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覺醒者的等待沒有多久,首先是黑暗中的電話讓這個寂靜的空間擾動起來,蕭焚接通電話說了幾句,然後抬起頭來,說:“波淳於村沒有發現任何放射物殘留,在波淳於村附近半徑15公裏的範圍內,也沒有發現任何放射物殘留。”


    沒有放射物殘留,就意味著波淳於村不是製造那些喪屍的第一現場,那些喪屍應該是從外麵某個地方轉移進入這個村子。這個信息聽起來非常重要,而且很可能會讓蕭焚他們的排查範圍向著整個扶桑擴展。那不僅僅意味著排查難度提高,更意味著這個排查過程中,覺醒者和世俗的矛盾會不斷積累。


    不過無論是蕭焚又或者是杜鵑似乎對這個消息並不覺得奇怪,就連諾威麗聽見這個消息後,臉上也不是驚訝,而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淩晨3點22分,車輛上用於檢測環境輻射濃度的蓋革計數器不再鳴響之後,川守靜終於來到了停車場。她輕輕的敲了敲車門,在看見蕭焚他們出來之後,連連鞠躬,說著抱歉的話。蕭焚聽不懂川守靜說了些什麽,再次看了一眼剛才出現細微光芒的天空,少年覺醒者低聲對川守靜說:“時間緊急,我們還是先想辦法進入這片封鎖線的裏麵吧。”


    聽見蕭焚的話,川守靜急忙說了幾句,另外一邊的諾威麗低聲說:“她有一個女巫朋友,你們見過的,她在會津若鬆附近的神社修煉,距離這個核電站不遠,有時會到這裏來給人做,儀式。因此對這裏的地貌還比較熟悉。順便問一句,儀式是什麽?”


    蕭焚笑了笑,說:“不是女巫,是巫女,至於儀式,你以後查資料可以知道,現在不是探討這些事情的時候。”


    說到這裏,蕭焚看著川守靜,低聲說:“好吧,那就請你和你的朋友帶路,我們需要盡快的繞過這個封鎖線,進入到裏麵,檢查一下。”


    川守靜連連用“是”來迴答,隨後這位已經換了一身裝束,看上去外表不那麽糟糕的女人轉身帶著蕭焚他們離開露天停車場,向著黑暗中的一條小路走去。


    這個廢棄的核電站的警戒範圍目前保持在10公裏半徑,也就是說,以核電站為中心半徑10公裏的範圍內,有著大量的警衛人員進行把守。這也意味著,如果想要進入核電站附近3公裏的地方,就要繞過這條警戒線,繼續向裏前進7公裏左右。考慮到核反應堆已經下沉,地麵監控力度太高諸多因素,因此亞洲覺醒者管委會的建議是,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進行活體人類進行淚滴反應的試驗場,這個試驗場隻可能在地下。而且管委會還給出了合理的深度提示,地下15米到50米左右的深度。繼續往下,就會遇到地下水,而地下水將會稀釋輻射濃度,那將需要更為接近還在不斷分裂的高溫核反應堆,難度也會呈指數倍的提高。


    一個地下試驗場,而且是在已經被隔絕的核電站附近,僅僅從衛星圖像上什麽都得不到。想要找到這樣的試驗場,對蕭焚來說,其實是不可能的。管委會的建議僅僅隻是輻射采樣,在獲得穩定的輻射濃度後就返迴,隻要有穩定的輻射濃度,然後和歐洲管委會的支援結果對照,就能得出一個大概的判讀。在那之後,才是真正做出決定的時候。


    不過很顯然,川守靜已經確定了這個核電站就是造成整個村子受到感染的罪魁禍首,甚至不顧一切,也要跟著蕭焚他們來到這裏。不僅僅如此,她從沒有考慮如何將一整個村子的人一個不少的帶出波淳於村,也沒有考慮過如何讓整個村子的人到達核電站附近後如何保持絕對的安全和安靜,更沒有考慮過這個過程中她的父親為什麽不發一言,反而隻是給她寄了一封信了事。總之,如果蕭焚他們確定核電站有問題有著自己的判斷,那麽川守靜現在的表現更像是一種盲聽盲信。


    那就像是精神受到了極度刺激,以至於隻會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然後努力讓自己浮出水麵一樣的感覺。


    但是,就像是川守靜的表現異常一樣,蕭焚他們對川守靜的表現同樣異常。


    或者說,蕭焚在縱容著川守靜的異常,不僅是他,就連杜鵑也是如此。除了萊卡翁這個半路加入的支援者,行走在川守靜的身後,跟著這名說不清身份的女人在黑暗中穿行的三個人,沒有人認為川守靜有什麽不對,看起來川守靜這樣的行動,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即使再愚鈍的人,也能發覺出裏麵的微妙,但是川守靜卻沒有發現。也許她已經發現了,隻是出於一個眾人皆知,但是卻都故意隱瞞的原因,繼續在黑暗的巷道中行走。


    廢棄的核電站位於工業園中,不過警戒範圍太大,因此連工業園外相當一部分的民宅和商業設施也籠罩了進去。加上當初的大地震,大量的民房受損,又因為核汙染的擴散,以至於沒有時間進行複建。因此行走在這樣的環境裏,很有一種行走在核戰末日後的感覺。大量的殘垣斷壁,不知道在黑暗的那個角落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以及天空中偶爾出現的瑰麗光芒,這一切似乎讓整個空間都變得粘稠和陰冷。


    諾威麗身上隨身攜帶的蓋革計數器時不時發出一聲警告,讓他們原本應該隱匿的行蹤變得毫無隱秘可言,不過川守靜不在意這些,蕭焚他們也不在意這些。這種行程看起來越來越詭異,甚至有種讓人無法承受的壓抑感在這個隊伍中悄然彌散。


    十幾分鍾後,一行人來到了一個廢棄的商場旁,這是一個超市連著商務辦公樓的連體建築,當初那些花花綠綠的廣告和彩旗還能在地上隱約可見,破碎的玻璃,以及被壓在一片碎石下麵的鞋子依稀見證著當初大地震時這裏的混亂。個別車輛還停留在停車場裏,不過已經鏽跡斑斑,沒有人想要把這些車輛開走,那是因為,在這裏,諾威麗身上的蓋革計數器警告聲已經不再是間斷的蜂鳴聲,而是一連串刺耳的尖叫。


    這個聲音能夠讓所有的警衛在一公裏範圍外聽見,但奇怪的是,這裏看上去沒有什麽變化,根本就沒有人來到這裏。


    不經意間,諾威麗抬頭,忽然看見在這個4層樓高的超市邊,那些不知道是因為核汙染還是因為冬天的緣故,變得零落凋敝的樹枝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滿了烏鴉。


    不僅僅是樹枝,還有商場的房頂上,甚至是那些沒有玻璃的窗口,也都站滿了烏鴉。除此之外,天空中還在不斷飛來更多的烏鴉。和當初在栗東市那樣肆無忌憚的行動相比,這次的烏鴉數量更為密集,同樣也更為沉默。它們擠擠挨挨的站在一起,冷冷的看著行走在停車場裏的眾人,似乎在看一群死人。


    “在古代,每當烏鴉聚集,那裏就會發生戰爭,死亡。或者反過來,當一場慘烈的廝殺結束後,烏鴉總是會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所以,那個時候的人總是認為,烏鴉會帶來死亡,也可以說,烏鴉的出現,預告著死亡臨近。”


    站在即將進入黑黝黝超市大廳的入口處,背對著眾人的川守靜忽然停住了腳步,沒頭沒尾的說出這句話來。隨後,這個女人轉過身來,看著蕭焚,說:“現在攤牌吧,各位。“


    連同剛才和現在,這個女人說的都是標準的普通話,甚至比蕭焚那種略帶地方口音,在某些字上有些變調的普通話更為標準。


    蕭焚手中的骨盾早已支起,至於骨鐮,已經在他右手邊的空氣裏悄然凝結。不僅僅是蕭焚,諾威麗的手中已經持握好裝滿子彈的左輪手槍,另外一邊杜鵑的手中灰燼天堂也舉了起來。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讓你發覺到異常,蕭焚君,在這次戰鬥前,可以跟我說說嗎?”


    川守靜看著蕭焚,一臉平靜的說著,從前那種哭哭啼啼的樣子早已從她的臉上被一抹而光。現在的她更像是一個運籌帷幄的指揮者,而不是一個脆弱到近乎神經質的少女。與此同時,在這個廢墟的其他角落上,那些曾經在波淳於村寺廟中見過的那些人,都悄然出現,隱約間對蕭焚他們構成了合圍。


    直到這個時候,萊卡翁才意識到有些問題,身體開始變形,厚重的甲胄不斷浮現出來。


    蕭焚微微一笑,平靜的迴答:“從一開始,一開始就不對。”


    沒有細說,蕭焚扭頭看著杜鵑,問:“你從什麽時候發現問題的?”


    “那條領帶,如果真的是村民,怎麽可能係上那種條格狀的領帶?那是一般業務人員才會打上的領帶,在一個封閉的村子裏,出現一條這樣的領帶不是讓人很奇怪的事情嗎?而且領帶裏泡滿了水分,能夠和領帶中纖維發生化學反應最終變成褐色,這樣的水有很多種,比如海水,鹽鹵會讓領帶裏麵的絲綿腐蝕變質。唯獨普通的地下水,不會讓這樣的領帶發生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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