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念同身形一頓,頓時消失在了氈房裏,遠遠的留下一句話:“快派人保護公主、郡主的安全!”

    青靈臉色立即變的蒼白,小手緊緊的抓住我的袖子,將我拖在身後。這個小丫頭,不過是跟我一樣的弱女子,若是有人偷襲,我們誰都跑不掉的。但,她這份保護主子的心,卻讓我心裏暖和異常。

    站在一旁的米兒冷靜的觀察著氈房的四周,不時在氈房的門口和防衛薄弱的地方安插陷阱。

    一處風雪交加的地方立著幾個人冷冷的看著陷入混戰的送親隊伍埋設的氈房。其中為首的一個是個魁偉異常的男子,大約二十七八的年紀,尖利的眼神瞬間穿透了暴風雪,狠狠紮在了中間最堅固的氈房。

    “目標,正中氈房裏的女人!要活口!”魁偉男子冷冷的下命令。

    身後的幾條人影如同弦上之箭,瞬間穿過阻攔的士兵,直奔正中大帳!

    忽然,氈房的門口被人打開,風雪夾雜著冷氣鋪麵而來。一個男人大步踏了進來,我的瞳孔頓時縮在一起:他不是我們的人,他要來打劫!不好,磐兒公主有危險!

    還沒等我開口,忽然,一道利箭脫弦而去,直奔那男子的麵門!箭,在離他的鼻尖還有兩公分的距離停下,箭身被他牢牢的抓在了手心裏。

    哢嚓,單手折斷!我頓時眯起了眼睛:如此膂力的人,真的很少見!那箭並不是普通的弓箭,而是米兒經過特殊加料打製的,普通人要折斷簡直是癡心妄想。

    米兒臉色一變,頓時站在我的身前,冷冷的問道:“你是何人?”

    哀歎一聲:米兒和青靈的舉動無疑告訴人家我就是他的目標!

    果然,男人越過米兒直接看向我,冷冷說道:“你就是天朝的公主?”

    他在找磐兒?我敢要說話,青靈趕緊迴答:“不是,小姐不是公主——”

    “青靈——”我扭頭打斷她的話:“我就是公主,有什麽衝我來吧,這事跟其他人沒有關係,你可以停止殺戮了。”

    “嗬嗬——果然夠膽識!”男人仰天大笑:“好,隻要你跟我走,我保證不殺一人!”

    我向前一步:“我不相信你,所以我要你先撤走所有的人,我再跟你走!”說完,我低聲對米兒吩咐道:“快去找竇念同,計劃要重新製定,保護好磐兒!”

    米兒一把拉住我:“主人,我不能——”

    “米兒!——”我淒厲的大叫:“你敢不聽我的話?!”

    “好!我就先撤走所有的人,不過,你要站在我的身邊我才放心!”男人大笑:“我要讓你知道,我有能力再來!”

    眼眸一冷,手裏已經探到了暗器,必要的時候,可以放手一博!

    安慰的拍拍青靈因為緊張而發白的手,舉步走到了魁偉男子的身邊,冷冷的看著他。

    這個男人左臉上有一道明顯的傷疤,襯的他更加狠厲。濃鬱的眉濃鬱的眼,狼國人的顯著特征,高挺的鼻子下是薄薄的嘴唇,線條剛硬,若不是此時的他滿身殺氣,倒也是個極具美感的男子。

    魁偉男子見我走到他的身旁,低頭仔細打量著我的上下,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就是天朝的和親公主?怎麽跟傳聞中的不一樣?傳聞說你是個擅長騎射的高手,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嘛!”

    “那是因為被你挾持的人根本就不是公主!”一個聲音冷冷的從氈房外響了起來,一個窈窕的身影瞬間竄了過來,不是別人,正是磐兒!

    “磐兒,你何苦來呢?”我苦笑連連。

    “落落,你說過,我們是朋友,對不對?朋友為我赴死,我磐兒絕不會答應!”磐公主轉頭溫柔的看著我:“落落,磐兒永遠都會是你的朋友,永遠都是!”

    “嗬嗬,好一個李代桃僵,紅顏知己!”魁偉男人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狠厲的盯著我:“我最恨別人欺騙我!”

    喉嚨一窒,頓時無法唿吸,而我的臉因缺氧臉色頓時變了!

    我沒有掙紮,隻是狠狠的盯著他,眼神裏的決絕竟然讓他有了一絲的驚訝。

    “告訴我,你又是誰?”魁偉男人放開了他的手,獲得新鮮空氣的我馬上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米兒早已衝了過來,剛才如果不是忌憚他手裏的我,早已經動手了!魁偉男人馬上與米兒戰在了一起,我趕快拉著磐兒跟青靈衝出去,卻被門外的兩個男人給擋了迴來!

    磐兒將我一推,推進青靈的懷抱,頓時抽劍砍去!門外的兩個人同時拔劍,一個奮戰磐兒,令一個從魁偉男人手裏接過了米兒,四人頓時在氈房內戰成一團!

    魁偉男人嘲笑的目光看向我,心頭的怒火登時衝了上來!

    緩緩的從懷中掏出匣子,對準了魁偉男子,冷冷說道:“如果我現在發毒針殺你,你猜你的屬下會不會救你?”

    “不會!”魁偉男人似乎並不關心他的屬下戰鬥的情況,隻是盯著我:“告訴我,你是誰?”

    “天朝郡主!落焉!”我高傲的抬頭看著他:“別以為你們狼國的男人才是英雄,天朝的郡主也不是狗熊!看劍!”

    我忽然拔劍,誰都沒有料到我的身上竟藏了一隻軟劍!軟劍遇風變硬,直直的衝魁偉男子衝了過去!

    不意外的,劍被魁偉男子擋下,而我也已經衝到了他的身邊。機會來了!

    我左手從袖口中滑出匕首,閃身貼近了魁偉男子!

    “這麽快就急著投懷送抱嗎?”他戲謔的笑。我的姿勢確實像是在主動的投入他的懷抱,隻是沒有人認為我手裏還藏著暗器。

    在即將靠近他的身體的時候,左手一送,匕首斜刺而出!

    就在我即將紮到他的身上的時候,忽然,左手一痛,關節被他緊緊捏住,力道直透臂膀。冷汗頓時沿著額頭滑了下來,手裏的匕首一鬆,掉在地上。

    魁偉男人一個轉身,將我攬入懷中,戲謔的看著我發怒的眼。

    “天朝的郡主,好美的眼睛!”魁偉男人輕薄的口氣再次讓我大怒,掙紮了幾下,卻是枉然!

    “放下小姐!”青靈大喊一聲,向魁偉男人衝了過來,我大吃一驚:“青靈,不要!”

    可是晚了,魁偉男子飛起一腳,正中青靈的胸口,青靈如同斷線的風箏,狠狠砸在了氈房的牆壁上。

    “哇——”青靈噴出一口鮮血,臉色瞬間變的蒼白。

    “不要——”我淚如雨下:“我求求你,不要——”

    身子一軟,險些昏倒,腰上一緊,卻被魁偉男子一把抱住。

    “你在求我?”魁偉男子眯起了眼睛,看著我:“你再求求我,也許我會答應讓你過去看看她!”

    “我——求——你——放——我——過——去!”我咬牙,一字一頓。

    米兒見青靈受傷,而我被挾持,手裏的劍更加的淩厲,招招具是殺招,與米兒對抗的那人竟一時手忙腳亂起來,磐兒見狀也加緊了攻勢,招招招唿要害!

    魁偉男子看都不看他的屬下一眼,一把放開了我。

    青靈艱難的向我一步步的爬了過來,淚水已經模糊了我眼睛,顫抖著伸出我的手,一點點,一點點的向青靈爬去。

    “小姐——小姐——”青靈艱難的叫著,胸前的衣服已經完全被鮮血染紅,嘴角不停的淌著血,胸前的花更豔了。

    “青靈,你別動,我過去!”我大聲喊著,卻沒有發現我早已泣不成聲。

    極力加快速度,向青靈爬去。短短的十丈距離,此時卻像是天塹一般的深遠,又像是明月,明明看的清楚卻無法企及。

    深唿吸幾口,奮力向前爬去。終於,我在拚盡全身力氣後終於爬到了青靈的身旁,一把將她抱在懷中。

    “青靈,你再堅持一會,沒事了,你不會有事的!青靈——”我任由淚水滑落,砸在胸前鮮花的血花上,滋潤進了花朵裏,映著青靈蒼白的臉。“小姐,青靈無能,不能保護你——”青靈疲憊的看著我:“青靈沒用——”

    “不!不!!青靈很能幹,青靈最能幹了!青靈不僅心靈手巧,還美麗善良,青靈是落落最好的朋友!”我聲嘶力竭的喊著:“青靈,你一定要堅持住好不好?落落不能沒有青靈呀,沒有了青靈,誰來照顧落落呢?”

    “對不起了,小姐——青靈可能再也不能照顧小姐了——小姐……。小姐……青靈有一件事要求……求小姐答應……”

    “你說,你說什麽我都答應!”我快速的說著:“你不能死啊!”

    “青靈……知道……。白靈惹小姐……惹小姐生氣了……青靈懇請……。小姐,就……就原諒白…。。白靈,好嗎?”青靈斷斷續續的說著,唿吸急促了起來,喉嚨裏的血沿著嘴角更加快速的噴出來,濺了我一身一臉。

    “我答應!我答應!”我大叫:“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青靈,你醒醒——”

    “那就多謝小……小姐了!”青靈燦爛一笑,卻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青靈要先走一步了。”

    “不,青靈,你不能走,你不能走!”我猛烈的搖晃著要閉上眼睛的青靈。

    “小姐,好冷,我好冷啊!”青靈喃喃說著,眼睛卻不可抑製的閉上:“小姐,青靈去……了!……”

    手裏一沉,我大叫:“不!——”

    青靈卻緊緊的閉上了眼睛,再也無法看我歇斯底裏的臉。

    淚水如泉湧般毫無知覺的噴湧,灑了我一身一臉,灑在懷裏的青靈臉上,洗靜了青靈蒼白的臉。在搖曳的燈光下是那麽的美麗,那麽的聖潔。

    “青靈,放心走吧,你要我做的我都會做到。我的朋友,我的親人,你放心的走吧。”毫無意識的我喃喃自語著,絲毫不在意一步步向我走來的男人。

    “主仆情深?”魁偉男人戲謔的洗下頭,緊緊的看著我。

    我沒有理他,隻是緊緊的抱著青靈的屍體,等待一點點的變涼

    “可是我已經沒有耐性了。”魁偉男人皺皺眉頭,看看那邊向一邊倒的戰局。

    終於,米兒奮力殺退對手,與磐兒聯手將對手殺死。另一個受傷的剛要上前擊殺米兒跟磐兒,魁偉男人冷冷的說道:“夠了!我們走!”

    “就這麽想走?”米兒挺身站出,看了一眼在我懷裏的青靈:“我要你為她償命!”

    “讓他走!——”我冷冷的說道:“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魁偉男人濃鬱的眉眼仔細的看了我一眼,忽然說道:“我叫耶魯柏,落焉,我會記住你的!”話音未落,耶魯柏身形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出去看看傷亡情況,磐兒你先迴房休息吧。”我輕輕放下青靈,為她換上一套幹淨的衣服:“給每位戰亡的士兵沐浴更衣,我們天朝的戰士決不能埋在狼國,我要帶他們迴家!”忽然想起王府中青靈似乎還有個姐姐?罷了,迴去查一下吧,既然青靈不在了,那麽就厚待她的親人吧!

    米兒和磐公主默默的看著我異常堅定的做著曾經是青靈的工作,眼角隱有淚痕。

    “落落——你有沒有事?”外麵闖進一個血人,不是別人,正是竇念同!

    “落落,你受傷了?!”竇念同見了我胸前的血跡,大吃一驚,瞬間奔至我的麵前,口氣瞬間變得冰冷:“告訴我,是誰傷了你?”

    我看都不看他一眼,依舊沉默的為青靈係好了帶子。

    “落落!?”

    “主人沒有事,青靈為了保護主人,殉職了。”米兒不帶任何感情的說道,可誰都無法忽視她眼裏的滾燙的淚珠。

    “外麵死傷數是多少?”我強忍著手腕的疼痛,站了起來。

    “戰亡兩百一十二人,重傷五十六人,輕傷一百七十人,殺死敵手五十四人,重傷對手九十七人。損失輜重三分之一,奇怪的是,嫁妝卻一樣未失。”竇念同士氣同樣的低落,我們與對方的死傷數差別太大了,我們幾千人的隊伍居然攔不住對方區區幾百人,還被對方重創,這樣的結果,誰都不想麵對。

    “走,士兵們現在需要我們!”我來不及換衣服,便鑽出了氈房,氈房外的暴風雪已經小了許多。風,忽然靜止,鵝毛般的大雪飄飄灑灑的鋪天蓋地,一會功夫便掩蓋了戰後的狼藉。那些殘肢斷臂橫七豎八的埋在雪下,就像是老人臉上的皺褶,一層接一層。

    隨處可見的傷員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粗粗包紮的傷口溢出了斑斑血跡,許多的重傷員已經集中到了竇念同的大帳中,軍醫正忙碌的救治傷員。

    我身後跟著竇念同、磐公主和米兒,但我們四個站在了大帳中時,四周忽然沉寂了,所有人的目光緊緊的看著我們。

    我走上前,向我麵前的傷員深深的鞠了一躬:“對不起,連累你們了!”

    “郡主不可!”軍醫連同附近的傷員連滾帶爬的滾到我的麵前,老淚縱橫。

    “郡主,這不是您的錯!”軍醫一下子跪在我麵前:“是我們無能,不能保護郡主、公主的安全!請郡主責罰!”

    我伸手扶起軍醫已經其他傷員,強忍淚珠,道:“大家為了保護我們,有的身負重傷,有的一輩子再也不能拿起武器,有的,甚至早早的離開了我們。但,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

    “對,報仇!報仇!!”眾人高聲唿喊。

    我伸手示意大家安靜:“現在你們要好好養傷,隻有養好了身體才能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我轉頭對軍醫說道:“帶上傷勢不重的兄弟,我們要為死去的戰士收屍!我,落焉,絕不允許一個兄弟的屍體流落他鄉,我有責任帶他們迴家!”

    “謝郡主!郡主千歲千千歲!”所有的人同時跪下,那飽含熱淚的眼堅定而執著的看著我,那目光中不緊緊是尊敬,而是崇拜!

    試問,有幾個郡主去戰場為她的戰士收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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