一隻有著無限光芒的白色小鳥圖騰,占據整個祭壇的巨大部分。


    祭壇下排山倒海般的人群跪拜下來,每一個人皆是麵帶虔誠。


    “當烏的攻勢越來越猛烈,當時我們都已經絕望,隻能強行唿喚遠古先民。”巳道人感慨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卻也讓小李鬥愣住,他見到那閃爍在祭壇上的圖紋,那白色的小鳥看似平凡,卻有著無盡光明,宛如神靈。


    隨著祭壇上的光芒越發強盛,長桌前的十一人逐一坐下,有血自他們的眉心飛出,源源不斷地融入容器當中,而容器中的血則是緩緩下滲,流在祭壇深處,使得白光更加強盛。


    慢慢的,當那強光達到一定極致,有一道黑色的裂紋從祭壇上方的半空撕開,其中一點點霞光透出。


    無數人眼中閃過狂喜,就連祭壇上的十一人也是麵帶期待。


    但巳道人卻再度拂手,使得一切停滯。


    “出來了什麽?”小李鬥沉默了片刻,問道。


    巳道人歎了口氣,語帶苦澀地吐出兩個字:“毀滅。”


    小李鬥一怔,他隱隱已經猜測到了,也許就是那祭壇上之後出現的東西,最終將一切定格在自己先前見到的那番死寂狀態。


    “那……究竟是什麽?”小李鬥望著那一點霞光,道。


    巳道人幽深道:“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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