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瑞一直惡夢,像所有夢魘的人一樣,他感到束縛和窒息。他清楚的記得夢裏的情形,一件紅色嫁衣一直在身後追趕著自己,發出古怪的聲音,發出噬骨的笑。它是活的,有生命的,衣服上的顏色如血管裏流動的血,緩慢而有規矩的流淌。白瑞怎麽樣都逃脫不了,一迴頭,那炙紅的嫁衣就在身後,衣襟處像裂開的嘴,那笑就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醒來的時候,白瑞全身都已經濕透,一晃眼就看到清冷的月光無辜的遊過窗邊,朦朧的照著地板,地板上赫然是那件紅色的嫁衣,像女人一樣躺在地板上,豔麗不俗,姿態優美。

    白瑞要瘋了,至少他有五分鍾望著那件嫁衣眼睛都沒眨動一下,難道夢裏一直追著他要吞噬他的衣服追到現實中來了麽?嫁衣無語,依舊靜靜躺著,像在享受月光的清輝。

    白瑞下床,發現自己的腳軟如棉花,像經過了馬拉鬆長跑似的,沒有一絲力氣,他豈非沒經過長跑?在夢裏為了逃避那件嫁衣,他一直跑,直到醒來。

    此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清醒還是在做夢,所以,他有勇氣麵對,如果是夢,終究要醒,如果是現實,根本沒有什麽可怕,一件衣服有什麽可怕的呢?

    他拾起那件紅色的嫁衣,細細觀看。

    此時的白瑞倒抽一口冷氣,這件衣服根本不是夢裏的紅色嫁衣,而是他按墨羽的設計自己親手製成的紅色婚禮服。

    可是為什麽這件紅色婚禮服會在自己的房間裏呢?

    他想起堆在自己辦公桌上的雜誌,這件衣服不是在巴黎正參加時裝秀的傅輕輕身上嗎?所有的時尚雜誌都在整版整版的報道,其實衣服的本身比拍在雜誌上的還要吸引人。

    從來沒有感到如此安定的墨羽靜靜坐在水榭裏吹著風,旁邊的新娘新郎正擺著各種造型,喬恩時不時幫忙矯正他們的姿態,他清澈的眼睛總能發現人最美好的一麵。

    墨羽隨著攝影組出了外景,這座園林是店裏早就租下來的,可以隨時隨地過來攝影,園裏還有好些遊人,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從來討厭喧囂的墨羽現在居然也能享受這樣的氛圍,因為有喬恩,所以說,人的心態決定一切。心態好,看什麽做什麽都好。

    她愛慘了現在的自己,這是母親去世後不再有過的快樂。

    母親,她又想起母親,那樣的女子到底是什麽樣的男人娶了她呢?她從來不問自己的父親是誰,因為她清楚的記得在六歲那年因為詢問,母親和自己差點死於意外。母親接墨羽放學,她看到許多朋友都有爸爸來接,她終究是忍不住問母親,她的爸爸是誰?母親如預料中的沒有迴答,但她的表情很古怪,瘦削的身體仿佛在瞬間成了一具傀儡,她開始看不懂紅燈綠燈,隻顧往前走,手拉著墨羽的手,一直往前走。墨羽能感覺到車在身邊飛馳而過,似乎要把自己帶走,是車流量最多的時候,母親卻一直拉著她過馬路,明明是紅燈,那血色的紅一直閃動著,母親卻看不見,她的靈魂呢?車鳴聲響成一片,一個好心人把這兩母女牽引到路邊,很久很久,母親才清醒過來。

    “小羽,發生了什麽事?”

    六歲的墨羽怎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倒是那個好心人說:“大嬸子,有什麽事情這樣想不開要帶著女兒送死呢?唉……可憐的孩子才多大啊。”

    母親的眼裏全是淚,她緊緊抱住墨羽,聲音哽咽:“小羽,我怎麽會這樣?小羽,我是那麽愛你。”

    好心人的眼淚也出來了,他更肯定這兩母女定是受到什麽打擊,說不定是被最愛的人拋棄哩。

    清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墨羽的思緒,她看著來電,是很久沒有聯係了的白瑞,戀愛中的女人總會忘記聯係以前熟悉的男人。

    她接通電話,聽到白瑞顫抖哽咽的聲音。

    “墨羽,它……它迴來了……它迴來了!”

    墨羽聽得莫名其妙。

    “白瑞,你怎麽啦?誰迴來了?”

    白瑞顫抖得更加的厲害,他好像看到什麽恐怖的事情,聲音都變調了。

    “是它,墨羽,救我,是它……”

    墨羽的心也跟著不安起來。

    “白瑞,你說清楚,你在哪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白瑞開始哭,一個男人要到什麽地步他才會哭泣呢?這種哭泣是一種生命不能承受之輕的哭泣,他開始受不了某種壓抑,所以才不可遏製的流淚。這是人情感到了最脆弱的時候。

    此時,他脆弱的如同一隻蝶,即將在淩晨死去的蝶。

    “墨羽,你趕快逃吧,嗚……羽,它是活的,它殺人了。”

    “白瑞!!!”

    “羽,它會殺了所有人,它要報複。”

    墨羽的淚也流下來了,她隻是突然想哭,她聽著白瑞變調的聲音,她能感覺到白瑞的恐懼,她能了解白瑞所承受的事情。

    墨羽覺得胸口又沉悶起來,嘔吐,她又想嘔吐。

    這種嘔吐,像聞到濃烈血腥味的感覺。

    喬恩慌張的跑過來,扶住淚水不停的墨羽。

    “羽,發生什麽事情?”

    墨羽撲進喬恩的懷裏,依靠,這是她最想要的,雖然她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許多遊客看著這一對年輕男女,眼裏有羨慕的,也有鄙夷的,一男一女擁抱著哭泣,能夠想象出來的故事很多很多。

    “喬,白瑞肯定發生了不好的事情,他在跟我唿救,他在跟我唿救。”墨羽咬得唇開始出血,她自己渾然不覺,可是喬恩看著心疼。

    “白瑞?白瑞!你不要著急,你不要哭嘛,我們現在就去找他,找到他就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我和你一起去。”喬恩的右手扣住墨羽的手,交叉在一起,他在向她表明,他會永遠跟她在一起麵對任何事情。

    這世間戀愛的男女,總那麽無畏。

    墨羽破涕為笑,原來愛這麽偉大,原來愛這麽無畏。

    墨羽的笑,讓喬恩想起一些可愛的花兒,在他生命的每個角落,靜靜為他開著。

    當初,他把她的名字忍痛刻在無名指上,他想起的便是她的笑。他祈禱,能夠一直看到老,縮短自己的年華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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