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吧街,幾個人下了車,從街口步行進去。


    王嫣極力迴想著昨天那個酒吧的樣子,找了四五家,才算找到了一個大致很像的。


    這個時間點,酒吧是不營業的,他們走進去,隻看到兩個員工在打掃衛生。


    見他們進來,大聲告知現在不營業。


    “知道你們不營業,我們不是來喝酒的。”王嫣說道,“我們是來打聽個人。”


    “什麽人?”一個小姑娘拎著掃帚過來問道。


    “是一個歌手。”王嫣說道,“我昨天晚上在這聽了他唱歌。”


    “那你就還晚上接著來,歌手跟我們都沒有交流的,唱完就走,住哪都不知道。”小姑娘說道,拎著掃帚又走了,顯然是把他們當成挖牆角的了。


    “哎,姑娘!”王嫣忙叫住她,“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見見這個人……”


    “不都說了嗎,晚上見。”小姑娘低著頭掃地,掃帚揮舞,把垃圾往他們這邊掃過來,意思很明顯,要趕人。


    “哎……”王嫣有些氣急,要發火,外麵進來一個男人,拎了七七八八一大堆東西往裏走,看到他們幾個,說道,“喲,幾位夠早的啊,小店下午四點開始營業,您幾位來早了。”


    “老板,你來啦,買的什麽?”掃地的小姑娘又拎著掃帚迎上來,好像和這人很熟稔的樣子。


    “幹果和水果。”男人說道,“快,丟下你的掃帚,接我一把,每天就知道掃地,沒眼色。”


    小姑娘笑嘻嘻扔了掃帚,接下老板左手裏的東西,兩人拎著往後麵走。


    “哎,這位老板,請稍等一下。”夏遠晴忙喊了一嗓子,追了過去。


    那男人頓住腳步,等著她繼續說話。


    “老板,是這樣的,我們無意間發現,在你們這唱歌的一個歌手是我們家走失的親人,所以特意過來打聽打聽,麻煩你告知一二。”夏遠晴說道。


    這大概是她所能說出的最客氣的話了。


    “我們這唱歌的有好幾個呢,你想找的是哪個?”老板說道,“而且,我怎麽感覺像聽書的呢?”


    “不不不,不是聽書,是真的。”夏遠晴說道,打開微信給老板看周自恆的視頻,“你看,就這個,他真的是我們的親人,我們找了他很久了。”


    “對,沒錯,那是我弟弟!”一直沒出聲的周自偉上前一步說道,“老板,你看,我是個看不見的人,如果不是著急,我們不會過來打擾的。”


    老板看了一眼視頻,又看了看周自偉,然後把手裏的東西全都塞給那小姑娘,讓她自己拿去後麵。


    “一開始我以為他開玩笑呢,原來真的有人來找他。”他說道。


    幾個人一愣,覺得老板這話很奇怪。


    “老板,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夏遠晴問道。


    “是這樣。”老板揉了下剛解放出來的手,笑著說道,“小周臨走前,給我一封信,說估計會有人過來找他,讓我到時候幫忙轉交一下,我以為他鬧著玩的。”


    “臨走?臨走是什麽意思?老板,他不會是走了吧?”夏遠晴登時就急了,她心裏突突直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對,沒錯,他不是我們這裏的駐唱。”老板說道,“他是跟著外地一個流浪歌手組成的團隊來的,就是串個場子,兩天就走了。”


    “真走啦?”夏遠晴大叫一聲,感覺心都跟著疼了一下。


    “老板,你開玩笑的是不是?”她說道,眼淚猝不及防的掉下來,“他好不容易迴來,怎麽可能又走呢,他還沒看到我們,怎麽能忍心走呢?”


    周自偉比她也好不到哪去,他身子晃了晃,差點摔倒,王嫣忙伸手扶住他,勸道,“別急別急,聽老板說完。”


    “幾位不要激動,事實也確實如此。”老板說道,“稍等一下,我這就把他留下的信拿給你們。”


    老板說著去了吧台裏麵,夏遠晴已經哭出聲了。


    陸九橋上前把她輕輕攬住,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其實,在來的路上,他已經仔細想過了,他隱約有了些預感,覺得這一趟不會太順利。


    周自恆如果真的打算迴來居住,應該會第一時間來找他們,而不是出現在酒吧。


    他不聯係他們,就證明他根本沒打算迴來住,或者他還沒有完全放下往日的心結,所以,他們這一趟,注定要跑空的。


    王嫣那邊也在安慰周自偉,相比於陸九橋,她更沉重,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過往,所以不管他們多麽著急難過,她都沒辦法感受。


    她感覺他們的過往像是被一個無形的罩子罩起來的,而她,是被隔離在罩子外麵的人。


    老板很快就拿著一個信封迴來了,夏遠晴迫不及待地接過來,撕開封口。


    裏麵隻有一張薄紙,寥寥幾句話:不要找我,我很好,迴來的目的就是告訴你們一聲,我還好好的活著,以後也會好好的活著,但不會再迴帝都了,願情義常在,各自安好!


    夏遠晴捏著信紙,眼淚無聲而下,周自偉還在焦急的詢問信上說了些什麽,她把信紙塞到他手裏,轉身跑出了酒吧。


    她沒辦法再呆下去,必須要找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


    周自恆,你什麽時候變的這麽狠心了,明知道我們都惦記著你,卻連見一麵都不肯,我滿懷希望的來找你,以為你不會再離開,誰知你隻是路過,一句輕飄飄的各自安好,我們就能放心了嗎,沒有你,再安好的歲月,也是殘缺的呀你知不知道?


    她一邊跑,一邊哭,一邊哭,一邊想,無數的過往像她瘋狂的腳步一樣在腦海裏唿嘯而過,卻沒有一個片段能抓的住。


    她心裏知道,周自恆是當真的,這次以後,她今生今世,都不會再有他的消息,也不會再收到他的隻言片語。


    他將在哪裏停留,在哪裏落腳,在哪一抹夕陽下迴憶往事,在哪個人的眼中倦倦的笑,在哪片山水間等生命消亡,她都不會知道……那個連笑都裝滿懶散的人,從此就真的隻能在夢裏出現了。


    她發足狂奔,在沉睡的酒吧街上,她的淚水一顆顆砸在石板上,轉瞬就被蒸發掉,像那個來了又去的人。


    長長的街道似乎永遠也跑不到頭,像他們永遠也不會再有交集的人生。


    她終於跑累了,在空蕩蕩的街角放聲大哭。


    她知道這樣很怪異,但是,她還是想放肆的哭一場,就這一次了,最後一次了,以後,再也沒有了……


    ……


    周自恆的突然出現又消失,讓夏遠晴難過了很久,等她慢慢從悲傷中走出來時,外麵已經是綠蔭如蓋,蟬鳴陣陣的夏季。


    這天,她漫步在花園裏,看著繁花似錦,忍不住感慨,這麽美的花,可能一個夜晚,一場急雨,就消失了。


    她想起陸九橋當天說過的話,有些東西,看似有情,實則無情,比如今天還明豔,明天就衰敗的花;有些東西,看似無情,實則有情,比如……周自恆!


    他匆匆的來,匆匆的走,不是因為他無情,而且因為他有情,他既不想讓我們為他的安危擔心,又不想破壞我們已經日漸穩定的生活,所以才會選擇用這樣的方式,讓我們安心。


    人生,總是會有遺憾,沒有遺憾的人生,也是一種不完滿。


    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目光向上,看那在枝丫間跳躍的陽光,不管你看不看它,在不在意它,它從不會不來,也不會不走,周而複始的,按自己的軌跡運轉,給人們帶來一個個充滿希望的清晨。


    說到希望,生活中的好事也都在慢慢發生。


    徐鳴慧已經在東方假日幹了一個多月,工作順利,生活平靜,臉上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舒朗,領了一次薪水,雖然不太多,還是請夏遠晴去小撮了一頓,那種可以自力更生的喜悅,讓夏遠晴看了都忍不住想丟下兩個孩子去上班。


    時司令夫婦對她雖然還是不熱不冷,但是看孫子的次數越來越多,因為徐鳴慧不在,他們不用壓抑情感,也不用擔心會泄露情緒,可以痛痛快快的陪孫子玩耍。


    徐鳴慧能感覺到他們的變化,她雖然沒有細思其中的原因,但她還是蠻希望時司令能多去看孩子,沒有爸爸陪伴,能有爺爺代替,也是好的。


    為了不讓時司令感到不自在,她每隔兩三天才迴去看兒子一次,每次去都會提前打電話通知王媽,所以他們一次也沒碰過麵。


    她覺得這樣挺好的,大家各自都舒服一些。


    而周自偉這邊,在經過前期的治療後,一周前由王大夫親自主刀做了眼部手術,手術很順利,在王大夫精心的照料下,恢複的也很好。


    明天就是拆繃帶的日子,夏遠晴打算一早就過去,帶上夏天,夏海棠,陸九橋,徐鳴慧,時永恆,讓他睜開眼睛的瞬間,就能看到所有他掛念的人。


    所以,不管怎樣,生活還是充滿希望的,風雨也罷,豔陽也罷,人生,不就是這樣哭哭笑笑的走下去嗎?


    第二天一大早,兩台車載著大大小小六個人,一起來到醫院,等著那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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