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十四歲的少年來說,在廣闊的黑森林中獨自生存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甚至應該說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不過對於一名一環法師來說,就會變得完全不同。更為重要的是,這位一環法師的大腦裏還總是會時不時出現一些名為“野外生存”的知識。這些知識對於這位從前腦子裏隻有貴族生活和四處玩鬧的少年來說,非常有用。


    比如,不是所有的蘑菇都能吃,鬆樹附近厚厚的鬆針下,可能藏著非常美味的蘑菇。還比如說,如何才能把這些枝條編的非常完整。當然還包括,盡可能的不要讓自己的食物產生誘人的香氣,因為這些香氣除了讓自己滿意之外,往往還意味著會招來其他危險的大型動物。


    所以,殺死一隻小動物,並且烤製它最好還是在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前完成,一旦做完這些,首先要做的不是躺在厚厚的落葉上仰望星空,感慨一天是多麽的充實,而是應該盡快縮進自己的小窩中,然後封上開口,在小屋中悶頭吃掉那些淡而無味的烤肉和蘑菇。


    和加爾莎婆婆製作的美食相比,那隻在小溪邊抓住的鬆雞就像是木材一樣難以咀嚼下咽,沒有油的蘑菇雖然能稱之為美味,不過真的去吃時,才會發現自己腦海中那些印象是多麽主觀。好在小弗萊曼的懷中還有兩個溫熱的鬆雞雞蛋,放在火堆的泥土下已經烤了一段時間,可能沒有全熟,但是營養卻得到了充分的保留。


    磕開雞蛋,小弗萊曼仰著脖子把那兩個充滿腥味的東西吞下肚子,然後悄悄開啟自己小草屋的進口,將蛋殼遠遠的拋開。進食區與休息區要盡可能的分開,以避免那些不必要的動物會不小心闖入正在休息的地方。


    這個道理也來自小弗萊曼那稀奇古怪的腦袋,他不知道自己的腦子怎麽會知道這麽多東西,不過這種東西又似乎是他腦海中天生就有的,而今天隻是不小心開啟了認識這些知識的大門。總之,小弗萊曼可以確信,這些知識對他沒有什麽壞處,可以放心大膽的使用。


    黑森林的夜晚是寂靜同時也是喧鬧的,夜梟在不知名的地方咕咕叫著,遠處偶爾出現的狼嚎似乎能夠激起一層層的鬆針鳴響。蛇或者是老鼠在地上到處竄動是發出的沙沙聲,伴隨著那些高大的冷杉在夜風中搖曳發出的嘎吱嘎吱的聲音,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不斷地向外界傳達著一種信息,一種生機勃勃同時又充滿危險的信息。


    躺在冷杉樹的樹葉上,那些充滿蠟質的樹葉在小弗萊曼的身體下偶爾會發出一些嘎嘎的聲音,這些有著一層硬殼的短小樹葉需要進行一段時間的炙烤,然後它們會變軟一些,彼此搭疊在一起,碼放在鬆樹與冷杉樹樹枝搭建的小窩棚裏,能夠有效地阻擋那些寒風。當然,這些蠟質的樹葉在燃燒時也會發出一些難聞的氣息,用來驅趕那些蛇蟲再好不過。


    小弗萊曼呆呆的看著黑黑的窩棚頂部,那裏也被樹葉層層疊蓋,今晚不會像以往睡在加爾莎那個木屋裏那麽暖和愜意,不過應該也不會太冷。


    他從蓋爾文那裏離開時,曾經經受過一定的苦難,不過那個時候先是薔薇領的護衛保護著他,然後他殺死那個卡爾拉多後很快就昏了過去,當他醒來時,已經呆在加爾莎婆婆的木屋中。因此坦率的說,他在野外沒有真正的獨自過夜。


    而現在,失去了加爾莎婆婆的小屋,加爾莎也不在身邊,小弗萊曼有些睡不著覺。雖然今天心情大起大落,然後又在下午忙於生計,身體已經感到極度疲憊。可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自己睡著,一旦合上眼睛,各種各樣紛亂的事情就襲上心頭,讓他不得不再次睜開眼睛發呆。


    微微的惻了個身,樹枝編織成的托架連著樹葉一起發出嘎嘎的響動,一開始小弗萊曼對這樣的托架是否能夠保證自己的安全感到疑惑,不過很快他就解除了這種擔心。他的身體還不夠沉重,睡在這樣枝杈中,隻要小心一點,還不至於讓自己滾下去。


    “加爾莎婆婆走了,我該怎麽辦?”


    小弗萊曼看著漆黑的前方,他的腦海中時不時會出現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然後統統讓位給現在的問題。


    加爾莎說過,法師需要認真生活才能擁有更多的基礎法陣。換句話說,隻要學會了全部的基礎法陣,法師所需要的就是逐漸學會掌握這些法陣。至於加爾莎是否還在身邊,其實已經並不重要。事實上,就像是加爾莎說的那樣,小弗萊曼需要經曆各種各樣的事情,才能更好學會掌握這些法陣,如果這個時候加爾莎還在旁邊為他遮風擋雨,反而是在阻擋他的進步。


    這種感覺,就像是被大鳥驅逐離開的小鳥,以後的成長,隻能由自己承擔。


    “現在,我需要認真的生活,什麽是生活?”


    小弗萊曼皺眉問了一句,沒有人能夠迴答這個問題。安靜了一會兒,小弗萊曼伸手觸摸了一下包圍在身邊的那些樹葉,微微皺眉,說:“生活大概就是活著吧?”


    他的迴答有些不確定,不過這無關緊要,新的問題已經冒了出來。那就是,他以後該怎麽辦?繼續留在黑森林?或者是離開這裏,到別處去?


    “我要迴薔薇領去。”


    小弗萊曼最終做出了這個決定。


    無論是替父親複仇,又或者是重新掌握自己的命運,迴到薔薇領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現在已經是一個一環法師,不再是當初那個連自保都做不到的浪蕩公子,現在正是讓世界重新認識自己,同時也是讓自己重新認識這個世界的最好機會。


    想到這裏,小弗萊曼從亞麻衣領中掏出一個精巧的項鏈,項墜是一個精巧的金屬盒,在盒子裏,有著薔薇領的標記。除此之外,他已經找不到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


    “以前我害怕那些家夥,但是現在不同。”


    小弗萊曼嘟噥了一句,他決定,這一次迴去一定要風風光光,喧囂的迴去。在他的腦海中,隱約有種感覺,越是謹小慎微,迴去越是危險。因為敵人一旦發現自己的身影,就會悄無聲息的將自己殺死,反正誰也不會知道。反之,如果他大張旗鼓的迴去,那些敵人至少不敢從正麵追殺他,畢竟追殺一名貴族,那是一件非常犯忌諱的事情。


    貴族之間的你死我活,從來都是暗中進行。杜瓦爾死於“事故”,但是不會死於謀殺。這兩者之間有著很大的區別,如果想要活的更加安全,那就囂張的迴去吧。到時候他的敵人隻能讓他發生“事故”,但是像卡爾拉多那樣明目張膽的刺殺將會立刻消失。


    想到這裏,小弗萊曼長長的吐了口氣,身體在嘎吱嘎吱響的樹葉中翻了個身,慢慢睡著。


    “你的等級已經提升”


    “你......”


    一些文字斷斷續續的闖入他的夢中,那些文字絕對不是日耳曼語,而是一些奇怪的方塊一樣的文字。但是小弗萊曼卻偏偏能夠認出這些文字,看著那些文字,他的腦海中似乎有一些波瀾,隻是這種波瀾讓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在這樣的困惑中,小弗萊曼猛然睜開眼睛。


    窩棚外隱約聽見布穀鳥的叫聲,另外還有一些其他的小鳥歡唱的聲音。顯然,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清晨。小弗萊曼鬆動了一下全身因為蜷縮而疲乏的身體,雙肩和膝蓋讓他感覺被凍得麻木,窩棚裏雖然沒有什麽風,但是也絕對談不上溫暖,好在今天不需要再呆在這個窩棚裏,小弗萊曼準備加快點速度,今天就到三十裏外的那個小鎮去。


    在此之前,他曾經跟著加爾莎婆婆去過幾次,食品都是在那裏購買。那個時候加爾莎婆婆會讓小弗萊曼穿上一件女款的帶兜帽的鬥篷,因此他從來沒有在小鎮那些人麵前展現過自己的相貌。按照加爾莎婆婆的意見,這樣做主要還是防範那些追殺小弗萊曼未果的刺客們。


    “如果不是城堡,那些小鎮和村莊裏麵的傳教士會非常少,對於魔法師來說就會更加安全。”


    這是加爾莎婆婆曾經說過的話,小弗萊曼記得自己還因為這個叮囑問過原因。


    “教會的傳教士和騎士正在忙著贖罪令呢,窮困的小村莊才不再他們的眼中。”


    這是加爾莎婆婆的迴答,當時的她好像在看著窗外的陽光,嘴裏還嘟噥了一些小弗萊曼聽不懂的話。棕發少年隱約聽見“西爾維斯特二世,撒旦,天國,傳奇”這些詞組,但是這些詞組組合在一起就不是他能夠聽懂的了。


    不過他有一個印象,蓋爾文之前也和他說過同樣莫名其妙的話,什麽天國鍾聲敲響,傳奇迴到世間,隻是屬於蓋爾文他們的傳奇已經無影無蹤,天空的大陸將永遠無法迴歸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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