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駁藏身的巢洞處在一處極為陡峭的山壁下,周圍棘木叢生,亂石遍布。


    同時整個山體曾經被神雷轟擊,其上雷威赫赫,生靈罕存,因而更是鮮有人至。


    洞中,小李鬥端坐,顯然又是認真練功的一個晚上。


    到上一次小白受傷,已經有了半月有餘,這期間,大地上的外來者越來越多,出行也就意味著更大的風險。


    所以半個月的時間,小李鬥便一直待在洞中,靠著往日積攢的食物生存,同時也不忘勤勉的修行。


    才剛六歲的小李鬥,早早就意識到這裏的殘酷,不強大自己,隻會像之前死在雷災中的生靈,消失在大地上甚至沒有一聲迴響。所以這半個月幾乎所有的時間,小李鬥都用在了修行上。


    不過這一天,小李鬥卻是僅僅到半夜便停止了。


    “血液沒有了。”小李鬥苦惱地看著麵前空癟的囊袋,如果沒有血液塗抹黑師的胸膛圖案,那觀想過程將無比艱辛。


    之前這一囊袋的鮮血,是小李鬥偶然在一具數丈大的獸屍上弄來,那獸屍雖然生前很強大,但因為沒有秉火的修為,腐爛得很快,到小李鬥發現時,也隻剩下這一囊袋的血。


    “怎麽辦呢?”小李鬥坐著想了大半宿,直到天亮也沒有任何的對策。


    外麵太危險了,那些外來人兇厲無情,見麵動輒就要殺人,小李鬥修行本來就為了活命,怎麽可能出去找死。


    不好修煉,小李鬥隻能跑出去,一屁股坐在洞口的石垛上,旁邊眯眼趴著,正休憩的小白嚇了一跳,趕忙爬起來,四處張望一陣,又奇怪地看向自己的朋友。


    “小白,不好修煉了!”小李鬥氣苦道。


    小白眨了眨眼,嗷嗚嗷嗚的怪叫兩聲,好像在安慰小李鬥。


    小李鬥噗嗤就被逗笑了,處在年幼的他還很純真。


    不過該麵對的還是無法躲避,接下來的日子,由於不能修煉,白天小李鬥隻能枯坐在洞口發呆,晚上就躲在小白厚實的毛發裏睡覺,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趕緊躲進洞穴深處,借助雷威掩藏。


    本以為這樣的日子要過很久,然而不過七八天的樣子,在一個夜色極深的晚上,一人一駁被驚醒了。


    “唳!”遠處忽然響起一道刺耳的獸鳴,天邊紅光乍現。


    “是三眼火工!”小李鬥耳朵動了動,一躍而起,從洞內的牆壁上取下一把巨大的黑色角弓,神情緊張。


    他的動作嫻熟而迅速,神情雖然緊張,但眼中深藏的一抹鎮定,讓人無法想象他才僅僅六歲。


    小白也早已來到小李鬥身側,嘶叫著看向遠處。


    三眼火工,是一個遙遠部族的奴獸,渾身纏繞著烈火,噴一口就能將人活生生燒成灰燼。


    小李鬥和小白曾被那群人追殺過,當時也是僥幸遇上一頭發狂的夔獸攪局,最終才得以逃脫。


    今夜若是被那群三眼火工發現這小白的母巢,加上他們可能達到秉火的主子,他們根本就沒有生還的希望。


    “咦,好像有些不一樣。”小李鬥俯身趴在地上聽了一會兒後,忽然站起來道。


    小白晃了晃腦袋,眼中也有疑惑。


    “是落單的三眼火工!”小李鬥很快從那光芒的上判斷出來,因為以往三頭火工飛在高空,主子在時,成群結隊,囂張恣意,引得獸群潰逃,但現在紅芒隻有遠處山肩有一小簇,很明顯有異。


    一頭很有可能落單的三眼火工!


    “它的血!”小李鬥眼眸在夜色下一片漆黑,其內似有一團熱烈的火焰開始急促燃燒。


    單隻三眼火工殺不了小李鬥和小白,而它能有資格成為奴獸,血液必然強大!


    “小白!”小李鬥立刻拿出三根巨大的鐵箭背在背後。


    小白長吟一聲,飛快背起小李鬥,乘著黑夜的掩護急速奔向遠處。


    ……


    冷風狂襲,卷著小白的毛發向後亂舞,不過須臾,兩人便來到一處小山崗上,在這裏,剛好能清楚看到原先紅芒所在的地方。


    確定周圍沒有危險後,小李鬥雙手抓著小白的鬃毛,趴在小白的背上,探頭看去。


    這一看,小李鬥原本還嚴肅的小臉先是一愣,隨即大變顏色,雙手按著小白立刻趴了下來。


    方才雖然隻是一眼,但小李鬥已經看了個大概,就見不遠處山麓交接處,地麵上有四頭三眼火工,身上的火光暗淡熄滅,僅剩的紅芒則是來自半空中最後一頭滿身血跡的三眼火工。


    更遠處,似有幾道人影,模糊不清。


    “是外麵的人。”小李鬥從背上取下角弓,凝神閉氣,瘦小的身軀上有輕微的白光浮現。


    他隨即輕輕拍了拍身下。


    小白也明白接下來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險,因而小心翼翼地退後著,且退一步就要將先前留下的明顯痕跡抹掉。


    兩處心髒的跳動聲清晰可辨,唿吸盡數隱匿,小白渾身緊繃地緩緩地退後,一直有了半裏。


    “這裏可以了,等人走遠,我們再去撿走三眼火工的身體。”


    看了看原先小白趴著的地方,小李鬥鬆了口氣,耐心地等候起來。


    時間流逝,果然,山那邊最後一道紅芒僅僅過了小半刻便同樣隕落,黑夜重新平息。


    又過了好幾息,天地間一直沒有動靜,甚至連風聲都沒有。


    差不多了!小李鬥捏了捏手裏的角弓,一抓小白的毛發,後者立刻帶著他竄了出去。


    即便這片大地上已經沒有多少生靈,但落後半步,肯定還是連湯都喝不到的。


    快!快!快!小李鬥心中催促,幾乎在眨眼間就乘著小白飛奔到山崗之上。


    “一個,兩個!”他馬上發現在另外的兩個方向,已經各有一個人影,正飛速向著三眼火工的屍體趕去。


    他們比小李鬥動身還快,顯然同樣在此等了很久。


    小李鬥見狀有些急了,等了半天竟還是被人搶先一步,他連忙拍打小白的腦袋,卻發現小白突然不安地低鳴起來。


    “小白?”小李鬥疑惑地看向身下。


    “唳!”尖銳的厲聲陡然傳來!


    小李鬥猛地轉頭看去,就見身後竟有成片的火光飛過坡嶺襲來,漫山遍野,照得恍如白晝!


    七隻三眼火工!


    再遠遠看到當首四個站在三眼火工身上,眼神冷冽的青年男女,小李鬥小臉霎時慘白。


    “都殺了。”三眼火工上,一名衣不蔽體,滿身圖騰的蠻野女人掃視大地,陡然下令。


    一頭大翅間火光繚繞的三眼火工飛速衝下,嘴巴張開,灼熱的火焰一口噴出。


    “小白,快跑!”


    不用小李鬥去提醒,小白早已被那漫天火光驚得毛發倒豎,見到三眼火工殺來,立刻撒腿就跑。


    嘭的一聲巨響,火焰將兩人方才身下的山岩砸出一個大坑,恐怖的溫度甚至將那岩體都燒化!


    三眼火工尖嘯一聲,口中狂噴火焰,同時向著不斷逃竄的小白疾馳而去。


    “死鳥!”小李鬥在小白背上站起來,對準三眼火工,因為身材矮小,隻能手腳並用,僅靠一隻腳支撐,奮力拉滿角弓!


    絞筋弓弦瞬間被拉成一個完美的弧狀,漆黑的弓弦在暴躁地顫抖,使得周圍的空氣都有些許變形。


    “這娃娃好大的力氣!”三眼火工背上另一名光頭男子驚疑道。


    嘣!一根手臂粗的鐵箭刺破夜空,在飛馳中摩擦出刺目的火星,以一種極為可怕的力道刺在三眼火工身上。


    就見三眼火工身體一斜,下一刻充斥痛苦的怒吼咆哮而來。


    那一箭,竟直接洞穿它的翅膀,帶火的鮮血如雨灑下。


    然而馬上,它羽翅上火光撲出,傷口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複,不過半個唿吸就恢複如初。


    見此狀況,小李鬥立刻再拉角弓,鐵箭巨響中飛射出去,一道流光刺目,眨眼再度刺向那頭三眼火工。


    那三眼火工剛剛恢複,還未來得及繼續逞威,劇痛陡然從身下傳來,竟硬生生被小李鬥將腳爪射斷!


    這小娃娃的箭,太快!太狠!


    “唳!!”它狂怒到極致,三隻布滿邪意的鳥目中都快要溢出火焰,富有殺性的眼神死死地鎖定小李鬥。


    與此同時,同伴在眼前被傷,這一幕,霎時間在那群三眼火工中蕩起一陣暴躁的狂鳴。


    原本搶先小李鬥一步的兩個人也在瞬間成為三眼火工的進攻對象,隻可惜他們沒有小白的速度,這會兒已經身上纏繞著黑紅色的火焰,淒厲的哀嚎在寒夜中分外滲人。


    “小白!!!”小李鬥急聲唿喚,身上微微白芒湧向小白。


    小白感受到一股溫暖的力量飛快地充斥四肢百骸,咆哮一聲,速度施展到極致,立刻化為一道白色的殘影,向著遠處劫掠而去。


    不過數息,一人一獸已經來到先前死去的三眼火工旁,這時小白身形一滯,隨即小李鬥身體一矮,小手在地上一抄,將一頭三眼火工的屍體拋起,小白那裏一口咬住,轉而又繼續狂奔開去。


    整個過程一人一駁沒有任何交流,十分默契,顯然這種事情早就幹過不知多少次了。


    “孽畜,放肆!”三眼火工上的光頭大漢見狀震怒,這一人一駁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在他們眼皮底下搶走三眼火工的屍體。


    就見光頭大漢身體之上馬上騰出了赤紅色的奇異光焰,光焰從腰背後騰出,一道微微發亮的樹形顯露在他背後,就像一株正在燃著熾芒的火樹!


    秉火!


    “赤鵬,先去幫虹瑕,不要在其他事情上浪費力量。”滿身圖騰的女人製止了將要出手的赤鵬,冰冷的目光看向前方。


    她的目光越過山丘,越過地上的屍體、飛馳逃離的小李鬥和小白、最後投向了更遠處。


    在那裏,有一道麵目全黑,甚至連五官都沒有的人影正以極緩的速度,步履莊嚴地走向山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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