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無門鎮的人又多了一個,那就是像個大男孩的段落。

    似乎夭夭特別喜歡他,他也喜歡夭夭。兩個人認識不到五分鍾就跟分離許多年久不見麵的朋友似的,搞得一向想法特殊的齊眉以為段落有戀童癖。

    “那個無門鎮真的有那麽怪異嗎?我非得去瞧瞧不可。”段落對新鮮事一向很有興趣,典型的現代熱血青年。

    “是啊是啊,落哥哥,夭夭帶你去。”夭夭吃著段落帶給她的哈根達斯,說不出的滿足,此時段落的要求她必定是有求必應。誰道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軟咧。

    “夭夭哦,你真是好可愛哩,來,親一個。”段落把自己嘴湊到夭夭粉嫩嫩的臉蛋上叭的親了一下,所有人都瞧著很怪異。饒沁,齊眉,齊佑跟見了鬼似的看著他們一大一小有說有笑有親有愛的,另一旁坐在輪椅上的饒遠誌在夭啊夭的叫個不停,似乎不甘寂寞。

    “我說,那個,段落,你怎麽可能有時間去無門鎮啊,我們這次去少則一個月,多個幾個月的,你不用上班嗎?況且,我們去無門鎮並不是去旅遊的,我們有正經事要做。”終於看不下去的齊眉開口了,她怎麽一時心軟就告訴他聯係地址了,怎麽一時糊塗就帶他到饒沁家裏來了,怎麽一時不小心就讓他跟夭夭打得火熱,還把去無門鎮的事情給捅出來了。失策啊,這個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男人其實不過是個大男生,也不知道是少根筋還是淋多了雨腦袋進水,總感覺他秀逗秀逗的。

    “眉,沒關係啦,工作可以請假嘛,去無門鎮你去忙你們的,我和夭夭兩個人玩就好。是吧,夭夭?”段落遞了個眼神給夭夭。

    夭夭狠狠的點頭。

    聽說哈根達斯好貴的。

    齊眉對著齊佑兩手一攤,表示無能為力。

    饒家和齊家對於春節,真的沒有興致,除了應付的吃了一頓團圓飯,就沒有了下文了。他們沒有親戚可走,朋友也是極少的,大多都在家陪父母。夭夭和段落兩個倒是樂翻天,每天逛街遊蕩,買一大堆紅的綠的玩意迴來,什麽中國結,翡翠扣,鴛鴦帕,甚至還有大小不一的兵馬俑。西安街上的仿古飾物很多,他們肯定是去年貨一條街抑或小玩意一條街逛了,掃蕩似的買了一堆。

    饒沁很詫異段落連過年都賴自己家,她悄悄拉過齊眉問他是不是一孤兒。

    齊眉撇撇嘴說:“什麽孤兒,你沒聽說過西安最大的某某公司的老板就是姓段嗎?”

    “好像聽說過,總不可能那公司就是段落開的吧?”

    “不是他開的,是他家的,現任的董事長是他老爸。”“那他過年的還賴我們家做什麽?”

    齊眉笑著說:“他是怕我們偷偷溜掉,別看這個男人神經大條,其實心思細密得很。”

    “小人之心。”

    段落剛好過來倒水,詫異問道:“兩位美女說誰小人之心啊?”

    饒沁臉一紅,極不好意思:“沒,沒有。”

    夭夭查檢著自己買的東西,正喜著突的覺得胸口炙熱得難受,心像要撕碎開來,血管疼得要爆裂,一張小臉幾乎通紅,像西紅柿一般要溢出汁液來。

    莫非,出了什麽事?

    她努力從裏衣掏出掛在胸前墜子,卻見原本通透白玉的舍利子變得通紅如血,每一根血絲擴大好幾倍,那些腥紅似乎在隱隱流動,不安,憤怒,狂亂,像要撞破舍利子,時而通紅,時而暗黑。

    “姐姐。”夭夭發出慘叫。

    在客廳的三人飛快的跑到夭夭身邊,看到她的模樣都嚇了一跳。

    “姐姐,無門鎮,不好了。”夭夭努力的說完就昏死過去,臉上的紅一並褪了下去,一下又如紙一樣蒼白,似乎有人用什麽東西把她身體裏的血抽幹了。

    饒沁和齊眉對望了一眼,看到昏過去的夭夭,又看著那顆成血紅的舍利子,頓時感覺世界末日來臨。

    應夭夭的要求,去無門鎮提前了。

    好不容易醒過來的夭夭失去了原先的活力,整個人像布娃娃一樣脆弱。

    饒沁把饒遠誌送到了療養院,辦好手術續後抱著饒遠誌哭得很傷心。

    其實,他們之間一直有愛。

    隻是,擁有同樣血液與遺傳的人,並不能容易相互理解。

    饒遠誌依舊癡呆不知人事,但他念著女兒的名字,一個沁字把饒沁弄哭了。

    可知,她走後,饒遠誌在空蕩蕩的病房裏,眼睚一直濕潤。

    齊佑準備開他的那部銀色淩誌去無門鎮,一切似乎都已成形。

    段落把夭夭抱到後座上,她的模樣很令人擔憂,一張小臉沒有了人色,胸前的舍利子依舊通紅,隱隱還可以聞到腐爛腥臭的味道。

    有人死之前,必然也會聞到這種味道,這是一種警告。

    可惜夭夭不懂這種警告,反而提前。所以,必有些人死不足惜。

    她擔心無門鎮,須不知,有一張網正待收網。

    下午兩點起程。

    路線是按夭夭說的走的,車在黃昏時開出西安,便往西安西的一條無線延伸的公路行走,兩邊是峭壁,嶙峋怪異,誰也不知這條路的盡頭會到哪裏,齊佑也不知為什麽會有一條這樣的公路,這條路仿佛置於劈開的山脈之中,因他們要走,所以長出來的。

    齊佑有些驚嚇住,被自己的想法。

    路,怎麽可能會長出來了。

    是夜,有霧。且越來越濃。

    已經晚上十點了,車整整開了八個小時。

    路還是路,兩旁依舊是山,齊佑覺得車並沒有開動,眼前的景物是一樣的,除了霧越來越濃。

    直到無路可走。

    所有人也都慶幸無路可走了。

    夭夭說下車,所有人都下了車。

    “為什麽會有一條這樣的公路在山裏麵,然後無緣無故截斷?”饒沁望著前麵沒有路的公路,很奇怪,前麵是一片黑暗。陰森,詭譎,噬魂。

    夭夭說:“這條路隻為了到一個地方。”

    段落接道:“無門鎮。”

    夭夭點頭。

    前方是黑色的森林。這是一片誰也沒有見過的黑色森林。黑色的樹不粗但很高,抬頭根本望不到頂,隻是一片朦朧。很密,樹與樹之間亦沒有規則,好似胡亂長出來。

    夭夭似乎恢複體力,輕快的走在最前麵帶路。

    是的,他們下了車就進入這茂密的森林,車是開不進來的,隻好扔在路邊。

    每個人心裏除了恐懼,似乎找不到別的形容詞。他們亦步亦趨的跟著夭夭,生怕她在前麵一不小心就失去蹤影。

    越往森林裏走,饒沁的臉越來越白,而且腿越來越軟,幸虧齊佑一直在她身邊看出了她的異樣扶住了她。

    “你怎麽了?”

    “這個地方我來過。”

    夭夭停了下來,轉過身,她的臉依舊蒼白沒有血色,在黑色籠罩霧氣的森林裏看到這樣一張臉不知多恐怖。

    “姐姐,你怎麽會來過?”她的聲音也變了,毛骨悚然的尖銳。

    “我做夢,夢到我和左岸來過這個森林。”

    所有人都奇怪的望著她。

    懷疑。

    饒沁受不了:“你們不相信?”她冷笑一下:“前麵,再往前麵走就是一大片草地,黑色的草,像魔鬼跳舞。”

    夭夭的手冰涼冰涼的,像死人的手,饒沁想甩開的勇氣都沒有,因為她的眼睛是那麽的真誠。

    “姐姐,我相信你。”

    手電筒的光也開始微弱,因為他們已走入森林很深的地方了。

    在有霧的森林裏,每一棵樹都很孤獨。

    夭夭摸著那些樹,一停一走的。她行走得越來越慢,她似乎在跟每一棵樹打招唿。

    跟著她的人也越來越心驚膽戰。這片森林說不出的詭異,而且安靜得如同進了墳墓。既然是森林,就會有動物或者鳥類棲息吧,可他們沒有看到哪怕半隻生物,除了他們一行人。這片森林似乎沒有任何活物,隻有他們的腳步聲,咯吱咯吱的,如同一聲一聲的歎息,把所有人的心都糾結擰緊。疼痛,不安。

    突的前麵的人兒停下來模樣詭異的說:“你們知道為什麽公路到黑色森林就截斷了嗎?”所有人相互望了望,卻看不清對麵人的臉。霧很濃。黑色的霧,像棉絮一樣要把他們裹住,束手待斃。

    “因為這片森林是有生命的,它們不允許公路進駐。”

    段落很好學的問:“有生命?植物也有生命嗎?”

    夭夭的眼裏要透出光來,“那你們朝後麵看看。”

    所有人都迴頭,所以所有人都嚇得心膽俱裂。

    他們的後麵全部都是錯綜複雜的黑色的樹木,一路走來的路竟沒了蹤跡,走在最後的齊佑的身後就是一棵蒼天黑樹,可明明他走的時候是空地啊。難道這些樹真是活的,有生命,可以自己走動。

    段落本來略帶笑意的臉現在也是一色的死灰。

    夭夭不理會他們的恐慌,徑直繼續向前走。

    再往前麵果然是一大片草地,夭夭不再前行。

    黑色的草,像觸手,饒沁形容得不錯,它們像是魔鬼在跳舞。

    段落喃喃念道:“果真有黑色的草。”

    除了夭夭望著那些黑色的草,所有人都驚恐萬狀的望著臉色慘白的饒沁。

    原來夢,也是真實的。

    夭夭迴過身的樣子像木偶,僵硬,她帶路的活力似乎已經耗盡。

    那胸口的墜子已經不再血紅,而是發出清亮的白光,照著她的臉。

    “你們或許都知道有一種花,稱之為引魂之花,也叫彼岸花。所以亦有一種草,稱之為噬魂之草,也叫無涯草。”

    齊眉看著那些草,心裏直想嘔吐。太駭人的草,如墨汁一般的顏色,搖擺得令人無法接受,像無骨的手,腐爛變質。

    “難道這些黑色的草就是無涯草?”段落顯得很興奮,這可是一大發現。

    夭夭點點頭。

    “苦海無涯。如果被噬魂之草噬了心魄精魂,那就永世不得救。”

    夭夭不像夭夭,更像妖。

    她是這黑色森林裏的妖。

    饒沁開始發怵,哪有六歲的孩子如她這般懂得,如她這般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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