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格爾樞機主教到達倉庫的時間比蕭焚料想的更早。這位臉上已經充滿了風霜印記的老人對於和皇帝的見麵似乎並不在意,根據康斯坦丁介紹,果格爾主教更像是一位學者型的教士,對於教廷內部的鬥爭,這位樞機主教采取了迴避的姿態,單獨前往施佩耶爾進行著某些研究。


    果格爾主教不僅僅對教廷內部的鬥爭不感興趣,對於世俗的利益紛爭更是深惡痛絕,在他的眼中,沒有皇帝與平民的區分,隻有虔誠與不虔誠的區別。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果格爾主教多次迴避了教廷內部的傾軋,


    從教皇本尼狄克六世開始,直到現在的西爾維斯特二世,隻是歐洲教廷教皇更迭最為密集,同時也是內部鬥爭最為激烈的一段時間。短短二十六年,羅馬教廷更換了7任教皇,教廷內部的紛亂和矛盾可想而知。就連教皇本身,諸如本尼狄克六世同樣死於謀殺。


    而果格爾主教一直置身事外,反而活到了現在。


    正因為他一直對這些鬥爭置身事外,因此對神聖帝國內部的矛盾也視而不見。皇帝的到來固然可以讓整個施佩耶爾修道院盛大歡迎,但是果格爾卻根本沒有考慮過去見皇帝陛下。


    與皇帝相比,反而是來自托斯托,帶著自己的屬民在冬季通過黑森林的小弗萊曼更加讓果格爾在意。尤其是這位小弗萊曼據說很可能死後封聖,在經學造詣上更是得到了主的解惑,擁有大部分樞機主教都沒有的知識。相對權勢滔天的的皇帝,小弗萊曼這樣擁有豐富經學知識,並且曾經得到主的賜福的人更合學者型教士的口味。


    因此,在皇帝到來的當天傍晚,果格爾主教僅僅隻是覲見了一下皇帝,在皇帝那裏停留不到3分鍾,就匆匆忙忙的告辭,完全不顧皇帝的表情。至於呆在皇帝旁邊,用淒婉的眼神看著果格爾主教的蕾莉亞公主,更是不曾被果格爾注意。


    剛剛離開皇帝的寢宮,這位樞機主教就大踏步的向著這個城堡的左側走去。這是一條長長地石頭甬道,可以將整個巨大的城堡完全貫通,在城堡的右側是馬房,而左側則是必要的軍械倉庫,廚房。他的這個行動顯然讓皇帝有些不滿,而一直站在角落的哥特騎士們表情看上去也不算太好。畢竟施佩耶爾修道院原本是帝國的財產,但是果格爾主教反而表現出主人的姿態,這樣的反差對於這些效忠於皇帝的騎士們來說非常糟糕。


    果格爾並不在意這些世俗人等的眼光,對於這些人會不會在皇帝麵前讒言,然後讓皇帝對自己下手,更是滿不在乎。想要對他下手,即使是現在的西爾維斯特二世也要掂量再三,如果西爾維斯特二世不想教廷分裂的話,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選擇。


    更何況,他已經從聖冠騎士那裏得到了一個有趣的消息,那名被認為是主在地上的行走的少年,曾經預言皇帝可能無法活的太久。


    如果少年的預言沒有錯誤,一個活不了多久的皇帝並不讓人畏懼。生存的時間決定著未來的可能性,活的越短,越會失去各種可能。相對來說,那名少年領主反而更有交涉的意義。


    “歡迎你來到施佩耶爾修道院,我的孩子,我是康斯坦丁受洗的證明人,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可以稱唿我為‘祖父’,而不是冷冰冰的大人。”


    果格爾的臉上有著歲月雕飾的痕跡,看上去非常的冷漠,但是他對蕭焚的歡迎卻非常熱情,甚至可以說慈祥。看著蕭焚上來親吻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樞機主教輕輕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在那瞬間,光明在他的手和少年的身體之間迸發開來。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光芒,比柔和更柔和,比純淨更純淨。在這樣的光芒中,一邊的魁斯特和其他幾名打掃衛生,好奇看著這裏的教眾一起讚頌主的名,並且開始低聲祈禱。


    “隻有3級?”果格爾同樣看著那道光芒,忽然笑了起來:“康斯坦丁為你做了很多事情,我的孩子,我聽那些騎士說,你在受洗的時候,見過主的座?”


    對於果格爾忽然轉移話題,蕭焚心中暗生警惕,他低聲迴答:“是的,主教大人......”


    在果格爾的逼視下,蕭焚改變了稱唿:“親愛的祖父,我曾經看見最大的大門開啟。”


    果格爾微微點頭,說:“讚美!唯有最虔誠的人,才能看見主的光輝。阿門。”


    不等蕭焚做出迴答,樞機主教已經轉身帶著蕭焚向著倉庫的深處走去,在他身後,魁斯特低聲詢問:“主教大人,我們需要處理一些額外的情況,您覺得如何?”


    果格爾扭頭看著魁斯特,說:“你是說那個侮辱你,說你是騙子幫兇的那個哥特騎士?叫什麽來著?”


    “帕克圖,帕克圖.雷斯蒙德.多瑞爾子爵。”


    “讓他下地獄。”


    果格爾非常簡練的迴答:“告訴皇帝,要麽讓異端去死,要麽我們離開這裏。”


    魁斯特點頭,轉身離開,隨著倉庫的大門關閉,整個房間立刻陷入一片漆黑。那些負責清理灰塵的教士們非常有眼色的離開,讓樞機主教和那位少年領主能夠獨自相處一段時間。


    “你在撒謊。”


    當一切安定下來,周圍再沒有任何人存在的時候,樞機主教忽然眯著眼沉聲說:“我不知道你如何蒙混過關,但是我知道,你在撒謊。”


    蕭焚沒有任何驚慌的反問:“何以見得?”


    “研究神文的不止是你,小弗萊曼,我同樣也在研究神文。你翻譯的經文和那些神文根本對不上,同樣一個神文詞組,在兩個不同的譯稿中含義完全不同。而且這種錯誤頻繁出現,這說明,你根本就不是在翻譯那些神文,而是直接進行了一次背誦。”


    看著蕭焚,果格爾的聲音非常冰冷,他接著說:“他們都認為你是主在地上的行走,如果你不是翻譯這些神文,而是直接背誦出新的經文,這很正常。就算不能生而知之,但是主會賜福給你,讓你知道那些修改的經文,就想讓你知道以前的經文一樣。”


    “但是,你沒有直接背誦經文,而是通過翻譯這些金屬片上的神文來解釋一切,所以你在欺騙康斯坦丁,同樣也在欺騙教廷。問題是,為什麽?”


    不等蕭焚迴答,這位看上去已經是風燭殘年的老人低聲說:“隻有一種可能,你同樣知道神文真實的含義,隻是你不能將這些含義真正的說出來。讓我奇怪的是,你做的這一切,不僅沒有被主厭倦,反而得到了主的賜福。為什麽?”


    蕭焚心中隨著果格爾的分心跳的越來越激烈,當樞機主教的問題問完,並不在往下接著陳述時,蕭焚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後背一片冷汗。


    “不要把這個世界想的簡單,不要自以為是,覺得這個世界上的土著都沒有什麽智商,自己想說什麽都不會被拆穿。”


    這是學院試煉者手冊上的一段通俗的話,據說來自某個傳奇覺醒者。而現在,蕭焚終於體會到了這一點。


    當然,這段話後麵還有一段補充。


    “當你的謊言被拆穿,不要恐慌,你可以編造一個更大的謊言。”


    蕭焚看著樞機主教,迴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主所認可的。我是否欺騙與撒謊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的是主滿意的,我的虔誠是被主看見的,所以才會得到主的賜福。”


    果格爾微微一笑,說:“是的,一個不錯的迴答。記住,以後你就這樣迴答。”


    說完,樞機主教帶著一頭霧水的蕭焚向著倉庫的深處走去,一邊走一邊介紹說:“沒有人知道在黑森林的中央地段,為什麽會出現這樣一個巨大的修道院。施佩耶爾處於整個黑森林的中心,而且在如此高大的一座山上,修築這個修道院需要的人力物力簡直無法想象。曾經有人認為這個大教堂興建與公元前,古羅馬帝國並沒有參與其中。整個工程到現在為止已經進行了上千年,一直沒有中斷,一直沒有結束。”


    說到這裏,果格爾扭頭看著蕭焚,問:“知道為什麽?”


    一直沒有停止的工程?蕭焚微微皺眉,這個城堡已經如此恢弘,而且看不出還有哪裏還有什麽工程,除非這個工程來自城堡內......


    意識到這一點,再想想果格爾剛才說過的,樞機主教也在研究神文。


    蕭焚忽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他看著眼前的長長倉庫通道,低聲說:“這是一個向著山底挖掘的通道!施佩耶爾修道院僅僅隻是表象,這座山,同樣也是某個遺跡的一部分!”


    “非常正確,我的孩子,我們正在走向地下,這個倉庫之後,才是施佩耶爾真正的工程。”


    果格爾對蕭焚的判斷能力非常滿意,他低聲說:“這是一個充滿無限可能的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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