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避世還是入世,這實際上一直是覺醒者或者東方守護者們兩難的選擇。


    就算是世俗的世界中,那些真正嚴格的拳擊館或者是教導格鬥術的武館裏,也有明確的規定。嚴格要求自己的學員在不必要的情況下動用武力,因為這些人最為清楚自己揮出去的一拳和那些普通人相比有什麽不同,會造成怎樣可怕的結果,所以絕對不能隨意的揮動拳頭。


    同樣的道理,世界之樹非常清楚覺醒者比那些世俗的人超出太多,讓覺醒者隨意涉足世俗的世界,最終隻會讓整個社會發生崩潰。就算是一名試煉者,對他而言無意之間的行動都可能對他人造成傷害。當然如果這個世界的人類喜歡天天身邊發生如同某國大片裏那樣的大爆炸和打鬥,願意作為一個被羔羊都不如的生命隨時提心吊膽的生活,不知道什麽時候災難降臨,那也許可以讓覺醒者們涉足到現實世界裏。若非如此,世界之樹的這種做法就無可厚非。


    這也是數千年來,世界之樹三條禁令一直存在的根本原因。不僅僅如此,就算是覺醒者內部,也有這種自我約束的機製存在,管委會的種種條例,就是為了盡可能避免意外發生而設置。


    但是,覺醒者最終還是這個世界的一員,不可避免的要和這個世界發生種種聯係。很多事情也需要和世俗世界進行溝通,另外有些覺醒者的迷霧之旅同樣要在世俗中鍛煉,絕對的避世存在是不存在的。因此,對於覺醒者們來說,最終還是需要涉足世俗的變化。


    隻是這個變化究竟有多少,要怎樣區分,對於覺醒者來說確實是一個難題。


    與覺醒者相對應的,東方守護者們同樣麵對這樣的問題,這些守護者們並不在意朝廷的更迭,隻考慮保護龍脈。但是保護龍脈本身如果和世俗彼此切割,最終的結果隻怕更加糟糕。這一點在南宋末年就體現的非常突出,大量的守護者被殺死,世俗的朝廷被毀滅。雖然勉強的誅殺了那個惡魔,但是華夏守護者的勢力一落千丈。


    與之相反,惡魔們更為肆無忌憚,它們並不需要在意自己的存在會對這個世界造成什麽影響,確切的說,它們的到來就是為了讓這個世界墜入滅亡的深淵。所以,殺戮,劫掠,這些事情對於惡魔來說根本就不用考慮。它們會激發人類最底層的貪婪,然後帶領這些貪婪的人類給這個世界造成更大的破壞。


    從這一點上講,惡魔反而比覺醒者們更容易涉足世俗世界,並且改變這個世界。


    換句話說,很多時候,覺醒者們需要對抗的不僅僅是一個惡魔,甚至包括整個世界。而這也正是傑克和法爾拉兩名傳奇付出巨大的犧牲,僅僅隻能為了封印一個托爾革的緣故。人類的貪婪本身就是所有覺醒者們最大的敵人,這一點無論任何時代都是如此。


    相對來說,東方守護者中,能夠做到更好一點的,反而是扶桑的守護者們。從與織田信長的戰鬥中就可以看出,扶桑的守護者們盡可能的融入到了世俗之中,然後利用世俗對抗世俗。如果沒有那些世俗的士兵和將領將整個本能寺圍困,如果在此之前沒有那些普通和尚火中殉死的奉獻,以當時東方守護者的實力,根本就殺不死織田信長。


    蕭焚剛才考慮了很多事情,當然也包括這一點。之所以考慮這一點,是因為他對自己的行動進行反思,忽然意識到,無論是哪個試煉世界,都不可能完全脫離世俗的影響和支援。在明朝試煉世界中,有著魏忠賢和袁道人,在山海關外的試煉世界中,有君子。在中世紀的試煉世界中,那些舍生忘死的騎士們同樣是蕭焚對抗惡魔的最大支援。就算在現實世界裏,如果沒有埃及軍隊在前期奮力阻擋,精靈帝國的那些精靈們可能已經讓這個世界變得一塌糊塗。


    換句話說,想要真的解決目標,完全的將世俗隔離在外,反而是最不可取的。


    為了避免世俗承受災難,將世俗裹入其中,這一點聽起來有些自我矛盾,不過蕭焚認為,這也許是世界之樹漸漸允許的行為。確切的說,世界之樹通過這些試煉世界,也想讓覺醒者們摸索出一條和世俗之間如何協調的道路。


    唯一的遺憾是,貪婪,這個繞不過去的障礙讓這種摸索變得極為艱難。尤其是世俗的人類,他們的貪婪讓覺醒者們的努力往往受到更大的限製。


    “那是目光的局限啊。”


    桂小五郎坐在蕭焚的身邊,蕭焚略微講述了一些守護者與世俗世界的矛盾後,這位跪坐在榻榻米上的西裝中年人做出了迴答。


    看見蕭焚有些迷惑的神情,桂小五郎接著說:“蕭君的強大就像是站在山頂,所以能夠比普通的人看得更為長遠。如果將貪婪比作燃燒的房屋,蕭君能夠比普通人更早的看見貪婪帶來的惡果。但是,普通人沒有那麽強大,他們隻能站在地麵,所以能看到的就隻有眼前,同樣無法看到貪婪會帶來什麽災難。直到災難降臨在身邊時,普通人所能做的一切都為時已晚。”


    蕭焚微微點頭,桂小五郎的說法確實有道理這讓他更有興趣聽聽桂小五郎接下來會怎麽說。


    “所以啊,我們的存在就是為了這個。我們雖然不能像蕭君那樣看的那麽長遠,就像是站在半山腰上一樣。不過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能更好的和普通人溝通,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麽,即使不能讓他們立刻開始改變,至少可以讓他們有所預防。”


    桂小五郎看了一眼閉目不語的西鄉隆盛,接著說:“如果將蕭君說的惡魔比作一場大火,一旦大火開始蔓延,就算是蕭君這樣強大的人,想要撲滅大火也會非常困難,甚至將自己陷入火海。而且,就算是蕭君付出這些努力乃至生命,可能一樣無法將大火撲滅,最終,大火一樣會來到我們身邊,將我們全部毀滅。但是,如果蕭君告訴我們惡魔的事情,讓我們來向普通人進行解釋,帶領普通人去做出預防,甚至是與蕭君一起去撲火。那樣一來,蕭君麵對的困難將會小很多,而我們真正的損失,也會小很多。”


    頓了頓,桂小五郎做出了結論:“如果有我們,蕭君將會更為輕鬆。”


    蕭焚安靜了一會兒,抬頭看著桂小五郎,認真的問:“請問你的姓名?”


    這個問題問的非常無禮,就連之前一直沉吟的西鄉隆盛也猛然睜開了眼睛,想要說些什麽。倒是桂小五郎對此沒有什麽惱怒的表情,他重新正坐,然後對著蕭焚鞠躬,說:“我的名字是,木戶孝允,請多多指教。”


    蕭焚同樣認真的迴禮,然後說:“我現在已經知道了,惡魔很快也會知道,所以,真正的危險不是我,而是諸位。”


    明治維新三傑,是推動扶桑進行變法革命,讓扶桑迅速從一個半封建半殖民地國家擺脫出來,並且登上世界列強行列的元勳人物。


    但是,在曆史上西鄉隆盛被脅迫發動了西南戰爭,死於非命。大久保利通被人暗殺,木戶孝允因病去世。三個人非常巧合的都在1877年前後死去。


    蕭焚隱約有著這些記憶,隻是對於這幾個人的姓名和具體情況記得不是非常清楚,所以也無法在聽到姓名後將腦海裏的記憶一一對應。直到今天,他聽了桂小五郎,也就是木戶孝允的解說後,忽然意識到,也許這種死亡並不是一種巧合。


    就像是木戶孝允說的那樣,他們屬於普通人類中看的更遠一點的,能夠承上啟下的那種人。或者說,他們在扶桑中屬於有著戰略眼光的人類,更能夠在世界大局中規避陷阱,找到屬於扶桑的強盛之路。對於惡魔這樣的存在,他們比起普通人更容易接受這些事情,也比普通人更為清楚惡魔的危險。如果讓他們繼續控製著扶桑大局,對於那個一直潛伏的惡魔來說將是一個非常大,甚至比覺醒者存在還要大的麻煩。


    因為他們比起惡魔,更容易與世俗融合在一起,可以動用更多的世俗力量,而這正是惡魔所畏懼的。


    正因為如此,一旦惡魔意識到這一點,一定會想盡辦法除掉這些有著戰略眼光的人類。不僅僅是現在的幾位,未來所有可能有戰略眼光的人,如果沒有臣服在惡魔的麾下,多半也會被惡魔暗算。


    “維新之後,扶桑少有戰略家,即使有,也傾向於發動戰爭。正是因為這種毫無戰略目的,一次又一次的賭國運的行為,才讓扶桑能夠走得路越來越窄。”


    蕭焚的腦海中忽然想起這些話來,他不記得這是誰說的,又或者是哪本書上寫的。不過現在看起來,這些話說的不錯。


    隻不過不是扶桑不產生戰略家,而是那個惡魔不會允許扶桑擁有戰略家來威脅它的存在。


    “用世俗對抗世俗,盡可能的剝奪惡魔的優勢,這是我們現在最好的方法。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木戶孝允堅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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