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穹頂下方不斷飄揚上來的歌聲,蕭焚看著繆拉圖伯爵說:“你應該讓她們見上一麵,畢竟那是她們的母親,她們是她的女兒。”


    繆拉圖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怪物,似乎在詢問對方的意思。這個怪物小心翼翼的從穹頂的上方向下看了一眼,然後咻的一下猛然將頭顱收了迴去。又過了一會兒,它再次慢慢的把頭探了出來,這一次它看著下方的時間更長。一分鍾左右的時間之後,怪物戀戀不舍的把頭收迴來,在繆拉圖的手背上輕輕蹭了幾下。蕭焚明顯的看見,怪物已經無法控製自己身體的毒液分泌,伯爵的手臂上轉眼間變成一片潰爛。也許這就是剛才這個怪物不願意繆拉圖接近它的原因所在。事實上,怪物本身也發覺了這一點,它猛然抬起頭來,似乎有些驚慌,又似乎有些愧疚。不過繆拉圖並不在意這些,他輕輕的抓住怪物的身體,低聲說:“哦,別在意那些。我們都有死亡的一天,不是現在就是未來。誰也逃脫不掉,所以不要在意,也不要害怕,勇敢的麵對這一切。過上一段時間,當孩子們長大,我也會去尋找你的蹤影。如果在主那裏找不到,我就到你的主那裏尋找,無論你在那裏,我要找到你為止。”


    隨著他的聲音,那些原本對著地麵俯衝的毒蛇們不斷地從穹頂漏洞中爬出來,慢慢的爬在怪物的身上。怪物身體表麵的毒素分泌的越來越旺盛,這些毒蛇剛剛接觸到怪物的表麵,就被瞬間融化最終成為了怪物身體的一部分。


    蕭焚踏前一步,將繆拉圖伯爵猛然拽了迴來,抬起重劍。將伯爵已經腐爛嚴重的右手砍了下來。隨後,少年覺醒者說:“如果你顧及你的孩子,如果你真的希望它,對不起,是她,如果真的希望她平靜的死去,那麽請保護好自己的身體。”


    怪物似乎感激的看了蕭焚一眼。隨著所有的毒蛇爬上她的身體,這個怪物變得無比龐大。最終,穹頂再也經不起這個怪物的重量,“砰”的一聲垮塌下去。怪物的身體猛然從這個更大的孔洞中墜落,連同那些碎裂的巨大石塊,一起向著地麵上的兩個女孩砸落下去。


    “哦,我的主啊!”


    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另一個穹頂上的長公主低聲喊著,她想要做些什麽,但是這個怪物最後關頭已經變得無比強大。普通的法則線對她毫無影響。至於法陣,更是無法發揮任何作用。


    就在此時,那個醜陋無比的怪物突然發出了可能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句話。


    “我愛你們!我的孩子們!”


    這是一個嘶啞難聽的,但是讓蕭焚以為自己聽見了仙樂一樣的聲音。怪物發出的人類語言聽起來晦澀難懂,但是蕭焚相信,隻有最摯愛自己孩子的母親。才能發出這樣深切的聲音。


    隨著這個怪物喊出這句話,她的身體在空中猛然爆裂開來,原本應該是膿液或者毒液的一切全都不再。瑰麗的晶石和寶石在瞬間讓整個大廳都顯得華麗而莊重。至於那些穹頂的石塊,早在落下來之前,已經被糾法派的女教士們紛紛拿走。最終,這些燦爛的,凝聚著一個母親最後美麗的晶石雨就這樣丁丁當當的落在地麵上兩個孩子身邊。這兩個孩子看上去年齡都不大,一個可能隻有三四歲,剛開始的童聲歌唱應該出自於她。另外一個,大概有六歲左右,她已經懂了一些事情,此時的她雙眼流淚。對著天空大喊:“媽媽,我愛你!”


    晶石雨細細碎碎的落在地麵,落在孩子的身邊。那個三四歲的女孩子看見如此美麗的景象。終於咧嘴笑了起來。她還不知道什麽是撕心裂肺的痛苦,也不知道這些晶石每一塊都是母親對她最後的饋贈。小姑娘甩開自己姐姐的手,跌跌撞撞的走到一塊晶石旁,伸出笨拙的小手拿了起來,然後給自己的姐姐看。


    “媽姆,香,愛,媽姆。”


    她如此說著,這個簡單的單詞組合,讓大廳中的貴婦們潸然淚下。雖然那個怪物看起來猙獰兇殘,雖然怪物釋放的毒蛇也曾經讓這個大廳中幾名貴族受到了傷害,雖然那些守貞會的少女們因為那些毒蛇而擔驚受怕。但是這一切,都比不過這種最為誠摯,最為簡單的感情。


    那是媽媽的味道,隻有這個孩子,才能聞到,隻有這個孩子才知道那就是媽媽身上的香味。


    蕭焚用力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如果他不是帶著麵具,這個動作會讓他的鼻頭發紅。安靜了片刻,他才澀著聲音說:“不得不說,這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母親。好吧,對不起,我可能有些失態。這裏總是這樣,不是嗎?天氣很潮濕……,呃,非常潮濕。”


    拉德耐爾長公主同樣沉靜了一會兒,問:“你能看見那些,對嗎?我是說法則線。”


    蕭焚扭頭看了一眼繆拉圖伯爵,轉瞬間失去了妻子和右手,繆拉圖伯爵看上去老了很多。但是在聽見自己女兒的話後,這位伯爵的身上似乎又充滿了生機,那不是什麽正常的生機,隻不過伯爵並不在乎這些。意識到拉德耐爾與這位名叫帕林的年青人之間有些事情不能被自己聽見,繆拉圖伯爵對著兩邊點頭示意,隨後從空中一躍而下,手中的刺劍猛然將一名貴族的手牢牢釘在地上。在那名貴族的慘叫聲中,兩顆瑰麗的水晶從貴族的手中滾落出來。


    “那是我妻子的,那是我孩子的,在拿走這些之前,你應該征求主人的同意。”


    伯爵如此平靜的說著,與此同時,他左手的刺劍猛然一攪。那名貴族發出更加淒厲的喊聲,當刺劍從這名貴族的手背拔出時,貴族的手背已經被切割出一個巨大的血口,看上去手掌中的骨頭都已經被伯爵絞碎,這隻手明顯已經失去了作用。


    “你是異教徒!繆拉圖,你對身為貴族的我施下如此惡行,你和異族的女人生下女兒,你這是對主的褻瀆。我會到教廷控告你的惡行,繆拉圖,你必然要為這一切付出代價。你必然會受到審判,你一定會上火刑架,你這個異教徒!”


    那名貴族聲嘶力竭的喊著,一邊跌跌撞撞的後退。這位貴族的夫人和女兒,都是身穿白色教袍中的一員,顯然對於自己丈夫/父親的表現羞愧不已。在對著眾人微微鞠躬後,兩名女性急急忙忙的率先離開大廳,不再聽那個貪婪而膽怯的貴族繼續吼叫。隻有這名貴族的幾個兒子在此時擁了上來,將自己的父親圍在中間,對著繆拉圖怒目而視。


    茵萊爾夫人拍了拍手,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上的空洞,隨後命令說:“衛士們,搜查他們的身體。這是守貞會的命令。他沒有權力決定是否對伯爵審判,如果繼續這樣擅自代表教廷和斯圖加特女子修道院做出判斷,我更願意相信他妄圖占有主的光輝。”


    這句平淡的話讓那名吼叫的貴族猛然止住了唿聲,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茵萊爾夫人,過了一會兒,才說:“您難道沒有看見嗎?茵萊爾夫人,這並不是我的錯,而是繆拉圖的。他和異教徒婚姻,還生下了兩個孩子。那兩個孩子也是異教徒,應該統統燒死!”


    茵萊爾夫人扭頭看著貴族,平靜的目光直接讓這名貴族就此住嘴。隨後,茵萊爾夫人問:“我剛才說過什麽?我不是問你,而是問剛才聽見我說話的這些人。”


    “您剛才說,如果曼斯蘭德子爵繼續代表斯圖加特女子修道院做出判斷,就可以確定他妄圖占有主的光輝。”


    一名貴婦忽然大聲說著,隨後她抬起頭來,近乎挑釁的看著這名子爵和他的兒子們。


    茵萊爾夫人微微點頭,說:“是的,我說過這句話。沒有錯,沒有聽過這句話的人,請舉手。”


    曼斯蘭德子爵的臉上變得一片灰敗,就連他的那幾個兒子,也不由自主的離他遠了一些。與此同時,整個大廳裏沒有一個人舉手。


    “如果你們沒有舉手,就說明聽過我說的那些話,並且願意為我作證。”


    茵萊爾夫人做出這個判斷後,扭頭看著曼斯蘭德,問:“在我們沒有做出審判,沒有得到結果前,你有什麽權利宣布那兩個孩子也是異教徒?你有什麽權利決定這兩個孩子應該被燒死?你是誰?曼斯蘭德先生?聖徒?主在地上的行走?或者說,你是聖山的代表?裁決世間所有問題的**官?”


    不等曼斯蘭德做出反應,茵萊爾夫人接著說:“你在妄言,你在替我們做出審判,而這一切我們並沒有委托你。你被瑪門迷惑,最終墮落與路西法為伍。你貪婪時沒有自省,居然敢於驕傲的替我們,甚至是替主做出裁決。”


    這段話讓曼斯蘭德無法站立,手掌的疼痛已經不那麽重要,被茵萊爾夫人這麽斥責,代表著他已經被徹底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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