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高地運動會聚集點時,開車的是杜若溪,不過往城堡趕路的時候,已經換成了恩努恩。紅發的天才少女正在和其他的覺醒者進行電話溝通。和那些試煉者一樣,依舊能夠留在現實世界裏的覺醒者們也有自己的小圈子,隻是這個圈子平常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來往,除非麵對那些必須要相互協同的事情,才會進行一定聯係。


    相對於試煉者的圈子,留在現實世界的覺醒者會經常參與一些世界開拓工作,並且和那些在天堂的覺醒者進行溝通,因此他們掌握的很多知識往往比現實世界圖書館的知識更多。


    當在車中已經可以看見那個聳立在田野中高高的塔尖時,杜若溪關上手機,低聲說:“非常不好的消息,如果那確實是一個惡魔,那麽將隻能是1890年失蹤的那個惡魔。同樣是千年以來,曾經混亂歐洲的惡魔三巨頭之一,也是最可怕最狡猾的那隻惡魔。天堂中給這隻惡魔命名為托爾革,必須要說明的是,它的等級相當高,和人類的傳奇類似。保守估計,它應該相當於13級的人類傳奇。”


    “13級?如果不保守的估計呢?”


    蕭焚對傳奇的等級看上去不以為然,這個態度讓杜若溪理解為蕭焚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才是傳奇,因此迴應說:“不保守的估計,這個惡魔大約在11級左右。所謂保守是往最壞的打算上考慮,不過無論11級還是13級,都是傳奇,隻要是傳奇,就不是你能對抗的。”


    蕭焚聳肩,說:“無論是不是我能對抗的,我都必須麵對。好吧,我們現在可能麵對一個傳奇惡魔,還可能麵對那位美麗的聖女,看起來敵人很多,天堂能夠給我們什麽支援?”


    “天堂的傳奇一般隻能在世界之樹的根莖中動員,或者是重構世界,那樣不會對現實世界造成太大的影響。想要盡可能的保證現實世界不會產生巨大的混亂,唯有如此。歐洲管委會和亞洲管委會的意見非常統一,我們的任務不是和這兩個對手戰鬥,而是盡可能的找到惡魔,並且將惡魔引誘到世界之樹構建的空間裏去。在那裏,傳奇將會解決一切,包括聖女。”


    蕭焚皺眉,低聲問:“世界之樹不能進行世界剝離?我是說,像是在巴黎做的那樣?“


    杜若溪扭頭看著窗外,迴答:“世界剝離需要大量的準備時間,為了避免世俗世界恐慌,隻有在夜間才能進行,而且效果並不會比剛才的計劃好多少。而且你要知道就算是世界剝離,傳奇們的戰鬥依舊會對現實世界造成可怕的影響,因為被剝離的世界本身就是現實世界的一部分,一旦被剝離的世界迴歸,在那裏積存的能量會傾瀉而出。這裏距離斯通黑文不遠,更重要的是,這裏距離海岸線更近。”


    蕭焚揉了揉眉毛,說:“既然那是最狡猾的惡魔,既然是那位聖女,他們就不可能會上當。”


    杜若溪平靜的迴答:“啊,當然,我們都已經知道,這樣的戰鬥必然付出犧牲。”


    “付出多少犧牲?”


    坐在蕭焚身邊的翠絲緹娜緊張的問:“會是怎樣的犧牲?”


    “很可怕的犧牲,我們準備投入大量的覺醒者,然後,然後準備給他們建立紀念碑。”


    對於杜若溪如此平靜的迴答,翠絲緹娜的心反而像是被揪住一樣,聲音有些嘶啞的問:“為了不對現實世界造成影響,讓覺醒者去送死?為什麽?”


    杜若溪輕輕的敲打著扶手,低聲說:“沒有為什麽,覺醒者的存在是為了拯救世界,避免災難發生,不是為了毀滅世界,製造災難。覺醒者拯救的就是現實世界,所以,無論付出多少犧牲,我們都要盡可能的避免現實世界中突然出現無法控製的災難。士兵保護平民不受傷害而付出犧牲的時候需要問為什麽嗎?同樣的道理,我們是這個世界的守衛者,守衛這個世界付出犧牲,同樣不需要理由。”


    扭頭看了一眼翠絲緹娜,杜若溪平靜的說:“覺醒者的使命,覺醒者的責任,覺醒者的一切,你怎麽理解都行,我們的存在,就是為了現實世界犧牲。”


    翠絲緹娜感到全身都在發抖,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動,她從未知道有這樣的一群人,可以為了整個世界付出一切,甚至選擇更大的犧牲,僅僅隻是為了現實世界不受影響。


    “你們是,是如此聖潔。我的上帝,在你們麵前,哦......”


    看著杜若溪平靜轉過去的身體,翠絲緹娜有些語無倫次,不知不覺間,她的眼眶溢出眼淚,這些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不斷落在她的裙子上,怎麽都止不住。


    蕭焚輕輕地拍了拍翠絲緹娜的手,低聲說:“不要在意,當我們成為試煉者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最終命運,不過,至少我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


    在蕭焚的眼前,恍惚再次出現了在試煉世界中,那個懷抱著破舊娃娃的變異小姑娘,他還能看見君子麵對惡魔蹈死不顧的笑容,他還能看見那些騎士們麵對變異生命舍生忘死衝鋒的場麵。這些事情出現在試煉世界已經足夠,他不能讓同樣的景象在現實世界上演,即使因此付出他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他不能允許在現實世界中看見一個脆弱的孩子在他麵前的無助變異,生活在無盡的痛苦和絕望中,他不能允許現實世界中,無數的世俗士兵毫無勝利希望的衝向惡魔,僅僅隻是為了拯救他們身後的平民。這些事情,讓真正應該犧牲的人來做就夠了。


    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會被別人成為傻瓜,總有些人會被世俗的人嘲笑,不過,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隻有這些人才能做。


    世俗的嘲笑和不解,其實是這些人最好的墓誌銘。無論這個世界是否還有明天,無論這個世界是否會像蕭焚曾經在山海關外接觸惡魔殘肢時看見的那樣,無可避免的走向毀滅,隻要蕭焚還活著,他就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在自己的身邊發生。


    對於蕭焚的安慰,翠絲緹娜還以微笑,她擦拭掉眼角的淚光,說:“不用擔心我,我懂得,是的,我懂得這種抉擇。所以,活下去,如果不能,我以你為榮。”


    頓了頓,翠絲緹娜猛然上前擁抱了一下蕭焚,在蕭焚的肩膀上,女設計師抽泣著說:“是的,我以愛過你為榮,我以被你愛過為榮,我以曾經在你身邊為榮,我以你曾經在我身邊為榮。”


    杜若溪看著後視鏡,安靜了片刻,等翠絲緹娜說完這些之後,天才女覺醒者忽然說:“蕭焚,你可以不去,這個戰鬥不是試煉者所能涉足的場所,你可以留下來。沒錯,那本來就應該是你的假期,你不應該參與進來,活下來,才是你應該做的事情。”


    蕭焚微微一笑,擁抱著翠絲緹娜,扭頭看著後視鏡,問:“你呢,你會退縮嗎?”


    杜若溪扭頭,搖頭說:“不,絕不。”


    她的聲音平淡無比,但是有著一種可以切斷鋼鐵一般的截然,與此同時,少女的身上忽然流動出大量的電流,這些電流一閃即逝,但是卻像陽光一般耀眼。


    蕭焚扭頭看著恩努恩,說:“嘿,你呢?”


    恩努恩看著前方的道路,沉默了一會兒,搖頭說:“不,我已經逃避過一次,那一次我用各種借口來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是,你知道,有些事情會像刀子一樣日複一日的在你心口上刻畫,每當你安靜下來,你會看見那些場景不斷在你眼前上演,讓你寢食難安。所以,我這一次不會逃避,如果有未來,我也不會逃避。”


    蕭焚笑了起來,這一刻,他的笑容看上去燦爛無比,少年試煉者說:“是啊,我們不能總是逃避,甚至讓逃避成為習慣。我沒有這樣的習慣,以後也不會有。”


    頓了頓,蕭焚說:“不過,你們也不必這麽絕望,我們並不需要付出如此重大的犧牲,我是說,讓我來解決這些。”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杜若溪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發怒,她的聲音都因此變得大了不少:“你知道你需要麵對怎樣的敵人?那是惡魔,是傳奇!你也許能夠創造奇跡,但是這次的敵人已經超過了奇跡的範疇,你說你來解決,你能解決什麽?!”


    蕭焚的笑容依舊燦爛,他看著後視鏡說:“我有秘密武器,也許,正是因為這個,我才會出現在這裏。我要和聖女做一次了斷,但是之前的我並不是她的對手,所以世界之樹給了我一個機會,讓我現在能夠和聖女對抗。這是緣分,必須要在這裏做個徹底了解的緣分。”


    是的,蕭焚已經想的非常清楚,為什麽世界之樹會讓他的意誌進入那個試煉世界。


    那是因為,世界之樹要讓蕭焚自己掌握如何與夏洛希對抗的能力,而不是憑空賦予。那就是蕭焚進入歐洲中世紀試煉世界的意義所在,因為他要和夏洛希真正做一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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