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樂了樂,耐心告訴十皇子,“裴鍇如今是正二品,俸祿七百三十二石。小十,這個俸祿又不算多,更何況裴鍇並沒犯錯,爹沒法減的。”

    罰俸,屬於皇帝對於官員處罰的一種。不過,要罰俸,總得官員犯錯了吧,人家好好的,兢兢業業辦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憑什麽要罰。

    “小十,京裏有些禦史一類的官員,家裏既窮,又自命清高,動不動彈劾這個彈劾那個,連爹他們也看不順眼,要上奏折橫加指責。對這種人,最好的懲罰就是罰俸。也不用打他,也不用關他,不給他發米發鈔,看他還怎麽橫。可是對裴鍇這樣的,別說他沒錯,就算做錯什麽說錯什麽,也不宜罰俸。二品大員,除非是爹不打算再用他,或是成心想敲打他,就算罰也不會罰到明麵兒上的。”把一部尚書給罰了,不是件隨隨便便的事,懂不懂。

    十皇子歎了口氣,“懂了。爹,小師妹祖父不知從哪裏弄來位武林高手,我被這位武林高手弄的沒脾氣。”

    皇帝咳了一聲,“小十,要不,等你小師妹開了學,你到學裏接她去?在國子監,並不算太遠。”可憐的小十,接你小師妹下了學,把她送迴家,也有機會說上幾句話。

    “不要了。”十皇子少氣無力的搖頭,“興師動眾的,不大好。”我敢去接一迴,下迴那門房就會變趕車的,還是別折騰了。

    “小十真是長大了,竟然知道興師動眾不好。”皇帝樂嗬嗬。

    十皇子悶悶的看了他一眼,走了。

    太子從小就是按照儲君的標準來教育的,很嚴格。他呢,小兒子,才學會走路不久就會步履蹣跚的從坤寧宮一直摸到乾清宮,天生的會討皇帝歡心。在皇帝麵前,他一向隨意,皇帝縱容溺愛這小兒子,不以為忤,反倒挺喜歡。

    可憐的小十。皇帝看著十皇子挺拔清秀的背影,心生憐惜。

    --

    裴家,十皇子一行人去的遠了,門房張開胳膊,像一隻大鳥似的從圍牆上飛起,經過荷花池,徐徐落到地麵。阿玖本是在池塘邊玩耍的,看到這一幕,激動的扔下手中荷葉,大力拍掌叫好,“絕世神功,絕頂高手!”跑到門房身邊上上下下打量他,大眼睛中滿是羨慕。活的武林高手啊,沒有特技,不用替身!

    門房微微一笑,“九小姐繼續玩耍吧,有我在,壞人進不來的。”阿玖嘻嘻笑,“其實我小師弟不是壞人,他蠻可愛的。不過,他娘似乎沒安好心。”那個,門房伯伯,他好歹

    是位皇子,你可別真跟他動了手啊。我家已經和章皇後不大對付,要是他再受個傷什麽的,那算是結下死仇了。章皇後是太子的親娘,不出意外的話往後會是太後。這種人,能不得罪,盡量不要得罪。再說了,又善良又正直雖是嬌生慣養的皇子,心地還是挺好的。

    門房笑了笑,“尚書大人交代過的,我有分寸。”他武學修為極深,喜怒哀樂都不明顯,不過,對眼前這位白皙粉嫩卻愛管閑事愛操心的小姑娘,卻有幾分喜歡。

    阿玖傻嗬嗬笑了笑。是啊,祖父派來的人,能不事先交代好麽?能沒有分寸麽?阿玖,你這是瞎操心啦,祖父辦事,向來靠譜。

    初荷、再荷和另外兩個小丫頭風荷、雨荷陪著阿玖摘荷葉荷花,幾個小姑娘嘰嘰咕咕的,打算迴去做荷花茶。“再摘幾片嫩荷葉,做荷葉粥。”阿玖吩咐。小姑娘們便一起動手,挑著好看的、碧綠的荷葉。

    初荷看見前麵有片荷葉綠油油的,便想過去摘,不想腳下一滑,眼看著要掉到湖裏。她驚唿了一聲,其餘幾個小丫頭看見了,也是尖叫。阿玖順著小丫頭們的眼光看過去,嚇了一跳,“小心!”

    阿玖正想往初荷這邊跑,卻見眼前一道人影掠過,快到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地步。一眨眼的功夫,麵色驚惶的初荷已站在池塘邊了,除了一隻腳是濕的,任事沒有。瘦瘦小小的門房呢,靜靜站在一邊,好像方才什麽也沒發生。

    幾個小丫頭跑過去安慰初荷,“你沒事吧?”初荷驚魂甫定,“我沒事。”定下神,走到門房麵前行禮道謝,門房淡淡道:“休要客氣。”

    四個小丫頭都用崇拜的目光看著門房,阿玖對他的功夫也很是神往,殷勤問道:“您沒有別的事了吧?祖父讓您跟著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您能練練功夫不?讓我們開開眼界。”

    門房有些鬱悶的看了她一眼,好像很是煩惱。阿玖嘻嘻笑,“那個,您若是不方便,就算了,算了。”門房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縱身一躍,輕飄飄落到一朵粉色荷花上。那朵荷色才開不久,嫩蕊凝珠,嬌豔動人,他一隻腳尖踮在荷花上,迎風站立,身姿挺拔。

    阿玖頓足叫好,“絕世神功啊!”四個小丫頭也湊熱鬧的跺腳,“門房爺爺您神了,神了!”門房本是麵對她們的,但是他覺得這幾個小丫頭的樣子實在傻的不能看,遂轉過身,向荷花池深處飛奔。

    他腳踏荷花荷葉來往了幾個圈,身姿優美,揮灑自如,阿玖眼睛都看直了,興奮大叫,“淩波微

    步,這是淩波微步!”絕頂的輕功,見識了見識了。

    裴二爺下衙後,和林幼輝一起來尋找貪玩的女兒。走近荷花池,隻見阿玖和四個小丫頭席地而坐,時不時的拍掌叫好,門房呢,則是在池塘上、圍牆上往來穿梭,如飛鳥般自在,如遊魚般輕靈,好看極了。

    ---他是什麽身份呀,女兒,你讓他表演武功?裴二爺摸摸鼻子,對小阿玖深覺無奈,對那位門房先生,卻是又覺抱歉,又有些好笑。您……您也太平易近人了吧,小女孩兒不懂事,您還真能由著她。

    門房表演完,裴二爺客氣的衝他拱拱手,“有勞,有勞。”門房欠欠身,意思大概是,不必客氣。

    阿玖一骨碌爬起來,機靈的跑到門房身邊,“我要學!您教給我!”裴二爺夫婦見小女兒眼睛亮晶晶的,都覺好笑,你學什麽呀,你吃得了那個苦麽。

    門房蹲了個馬步,“九小姐,跟我學,能蹲夠一個時辰,就教你。”阿玖不甘示弱的跟過去,學著門房的樣子,像模像樣的蹲了個馬步。

    沒一會兒阿玖就趴下了,“不蹲了不蹲了,好累。”門房緩緩站起來,“九小姐,你學不了功夫。”他以為這麽著就算了,誰知阿玖卻不依不饒的要求著,“我要學!您教我一個好看的,不累的,輕省的!”

    “要學功夫,還諸多要求,女兒你這樣可不好。”裴二爺輕聲斥責過阿玖,不好意思的看著門房,目光中頗有抱歉之意。

    門房倒是很有涵養的笑了笑,“那,就是花拳繡腿了。”

    阿玖忙不迭的點頭,眉毛彎彎,“就是花拳繡腿啊,裝裝樣子唬噓人罷了,用不著真功夫!”

    裴二爺咳了一聲,“女兒,不許胡鬧。”他是教花拳繡腿的人麽?囡囡,你這樣不對啊。

    “請示過尚書大人,再說。”門房簡短說道。

    阿玖笑咪咪,“您要請示祖父啊,去吧去吧。”

    祖父是不可能會拒絕我的,您知道麽。

    果然不出阿玖所料,裴尚書知道小阿玖想學花拳繡腿,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別的不求,強身健體即可。”誰說女孩兒家就該柔柔弱弱了,身子骨不結實,幹什麽能行啊。

    裴二爺有些過意不去,“人家那麽個身份,教小女孩兒花拳繡腿,過意不去。”裴尚書樂了樂,“不光小阿玖,阿瑋他們若想學,也跟著練練,沒壞處。”裴二爺沒辦法,隻好答應,“是。”

    阿玖

    除了日常玩耍的項目之外,又添了頂新鮮好玩的事,跟門房學花拳繡腿。說是教花拳繡腿,其實跟門房陪她玩耍差不多,因為阿玖半分苦頭不肯吃,總是偷懶,而門房呢,舍不得管她太嚴,放縱的很。

    門房時不時的露幾手功夫,總能令阿玖驚豔。他能袖子一揮,拂落好幾隻蒼蠅,還能一把撒出去數十枚金針,每根金針釘死一隻蚊子。阿玖真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世上怎麽可能有這種功夫呢?這是人力所能辦到的事麽?

    阿玖在家裏玩的很開心,穿著露胳膊的小夏衫到處跑,自由自在。祖母和大伯母、娘親、嬸嬸們時不時的要赴些宴會,阿玖嫌拘束,不肯跟著去,“大夏天的,我不愛去人多的地方。”祖母也便不勉強她,樂嗬嗬道:“咱們小阿玖不愛去,便不去。乖囡,在家裏玩吧,玩吧。”

    阿玖度過了一個愉快的暑假。

    秋風漸起之時,她又早早的起床,乘上馬車,高高興興的去上學。一夏天沒見同窗們了,和溫雅等人見了麵,相互之間,非常親呢。

    一個夏天過去了,阿玖白皙細膩,一如往日。溫雅瞪大眼睛看著她,“阿玖,你是一夏天呆在屋裏沒出來麽,怎還是這般細白如玉?我一到夏天,總會變黑的。你看看我,黑了多少?”阿玖得意的吹噓,“沒有整天在屋裏,我到處跑著玩的呀。我天生就是這麽白,曬不黑的。”吹噓的結果,是被溫雅按住,在她小屁股上狠狠打了兩下。

    為了保護自己嬌嫩的身體,阿玖隻好搜腸刮肚想著美容良方,“溫雅,蜂蜜是便宜又好用的美容良品,你可以試試。還有黃瓜,切成片貼到臉上,是可以嫩白肌膚的。你看,蜂蜜,黃瓜,都易得,便宜,但是很好用。”溫雅半信半疑,“真的?”阿玖信誓旦旦,“咱倆是什麽交情呀,我能騙你麽。”

    溫雅滿意點頭,“好,我迴家試試。”阿玖嘻嘻笑,“試試吧,試試吧,很有用的。”

    梅瓊走過來,拉著阿玖說悄悄話,“我去過魏國公府一迴,卻並沒見著你。阿玖,國公爺不是很喜歡你麽,他家宴客,你怎地不去?”阿玖一臉淘氣,“大夏天的,我不愛出門呀。”梅瓊很覺可惜,“很多貴夫人呢,還有和咱們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都是名門貴女,風度儀態很好的。”阿玖嗤之以鼻,“那麽熱的天,到別人家表現風度儀態去,累不累啊?”

    梅瓊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勉強又和阿玖說了兩句話,迴自己的座位了。

    為了讓舅母帶自己去魏國公府赴

    宴,娘說了多少好話,自己陪了多少笑臉?可阿玖,她能去,卻懶得去,寧願在家裏玩水。阿玖,我若不和你比還算了,覺著借住舅舅家,有吃有喝衣食無憂的,日子也能過。可是和你一比,我就黯然神傷了。

    人比人,氣死人。

    梅瓊眼神暗淡下來。

    琢玉一軒的曹徽音因為章皇後格外愛寵,為其賜名,在同窗中一直顯得鶴立雞群,與眾不同。她才進入閨學之時,是有些傲慢的,不大合群,可自打這年秋天開學起,曹徽音跟變了個人似的,臉上常帶著笑,待人親切多了。她是靖海侯的獨養女兒,身份本就和尋常學生不同,這一改變形象,人緣兒也好了,琢玉一軒的小姑娘們大都和她親密,她儼然已是小姑娘們的領袖人物。

    路上遇到白玉盤的小學妹,她也會笑著打招唿,很隨和,不搭架子。

    “德音。”見了阿玖,她含笑叫道。

    “請叫我阿玖。”阿玖皮笑肉不笑,“陛下答應過我,我還叫阿玖,及笄之後,方才改名。”

    曹徽音抿嘴笑了笑,“陛下賜名,這是多榮耀的事,你卻要等到及笄之後再用,這又何必呢?”

    “陛下都答應了,難不成你有意見?”阿玖不客氣的問道。

    靖海侯夫人也好,曹徽音也好,阿玖和她們話不投機,懶得敷衍應酬她們。

    曹徽音臉色一變,“當然不是,阿玖,我沒意見。”皇帝陛下答應過的事,她要唱反調,是嫌日子過的太舒服了,想沒事沒事麽。

    阿玖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溫雅是個講義氣的小姑娘,知道阿玖不喜歡曹徽音,她也不和曹徽音好,不和曹徽音親近。梅瓊、屈瑩瑩等人可就不行了,屈瑩瑩很抱歉的小聲提過,“我家是千戶,屬靖海侯轄下……”梅瓊則是耐心細致勸阿玖,“靖海侯如今在朝中正得勢,我舅舅見了他都還客氣的很呢,咱們還是和曹徽音客客氣氣的,豈不是皆大歡喜?”

    阿玖微笑,“你是你,我是我。你要和她交好,隻管去。”

    我麽,你就別管了。

    梅瓊漲紅了臉。

    曹徽音在閨學神氣了好一陣子。到這年的秋末冬初,她忽然請了假,沒來上學。

    阿玖對這個是毫不關心的,不過,溫雅性子活潑,好事,閨學裏大大小小的消息她都知道,曹徽音的事,當然也瞞不過她。“靖海侯倒黴了呢。”溫雅幸災樂禍的說道:“阿玖

    你聽說了沒有?靖海侯要調任南京了。”

    南京,是本朝開國之初定都的地方。後來因為北元一直侵擾邊境,才將京城遷到北方,原來的京城稱為南京。不過,南京還是留都,官署設置和京城是一樣的,也有六部,也有五軍都督府。

    “南京的都督,和京城的都督,你知道差多少麽?”溫雅趾高氣揚的問道。

    “願聞其詳。”阿玖笑著衝她拱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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