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蕭焚將自己的容顏隱藏在兜帽之中,斯圖加特伯爵領的紅衣主教諾夫曼主教沒有表現車任何訝異的神色。理論上來說,教廷不會幹涉世俗的事務,所以符騰堡的主教沒有過多幹預薩特子爵的所作所為,而斯圖加特的諾夫曼主教也不會隨意幹涉圖斯塔夫的計劃。


    不過不幹涉並不意味著不知曉,這些主教有著大批的教民,而且每天都會有很多的教民前來告解,在教廷的神父麵前,世俗中的秘密根本談不上是真正的秘密。因此,關於圖斯塔夫與薩特子爵之間做了什麽,諾夫曼主教一清二楚。


    有賴於神術的通訊,托斯托和施佩耶爾那裏發生的重要事情,基本上在發生的第一時間,就能得到一些大概的線索。詳細的消息傳遞用不了3天。比起世俗體係裏那種口口相傳,或者利用羊皮卷軸用有限的麵積記載少量文字的做法,教廷擁有無法複製的優勢。


    因此,諾夫曼主教早已知道,那個多次動蕩歐洲神術池,並且連續兩次製造出讓全歐洲都能感受到的神跡的人,就是薔薇領即將到來的領主。從某種角度上來說,諾夫曼主教非常願意看到這一幕,在符騰堡那裏出現一個未來的聖人,必然會對符騰堡的主教造成很大的壓力。更何況,符騰堡那裏即將興建一個女性修道院,據說這正是主對眼前這名少年降下的神諭。因此,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裏,符騰堡的主教將會麵臨非常大的麻煩,作為進入樞機院的競爭對手,諾夫曼主教非常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


    不過,如果別人的火燃燒到自己的頭上,那就不再是一件讓人愉悅的事情。前幾天發生的審判之光奇跡,就已經讓諾夫曼覺得有些不對,能夠在歐洲隨隨便便引發這樣的奇跡,然後又悄然而退的人並不多。在這個冬天,從一個不知道通向哪裏的通道裏出現,然後引發一次奇跡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幾乎不用做太大的推斷,就能讓人猜到小弗萊曼很可能已經到達附近。


    不過,猜想是一迴事,確定又是另外一迴事。諾夫曼主教並沒有去追查這件事情,就是想要讓這些事情淡化下去。如果小弗萊曼能夠悄無聲息的離開斯圖加特,那將是諾夫曼主教最為高興的事情。當然,如果因為矮人的問題(諾夫曼主教從教廷那裏知道小弗萊曼帶著一群矮人),小弗萊曼受到了圖斯塔夫的阻撓,諾夫曼主教同樣願意出麵調停,向小弗萊曼展現出自己的善意。


    不過,今天的事情已經不再手諾夫曼的控製,當他看到那根完全可以稱為聖物,散發著濃重神聖氣息的樹枝時,就立刻猜到,小弗萊曼最終還是找上門來了。措手不及後,紅衣主教忽然發現,這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迎接一名領主會讓諾夫曼感到恥辱,不過迎接以為不斷引發神跡的少年,則是諾夫曼的光榮。並不是誰都能見到這位棕發少年,更不是誰都能看見這個少年引發的神跡,見證神跡會讓諾夫曼在教廷的競爭中獲得前所未有的優勢。比如施佩耶爾的果格爾主教,據說教廷已經考慮讓他前往勃艮第,晉升成為王國大主教。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為果格爾主教連續兩次見證神跡,因此被教廷上下統一認為,他具有更為虔誠的精神,所以才有機會見證這一切。


    當然,就算是小弗萊曼不在斯圖加特引發神跡,迎接這位少年對於斯圖加特紅衣主教來說同樣意義非凡。這名少年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跡,他在教廷內部被多次提起,歐洲很多地方的苦修士和隱修士都在向教廷提出要求,認為教廷如果不能將連續兩次引發神跡的人封聖,將是對主的最大不敬,對教廷和教義的最大侮辱。因此,諾夫曼主教知道,教廷已經把生者封聖納上了議事日程,而他則有可能成為最早接觸這個聖人的幾名主教之一。


    這種接觸能夠帶來什麽,諾夫曼還不能確定,但是不接觸會造成什麽,諾夫曼卻一清二楚。那意味著被教廷邊緣化,意味著繼續向上升遷將會變成一次妄想。


    不過,這同樣意味著一次站隊,究竟是站在棕發少年一邊,還是站在斯圖加特伯爵一邊。紅衣主教非常清楚薔薇領那邊發生的一切是怎樣的齷齪,而這名少年在斯圖加特呆了這麽長的時間,直到今天才出現,也足以說明小弗萊曼應該知道了一些什麽。


    所以,要麽選斯圖加特伯爵,要麽選少年,雖然世俗的爭端不需要,也不允許諾夫曼參與,但是他必須做出一個提前的考慮。這種選擇沒用多長時間就已經得出答案,和升遷相比,斯圖加特伯爵的敬奉完全不值一提。


    即使少年與斯圖加特伯爵的鬥爭失敗,也不會影響主教的前途,相反,如果少年與伯爵的鬥爭獲勝,那麽主教得到的收獲將會遠超以往。


    正因為如此,主教在從城堡大門出來的時候,果斷拒絕了騎士大隊長的好意,他必須從那一刻開始,與伯爵劃清距離,對少年表現出完全的誠意。


    而現在,小弗萊曼在車裏說的話,讓主教徹底的放下心來。沒錯,這個少年來到這個城堡,就是為了向斯圖加特伯爵發起挑戰,這件事情和主教沒有任何關係。而主教要做的,就是帶領小弗萊曼進入斯圖加特城堡,然後漠然觀看事情的起起落落。


    至於圖斯塔夫伯爵會不會事後因為諾夫曼將小弗萊曼引入城堡而怪罪下來,那也要等到這位貪戀男風的伯爵能夠從這次爭鬥中笑到最後再說。當然,就算這位伯爵真的獲得了勝利,那麽最終能夠笑出來的也隻有教廷。


    對於生者封聖有著很大忌諱的教廷此時完全可以毫無顧忌的將聖人的頭銜戴在小弗萊曼的頭上,如果小弗萊曼鬥爭失敗,結果絕對不會活下來。接下來,教廷會立刻要求帝國將圖斯塔夫伯爵送上火刑架,因為這位貪婪的伯爵居然敢殺死一名聖人。


    至於圖斯塔夫可能會辯駁說他根本就不知道小弗萊曼是個聖人,那也會成為這位伯爵脖子上新的絞索。想想看,連一名虔誠的聖人都無法識別,那麽伯爵的眼中還能有什麽?伯爵究竟是真的相信主,還僅僅隻是敷衍了事?


    蕭焚扶著車門邊上的扶手,走了下來,迎麵撲來的冷風讓他的身體猛然一振。紅龍女仆天生就帶有一種類似領域的結界,可以讓周圍的環境變得溫暖無比。因此坐在車廂裏,即使外麵冰冷刺骨,裏麵卻暖和的讓人昏昏欲睡。加上紅龍女仆的身體還會分泌出一種無法言喻的香氣,就像是傳說中的龍脂一樣,那種香氣在封閉同時又溫暖的車廂裏縈繞,另外還有動蕩的車廂本身,蕭焚需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保持足夠的清醒。


    腦子猛然清醒了過來,蕭焚扭頭看著一邊的諾夫曼主教,說:“感謝您的到來,不過我想,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需要主教迎接了。”


    斯圖加特紅衣主教的眼角微微一跳,低聲說:“你的意思是,不謀求聖人的稱號?”


    蕭焚點頭,亮出了手指上的戒指,說:“我是世俗的領主,主選中我,並不是讓我成為高高在上的聖人,而是讓我為在這個世界上傳播聲音。因此,我選擇成為領主,聖人這種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


    以後再說?諾夫曼敏銳的聽到了這些單詞,隨後眼睛猛然一亮。現在放棄封聖,意味著教廷內部的紛亂得到緩解。但是那樣一來,教廷就必然要在小弗萊曼死後立刻對他進行封聖,否則整個教會將會立刻因為這個原因而分崩離析。主在地上的行走活著遵循意願不能封聖,如果死後依然不能封聖,那麽教廷是否真的是主在地麵的管理機構,將會立刻成為所有教眾的疑問。隻要能想到這一點,就會發現,小弗萊曼的選擇何其巧妙。聖人頭銜總會得到,而教廷又不能忽視他的存在,甚至還要提供足夠的安全保障,否則就會教眾看成教廷刻意忽略主的聲音。有了這些,小弗萊曼甚至可以逐漸培養自己在教廷裏的勢力。


    “對你的奉獻,對你的虔誠,我感到讚佩。阿門,我的主,感謝你,感謝你讓一個如此純粹的人替你在世間行走。”


    諾夫曼主教畫了一個十字,正要說話,忽然小弗萊曼身後的車門被推得更開,接著兩名嬌俏的少女從車上跳了下來。和那些有些囂張跋扈,卻故意裝的沉靜溫柔的貴族少女相比,這兩位少女看上去更為嬌弱,她們穿著白色狐皮大衣,瑟縮在一邊,低著頭,甚至不敢抬頭看看那些教士。


    紅衣主教僅僅隻是看了這兩名少女一眼,心中就狂跳不已。在那瞬間,他似乎看見了在成為一個教職人員之前,那個曾經讓他浮想聯翩的鄰家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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