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人際交往的潤滑劑,有了它,再陌生的人都能談到一起,再僵的關係,也能起死迴生,宴席過半,在酒精的作用下,氣氛已不複開場時的尷尬,反而越來越熱烈。


    幾個男人漸漸放開手腳,你來我往,推杯換盞,喝的興高采烈。


    他們幾個最近真是各有各的壓力,各有各的辛酸,難得借著這個由頭,聚在一起,放鬆一迴,我也感到很高興,以飲料代酒,和他們幹了好幾杯。


    閻鳳蘭更高興,說難得看到這麽多年輕人在一處,讓他們隻管放開了喝,喝多了家裏有的是地方住。


    “既然阿姨這麽說,那我們可就打定主意不走了。”時光笑著打趣。


    “對,不走了,就把這兒當成自己家。”閻鳳蘭說道,忍不住感慨,“看看,整個帝都,長得好看的孩子都在這兒了,哎呀,看著就讓人高興。”


    “媽你這話說的也不嫌羞。”陸一帆笑道,“這桌加上夏天,一共六個男人,有三個是你家的,你這不明擺著自己誇自己嗎?”


    閻鳳蘭被小兒子逗得合不攏嘴,自己說道,“可不是嗎,我們家就占了仨,哎呀,我家夏天長大了,指定是最帥的那個。”


    “那可不,到時候我們都老了,誰敢跟他比呀!”陸一帆又說道。


    “就你多嘴,你個不成材的!”閻鳳蘭嗔怪道,“你就是看我坐的遠,夠不著打你,你就不能學學你這幾個哥哥,你看看人家,哪個不是事業有成?”


    “又來了!”陸一帆瞪眼道,“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在我麵前提工作。”


    “不提工作提什麽?”閻鳳蘭說道,“你一天花天酒地,也沒見帶迴來個媳婦兒,你看你幾個哥哥……”


    說著掃了下全場,尷尬打住話頭。


    “哈哈,哈哈……”陸一帆大笑,“這迴玩漏了吧?”


    “閉嘴!”閻鳳蘭訕訕道,“你們幾個,都努力,哈,努力……”


    “……”全場無人應對。


    “來來來,喝酒,喝酒!”周自偉提議道,“感情的事交給緣分,咱們隻管喝酒!”


    “對,喝酒!”時光也跟著說道,舉起酒杯。


    一場難堪就這樣遮掩過去。


    如果拋開尷尬不談,今天這場聚會真的是意義非凡,基本上除了齊魯哥,和我關係密切的幾個人都在這裏了。


    齊魯哥因為跟他們幾個沒有交集,也沒有共同語言,而且大家身份確實懸殊,我怕他來了也是尷尬,就沒有邀請他。


    總之,這是一個曆史性的時刻,以前沒有過,以後,也沒有了,即使過了很多年以後,我再想起今天的聚會,仍然會無限迴味和感慨,感慨命運的強悍與無情。


    所幸的是,為了紀念閻鳳蘭的生日,陸九橋讓傭人給我們拍了好幾張合影,留住了這難得的時光。


    幾個人喝得興起,也不管時間早晚了,後來,閻鳳蘭和夏天兩個先熬不住,閻鳳蘭便丟下我們幾個,帶著夏天迴去睡了。


    一大一小一走,氣氛頓時又不一樣了。


    時光和陸九橋,加上周自偉,他們三個是有共同語言的,自己組成一個小團體,邊喝邊聊。


    陸一帆就陪著周自恆淺酌慢飲,周自恆一直羨慕陸一帆的放浪恣意,和他喝的也算暢快。


    我不能喝酒,就用果汁陪著老徐慢慢喝。


    獨獨空出來一個閻美娜,閻鳳蘭一走,她就成了沒人理會的角色。


    要說她心理素質也真是強大,這麽尷尬都沒有走,還在堅持給我們服務。


    當然,我才不會認為她有多勤快,多懂事,因為她全程視線都沒離開陸九橋。


    她是想在走之前多看看自己迷戀了十幾年的表哥吧?我心裏想著,雖然不爽自己的男人被人惦記,但也強忍著沒趕她下去。


    算了,再看也看不了幾眼了,隨她去吧!


    老徐心裏一直不太痛快,不知不覺就喝多了,眼神迷離,霞飛雙頰,看起來特樣嫵媚。


    我看著她,又忍不住心酸,這麽好的女人,難道真的要寂寞終老嗎?


    再看看時光和周自偉,心裏哀歎,也不知道誰才是她真正的春天?


    又坐了一會兒,我也熬不住了,孩子一天天長大,我也一天天懶起來,常常中午睡一大覺,晚上又早早困了,今天實在是一次難得的聚會,我才強撐著坐到現在。


    老徐看我撐不住,就勸我早點迴房去睡,我把她托付給周自恆和陸一帆,也沒打擾那幾個人,打算悄悄的迴房。


    結果,我才剛站起來,閻美娜突兀地叫住了我。


    “表嫂!”她站在我麵前,真誠地說道,“讓我敬你一杯酒再走吧!”


    “為什麽?”我一愣,直接拒絕了她,“我懷孩子,不能喝酒。”


    “我喝酒,你喝果汁就好。”她說道,“過去,我對你多有得罪,今天借此機會跟你道個歉,也許明後天,我就要走了,以後可能再也不會迴來了,咱倆喝一杯,就當然一笑泯恩仇吧,好嗎?”


    她都這樣說了,我要說不好,似乎顯得小氣,而且,她說自己可能再也不會迴來,我心裏還真是很高興,於是,我就答應了她。


    其他幾個喝酒的男人們都停下來,看著我們。


    閻美娜重新拿了一個高腳杯,給我斟了一杯果汁,然後,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紅酒,我倆端著杯子,碰了一下。


    “表嫂,以後,表哥就交給你了,請你一定照顧好他。”閻美娜說道,很悲壯地喝幹了杯中酒。


    “行,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也祝你能有一個新的人生。”我說道,有那麽一瞬間的不忍,但終也沒說什麽,舉杯一飲而盡。


    “好了,你們接著喝,我先迴房睡了。”我說道。


    “表嫂,你先等一下,我還有話要對你說。”閻美娜又叫住我,吧啦吧啦了一大堆,大意是她從小就到陸家來了,一直被閻鳳蘭寵著,不懂事,闖了很多禍,做了很多對不起我們的事,請求我們的原諒,什麽的。


    說到最後,哭的聲淚俱下,痛不欲生。


    她原本就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如今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痛哭悔過,也挺讓人動容。


    男人們都比較大度,都紛紛開口勸她,讓她別哭了,把過去的事忘了,以後重新做人,好好生活。


    最後,她又哭著感謝大家,還特別感謝了時光,說是時光改變了她,然後,在她的要求下,每個人都和她碰了一杯酒。


    為了以示誠意,每一杯酒都是她親手斟的。


    鬧了這麽一出,我困的眼睛都睜不開了,站著直晃悠,老徐說要送我迴房,被閻美娜攔住了。


    說是為了表示歉意,她親自送我迴去,照顧我洗漱。


    我疏忽了,就任由她把我送迴了房間,走到半路眼就合上了,迴到房裏,根本沒精力洗漱,倒在床上就睡了。


    朦朦朧朧中,我感覺床不對勁,好像不是我睡慣的那張,但我已經無力再去計較,昏昏沉沉進入了夢鄉。


    我做了一個特別長特別長的夢。


    夢裏,我好像迴到了小時候,那時候,我媽還很年輕,溫柔又美麗,她牽著我的手,在春天的田野裏奔跑。


    田野裏有很多野花,我采了一大把野花,要送給我媽,她背對著我看天上的雲,我跑過去叫她,她轉過身來,卻是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我嗷一嗓子,扔了花束,撒腿就跑,跑了很久才把她甩掉,我跑到一個有水的地方,水中照出我的倒影,我已經是大人了。


    然後,我聽到有人叫“媽媽,媽媽”,卻是夏天的聲音,我抬頭四下尋找,就看到一個惡魔,站在對岸,把夏天抓在手裏,衝著我齜牙一笑,鬆開手,夏天從半空中飄飄忽忽往水麵墜落。


    我嚇的心都跳出來了,大聲唿救,“來人啊,快救救我的孩子!”


    眼看著夏天就要掉進水裏,不知從哪裏斜著飛過來一隻老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掠過水麵,把他帶到了岸邊。


    我剛鬆了口氣,忽然一聲槍響,那隻鷹發出一聲慘叫,直直墜入冰冷的河水,瞬間被河水淹沒……


    “不要,不要離開我……”我大叫一聲,感覺整顆心都隨著它的沉沒片片破碎。


    我放聲大哭,沒有它,叫我怎麽活?


    “少奶奶,少奶奶……”忽然有聲音急促地喊道,我感覺有人在拍我的臉,我激靈一下,翻身坐起,就看到傭人李嬸站在床前。


    “怎麽了?”我揉了揉眼睛,說道,“我做惡夢了是吧?”


    “不是,少奶奶,你,你怎麽睡在我的房間?”李嬸驚魂未定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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