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我忙走過去問道。


    周自偉顫抖著從我媽脖子裏拉出一條紅繩子,上麵吊著一塊古樸的玉。


    “你看,這個!”他激動地喊道。


    大驚小怪的,我還以為發生什麽事。


    “怎麽啦,不就是塊玉嗎,我早就見過了。”我說道,“我小時候她就帶著的。”


    “你看!”周自偉又說道,鬆開領帶,解開襯衫扣子,也從裏麵抽出一根繩子,上麵同樣吊著一塊玉,質地色澤一模一樣。


    “你看,我也有!”他說道,“我也有!”


    “還真是,我以前怎麽沒發現?”我說道,“我還見你光過膀子呢!”


    那迴在酒吧喝醉了鬧事,被人撕破了衣服,他不是脫了自己的襯衫給我披嗎,我也沒看到他有玉。


    如果那時我看到,我早就知道他身份了。


    “那天剛好繩子斷了,我讓助理拿去換新的。”周自偉說道。


    我去!這麽巧!


    “那你現在這麽激動是什麽意思?”我說道。


    “我爸說,這玉是我百天的時候,他送給我的。”周自偉說道,“現在看來,他給了我們倆一人一個,這麽多年,她都沒有丟棄,這說明她心裏還是想著我的,對不對?”


    那個“想”字一出口,他陡然掉下眼淚。


    “從我懂事開始,我爸就告訴我,我媽死了。”他說道,“我信以為真,接受了這個事實,看著我爸娶了新媽,看著新媽生了寶寶,看著他們三個人親密互動,我很羨慕,但我不能嫉妒,也不能恨,沒辦法,誰讓我媽死的早呢!


    雖然生活一天比一天更好,我們家一天比一天更有錢,我卻一天比一天更孤單,因為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孤零零沒人惦記的人,可是你看……”


    他抓著那個玉,哽咽道,“還是有人惦記我的,隻是我自己不知道而已。”


    哎,這人真討厭,幹嘛說這樣的話,害得我眼淚都出來了。


    我都不知道,我媽這塊玉有這麽特殊的意義,我不知道,這玉是她對另一個人思念的寄托,是不是想兒子的夜晚,她就是握著這塊玉流淚?


    她那麽安靜,那麽淡然,淡然到我以為她的內心是沒有波瀾的,所以我從來不曾深入了解過她的內心,所以我當然也不會知道,過去的年月她經曆了什麽,我以為,我是她唯一疼愛的孩子,卻不曾想,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還有她遺失的寶……


    “我記得,我小時候還有一次想要她的玉來玩,她死活都不給,最後我還哭了,但她一直沒給我。”我歎息道,“原來,這玉代表的是你……”


    “是我,是我……”周自偉喃喃道,又哭又笑,“我現在,特別滿足,哪怕是過往的二十多年都沒有得到過母愛,我也滿足了,因為她一直把我放在心口的……”


    “這麽說的話,我就不開心了。”我說道,“她這不是明顯的重男輕女嗎?”


    周自偉一愣,繼而撲哧一笑。


    “瞎說什麽?”他嗔道,“我巴不得她把你掛在脖子上,把我養在身邊,一天打三頓我也願意!”


    “這麽賤,自己找打?”我瞪他,“你可別告訴我趙玉容沒打過你呀!”


    “打過。”周自偉說道,“那能跟親媽打是一個性質嗎?”


    我不知道,不過應該不是吧,親媽打的時候,自己也會疼的。


    我看著他,心裏酸楚,忍不住張口喊了一聲“哥”,但是,這一聲還卡在喉嚨裏,我媽突然翻身坐了起來。


    “媽!”我湊過去,輕聲問她,“你醒啦?”


    周自偉有點猝不及防,忙躲開了一些。


    我媽懵懵懂懂地看了我們片刻,忽然驚恐萬狀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往床裏麵躲,好像我們是怪物一樣。


    我的天,又來了!


    我就不明白了,她都見我多少迴了,為什麽還不能習慣我。


    我媽哭得越來越兇,手腳亂舞,可能意思是想趕我們走,嚇得周自偉大氣都不敢出。


    “她,她怎麽了?”周自偉失措地問道。


    “沒事,就是犯病了。”我說道,摁鈴叫小何。


    小何很快就來了。


    我媽一看見她,就爬著往她身邊去,窩在她懷裏哭的像個淚人。


    “哦哦哦,不怕不怕,不是壞人……”小何拍著她,像哄小孩子一樣柔聲說道,“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呢,我在這,壞人不敢來的……”


    一邊哄,一邊示意我們出去。


    周自偉不願意走,被我強行拉了出去。


    “她,經常這樣嗎?”周自偉很沮喪,“我以為她醒了,看見我,會有心靈感應……”


    “得了吧你,電視看多了?”我說道,“別說是你,估計就算是我爸活了,站在她麵前,也抵不上一個小何。”


    “這麽嚴重啊?”周自偉說道,忽然頓了一下,“話說,你爸到底是誰呀?”


    一句話問的我心髒停跳,我看著他,苦笑一聲,“你真想知道嗎?”


    “想啊!”周自偉說道,“很早以前就想知道。”


    我幾乎要脫口說出我爸是江一夏,可是,想到時光囑咐我的話,還是忍住了。


    “現在不是告訴你的時候。”我說道。


    “為什麽?”周自偉問道,“你爸是……死了嗎?”


    “是!”我說道,周身的神經都抽疼了,“我爸被人害死的。”


    “啊?”周自偉吃了一驚,“誰害的,怎麽迴事,要不要我替你報仇?”


    哈!我疼到笑出來。


    你替我報?那你去把你爹殺了然後再自殺吧!


    “別問了,以後再告訴你。”我說道,迴頭看了眼病房。


    周自偉跟著我的視線看過去,說道,“好像不哭了。”


    “嗯!”我趴在門框上往裏看了一眼,頓時哭笑不得,小何正在喂我媽吃東西。


    也隻有食物能哄好她了!


    我媽吃了些東西,徹底安靜下來。


    小何扶著她躺下,出來和我們說話。


    “沒什麽事,別擔心。”她說道,“這眼看中午了,要不你們迴去吧!”


    “不是下午出結果嗎?”我說道,“我想等結果出來再迴。”


    “下午還不定幾點呢!”小何說道,“幹等著也沒什麽用,到時候我打電話告訴你一聲就好,而且,你們在這裏,也影響下一步的治療。”


    她說著看了周自偉一眼,意思是怕周自偉看到我媽被捆起來又發飆。


    周自偉被她看的不自在,訕訕說了聲“對不起”。


    我也覺得他現在情緒易激動,不適合呆在這兒,而且我自己撐了一上午,也累得不行了。


    “要不,就先迴吧!”我說道,捶了捶腰,“我想迴去休息一下。”


    周自偉想起我懷著身孕,怕累著我,隻得答應了。


    我們告別小何,開車迴城,他把我送迴到陸宅,自己開車迴酒店,臨走又叮囑我,有消息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他。


    我進了門,剛好開飯,夏天老徐還有閻鳳蘭正圍著桌子有說有笑吃得歡暢。


    老徐之前也和閻鳳蘭發生過衝突,但現在看來,她們已經和解了。


    和解就和解吧,我實在是累了,不想管那麽多。


    “媽媽,媽媽!”夏天眼尖,第一個看見了我,跳下椅子向我撲過來。


    “乖乖,乖乖,別撞你媽媽!”閻鳳蘭慌得不行,忙放下筷子跟過來。


    夏天已經到了跟前,又生生收住腳,表情很是受傷。


    “媽媽,我不喜歡你生小寶寶!”他嘟著嘴說道,氣衝衝地跑迴自己的房間去了。


    我們都大吃一驚,不明白他這情緒是從何而來。


    “會不會是覺得自己被冷落了?”老徐說道,“你想想,以前你去幼兒園接他,哪迴不是蹲在地上等著他撲過來,現在卻連碰都不讓他碰了……”


    “哎呀,可不是嗎?”閻鳳蘭說道,“小孩子是很敏感的,我們都疏忽了,那什麽,我去跟他道個歉。”


    “不,還是我去吧!”我喊住她,自己快步去了夏天的房間。


    我的小寶貝兒受委屈了,當然是要媽媽哄了。


    “夏天,寶貝兒!”我打開他的房門,看到他正趴在床上生悶氣,忙過去把他拉起來,抱在懷裏。


    他扭捏了一下,不肯讓我抱,我死抱著不鬆手,他最後還是妥協了。


    “怎麽,生氣啦,來,跟媽媽說說,氣什麽呢?”我柔聲問道。


    “我覺得你有了小寶寶,就不想要我了。”夏天撅著嘴委屈地說道,“媽媽,大人是不是都喜歡小寶寶,不喜歡大寶寶?”


    “怎麽可能?”我笑道,“大寶寶小寶寶,都是媽媽的寶寶,媽媽一樣喜歡的。”


    “我不信!”夏天說道,“我從前就看到過,好多大人都是抱著小寶寶,讓大寶寶自己走路。”


    “那是因為小寶寶不會走路呀!”我說道,“你剛生下來,也不會走路,我和慧媽媽抱了你一年多呢!”


    “真的嗎?”夏天有點不相信,“那為什麽大家都不讓我撞你呢?”


    “那是因為小寶寶太小了,在肚子裏,被一層水包著,如果你撞得太大力,把水撞破了,小寶寶會有生命危險的。”


    “哇,會淹死嗎?”夏天瞪大眼睛,忘了生氣。


    “嗯,差不多是這樣。”我順著他的話說道。


    “那我以後不撞了。”夏天說道,“可是為什麽有了小寶寶就不讓我和你睡了,我很想跟爸爸媽媽一起睡呢!”


    “想睡就睡,今晚就睡!”


    陸九橋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了,說著話向我們走過來。


    “爸爸!”夏天看見他,又委屈起來,握著拳頭聲討陸九橋,“爸爸你最壞了,為什麽你可以和媽媽睡,我卻不可以?”


    “誰說不可以,今天晚上就去爸爸房裏睡。”陸九橋過來抱起他,“以後,你就和爸爸媽媽睡,等到小寶出生了,咱們四個一起睡,一直睡到你什麽時候不想跟爸爸媽媽睡了,你再搬迴來,好不好?”


    “好啊好啊!”夏天立刻就笑了,摟著陸九橋的脖子親了一口,說道,“爸爸最好了!”


    嘿!臭小子,敢情我前麵哄的那半天就不算啦?


    憑什麽爸爸迴來說了一句話,就變成爸爸最好了?


    小白眼狼!


    “走吧,咱們出去吃飯!”陸九橋說道,瞄了我一眼,很是得意,“一句話的事兒,你還叨叨半天!”


    說完抱著孩子徑直走了。


    我/日!不帶這麽欺負人的吧!


    吃過飯,陸九橋又迴公司了,我實在是困得不行,就把夏天交給老徐,自己迴房睡覺去了。


    一覺睡到下午五點,小何打電話來了。


    “夏小姐,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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