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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斯坦丁行走的速度並不快,也看不出什麽激動,但是坦率的說,他的心中已經是波瀾萬狀。


    慕尼黑那些貴族一個個都是主的“虔誠信徒”,但是誰都知道這種話是何等的可笑。如果讓他們看見那些錢財,就會把對主的虔誠立刻拋在一邊。在這樣的人中,能夠有幾個人知道主的經文?


    不要說那些對主並不虔誠的,癡肥的肮髒貴族,就算是和那個少年同樣年齡的教徒中,又有幾個能夠像這個叫做小弗萊曼的少年那樣侃侃而談?


    康斯坦丁相信那個少年其實滿嘴胡話,但是他無法分辨,並不是因為少年的話不能辯駁,而是這件事情本身就顯出非常的古怪。事實上,苦修士剛才已經暗中使用過神術對少年進行過偵測,並不是格外虔誠,但也絕對不是異端。正確的說法,那名少年在偵測神術裏表現的格外“純淨”。不過比起這種談不上好壞的純淨,苦修士更在意這名少年的表現。


    比教士本身更熟悉經文,這是一個無法破解的矛盾,尤其是從“少年說了假話”這個角度來看更是如此。為了說假話而去掌握經文,問題是真的掌握如此多的經文,又何必去說什麽假話?假話能夠讓少年得到的好處會有多少?


    如果對經文如此熟悉,他完全可以在教廷那裏得到一個比現在要好得多的職位,無論是地區主教還是樞機處,都會有這個少年的位置。


    年齡不是問題,他可以當一段時間的書記員,在那之後,對經文的熟悉足以讓他超出其他教徒很大一部分,而且看看那名少年所表現出來的冷靜與成熟,苦修士不認為少年最終無法成為一個樞機主教。


    至於那個薔薇領的領主,康斯坦丁並不以為那會有什麽了不起,一個連子爵領都談不上的地方,哪裏有地區主教更有權勢?


    可問題是,這個矛盾根本無法解釋,沒必要撒謊的人在這裏撒謊,偏偏沒有一個合理的答案。


    除非這個少年根本就沒有撒謊!


    康斯坦丁對這些矛盾的地方終於有了一個讓他自己都覺得恐懼的推斷。


    如果那名少年確實是一名真正的神諭者,他的目標就是那個遺跡,並從遺跡那裏得到主讓他得到的一切,最終去傳播主的聲音。那麽之前的矛盾就會立刻得到破解。少年因為絕對的純淨而受到主的注意,同時因為絕對的純淨,所以少年沒有太多胡亂斑駁的想法。當他確認了主的威能,就會按照主的意誌行走下去,凡俗的利益與權勢對少年來說根本不構成誘惑


    康斯坦丁的身體微微有些發抖,如果那名叫做弗萊曼的少年真的是一名神諭者,那將是他在托斯托最大的收獲,甚至高出對那個不知道具體位置的遺跡。


    “那麽,就讓他暫時停留一段時間,看看在遺跡那裏,能夠給我什麽樣的驚喜。”


    康斯坦丁最終做出了這樣的推論,並且低聲對著在暗中悄無聲息跟上自己的書記官說:“通知懲戒騎士,我需要掌握那名叫做弗萊曼的少年所有情況。他究竟是不是薔薇領的領主,他究竟在什麽地方出現,因為什麽在黑森林出現,這些我都需要盡快得到答案。讓他們直接動用神術通訊,最好在今晚入睡之前,給我一個初步的答案。”


    在迴到自己的苦修所後,康斯坦丁示意自己的書記官暫時不要將關於小弗萊曼之前所說神諭的消息傳送給教廷。他更加擔心,一旦這個消息到達教廷後,小弗萊曼反而會成為那些教廷高層相互傾軋的工具,從而失去了主想要他做的本來目的。


    安靜了一會兒,康斯坦丁這才將心中那種激動壓抑住,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書記官,那是一個同樣隻有十四歲左右的少年。


    作為一名落魄侯爵的庶出,這個少年有著和他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和冷靜,從他的眼睛中,總有一些不屬於虔誠信仰者的狡猾神采。在見到小弗萊曼之前,康斯坦丁一直以為自己的這個小書記官應該算是這一批孩子中最為出類拔萃的那一個,就算現在前往教廷,多半也能混得風生水起。不過在黑暗的酒館中見過那個小弗萊曼之後,康斯坦丁立刻將自己的想法遠遠拋在腦後。


    眼前的書記官僅僅隻是一個讓自己表現出那麽成熟的少年而已,而那個小弗萊曼,才是真正的沉穩冷靜。想到這裏,康斯坦丁摘下兜帽,接過書記官遞過來的木杯,喝了一口清水,低聲問:“尼萊爾,你想過你的未來麽?”


    小書記官愣了一下,抬頭看著康斯坦丁,迴答:“我聽不懂大人的意思。”


    苦修士將杯子放在身邊,他的苦修所中沒有多餘的家具,那些雕飾精美的桌椅,還有能夠讓人身心放鬆的床鋪對他來說都是可能讓人墮落的東西。因此除了在牆邊有一些簡單的茅草之外當做睡臥的地方外,其他的地方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而他現在正盤坐在一個小小的草墊上,完全不顧深秋的傍晚地上的寒氣已經非常熬人。


    看著自己的小書記官,康斯坦丁說:“4年前,你成為我的書記官,那個時候,你真正想要做的是什麽?成為一個地區主教,讓你的父親和你的哥哥再也不敢欺淩你。4年以後的現在,告訴我,當你和我一起行走在這個土地上,最終的想法有什麽改變麽?”


    尼萊爾低著頭想了想,搖頭說:“不,沒有改變。雖然大人您的行動讓我非常敬佩,但是我始終相信,福音的傳播僅僅隻是苦修毫無意義。從前我希望成為一個地區主教,讓我的父兄跪伏在我的麵前,並且全身顫抖著親吻我手指上的戒指,以此來逃避懲罰。而現在,我依舊希望成為一個地區主教,為主散布他的榮光和福音。阿門。”


    康斯坦丁與尼萊爾同時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隨後抬頭說:“好吧,我的孩子,如果你堅持這麽認為,我會讓你如願。從一個小地區的主教做起,那是我對你的建議,同時也將是我的推薦。雖然我並不在樞機處,但是在那些偏遠的小地區,樞機處的那些官員還是同意我的推薦。孩子,到那些窮困的,無以為繼的地方去,在那裏非常難以傳播主的聲音。但是,一旦能夠傳播了聲音,讓那裏的人變得對主虔誠,你的未來將會是一片坦途。”


    尼萊爾急忙彎腰鞠躬,說:“謝謝您的建議,同樣也謝謝您的推薦。”


    對於自己的小書記官沒有做出推辭這樣的套路,康斯坦丁非常滿意,他接著說:“好的,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我會把關於主的經文全部教給你。很遺憾,沒有羊皮卷軸,你無法看見那些文字,不過這不要緊,也許在這幾天裏,你和我能夠找到一個可以相互比對錯漏的人。”


    說完,康斯坦丁扭頭看著酒館的方向,在這個苦修所中,被薄薄的樹木圍牆遮擋,苦修士其實看不到酒館中有些什麽。但是這個鎮子並不大,隻要用心傾聽,就能聽見最為喧鬧的聲音正來自酒館那裏,而且聽起來今天晚上格外吵雜。


    秋季黑森林夜晚來的非常快,無論那些喧鬧有多麽讓人心煩意亂,終歸在也最深的時候慢慢平息。趕走了那些在酒館中逗留的冒險者,卡朋特扭頭看著一直端坐在凳子上,似乎在觀察這個酒館,又似乎一直在想些什麽什麽的小弗萊曼。


    “大人,您需要一個安靜的休息地點嗎?很抱歉,橡木桶酒館裏沒有給你休息的地方。”


    卡朋特揶揄著說。他眼前的這位少年從一開始驚豔了一段時間,並且將那名苦修士勸阻之後,就一直沒有太多表現。當斯特拉斯堡的麥酒送來,酒館重新陷入狂歡後,這名少年也沒有什麽變化,他僅僅隻是安靜的吃完麵包和烤香腸,然後就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卡朋特能夠看出來,這個少年應該在觀察那些冒險者,又似乎在考慮什麽問題。無論如何,在少年周圍3碼的半徑內,始終處於絕對的冷清地帶,那些冒險者沒有一個人願意坐在這個少年身邊,也沒有一個人願意主動上前和少年說話。下午少年所說的遺跡,和這些冒險者似乎已經毫無幹係,或者說,少年所說的一切已經沒人相信?


    卡朋特說完這句話後,臉上微微有些抽搐,無論如何,他的年齡明顯比這名少年要大了很多,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似乎也有些不合適。


    不過小弗萊曼並不在意這樣的揶揄,他似乎從觀察者的角度上解脫了出來,雙眼中微微有些迷茫的神色很快轉為正常。看著大胡子矮人,棕發少年忽然說:“那不是矮人的村落。”


    卡朋特手頓了一下,重新低頭,說:“當然,當然,矮人的村落就在托斯托,你考慮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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