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奇已經到了極限,那根鮮紅色柳樹枝不斷地拍打著雙手和腦袋,他幾乎要暈過去了。不過心裏還抱有一絲希望,那就是鐵子能及時趕到,用他那把所向披靡的大砍刀,前來救他一命。

    可是足足過了一個小時,也沒有見到鐵子的身影,楚奇迷迷糊糊地想,大概真的是自己沒有把路線說清楚,鐵子可能永遠也不能找到這裏了。

    既然沒有了希望,他也就沒有支持下去的必要了。

    臨死之前,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死死地捂住嘴巴。腦海中顯現出父母的麵龐,還有李晨和鐵子,然後是周彤和葉貝貝。將應該懷念的人都從腦子裏過一遍,他這才緩緩地鬆開了捂在嘴邊的雙手。

    到了這個時候,再撐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了,自己多少還會一些鬼魂的招數,死了也不能放過這棵成了精的大垂柳。

    在他放下雙手的一刹那,鮮紅的柳條馬上躥了上來,就要撬開他的嘴,鑽進去。

    也就在這個時候,濃密的柳樹條之外,響起了鐵子粗獷的聲音:“楚奇,你小子在哪呢,害得我還找啊。靠,我終於找到這裏了,可是你人哪去了?”

    鐵子的聲音就像天籟之音一般衝擊著楚奇的耳膜,那種失望到極點之後又重見光芒的感覺,讓他欣喜若狂,頭腦隨之清晰許多,雙手也有了力氣。

    眼見鮮紅的柳條就要撬開了他緊咬的牙關,他連忙用雙手抓住了柳條,向旁邊一甩,然後大叫:“鐵子,快,拿出你的大砍刀,砍斷柳樹枝,衝進來,救我。你要是再晚一步,我死了之後天天趴你家的窗戶!”

    “我靠,這麽嚴重!”鐵子大驚失色。

    他在來的路上左眼皮就跳個不停,這讓他心急不已,就怕楚奇會有危險,所以全速趕來。現在聽到楚奇這麽說,知道大事不妙,馬上從後腰抽出砍刀,揮舞著衝進了柳樹枝群。

    都說鬼怕正氣者,也怕極度兇惡之人,甚至對兇惡之人的恐懼遠勝於正氣者。鐵子是混黑道的,當然不屬於前者。他自己不知道,楚奇卻很清楚,他身上擁有非常兇惡的氣息,這種氣息不但鬼魂懼怕,就是那些修煉得道的邪物都對他的這種氣息畏懼三分。

    所以鐵子一衝上來,那成千上萬的柳條紛紛向左右兩邊退讓,唯恐躲之不及。

    鐵子見了這場麵,心裏也是犯突突,暗道莫非這棵罕見的大垂柳成精了?怎麽見他拿刀上來就把柳樹枝分開?高中的時候跟楚奇在一起,鬼什麽的他沒少見,但是這種成了精的東西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可以說他現在的膽子大到見鬼都不會懼怕,不過麵對未知的精怪之類的東西,他的心還是沒什麽底。

    不過就算他怕也不能退縮,因為楚奇在裏麵,似乎還很危險。對於他來說,什麽事情都沒有兄弟遇到了危險更加可怕。

    顧不上這個柳樹精有多麽的可怕,他隻是輪圓了大砍刀,瘋了一般地向裏衝。

    柳樹條實在太濃密了,再怎麽反應迅速,也有躲不開鐵子大砍刀的倒黴柳條。鐵子的刀跟了他七年,砍過很多的人物,上到黑道大哥,下到不知名的小混混,刀上沾的血極多,可以說這是一把兇刀。七年間,他不停地磨刀,希望這把刀可以更加鋒利。兇刀,再配上鋒利的刀刃,隻要被刀鋒碰到,那些柳樹條紛紛斷裂,流出鮮紅的液體。

    紅色的液體濺了鐵子一身,他感到又驚又懼,心說柳樹真是成精了,竟然會流出血來。就算是驚懼,他也是不管不顧地往裏衝,砍刀舞得唿唿作響。

    楚奇甩到一邊的紅色柳條與外圍的千萬柳條畢竟是同出一棵大樹,那些柳條受到了攻擊,它馬上感應到了,像蛇一樣地來迴扭動,仿佛它也受到了攻擊一樣。不單那條紅色的柳條,所有沒有被攻擊到的柳條都在扭動掙紮,很痛苦的樣子。纏在楚奇身上的七八條粗壯的柳條也紛紛退縮迴去,拍打著地麵,翻滾不停。

    沒有了柳條的束縛,楚奇“噗嗵”一聲趴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這時,鐵子也衝了進來,見到了旁邊歪倒的段章屍體,嚇了一跳:“我靠,怎麽還有個死人?”

    “這個死人大有來頭,咱們得把他帶迴去交給大哥。”楚奇有氣無力地說,“知道玉曇花被盜竊的案件吧,就是這家夥做的。”

    “難道就是黑道上傳說中的盜聖段章?”鐵子過來扶起了他。

    “暈啊,他還是盜聖呢?”楚奇又一次好好打量了段章一番,“還真沒看出來,長得忒惡俗了。”

    “哈哈,沒想到,鼎鼎大名的盜聖,死在這了,真有意思。”鐵子咧嘴大笑。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楚奇歎息一聲,說道。

    “我說,你怎麽一個人跑這來了,這個地方夠陰森的,不是什麽好地方。”鐵子看了看大垂柳的樹幹,“這是不是成了精了柳樹?”

    “確實是柳樹精,差點把我弄死到這。”楚奇彎腰撿起剛才掉落在一邊的背包,在裏麵掏弄著,“你要是再晚來半分鍾,兄弟我可就真的要交代在這了。”

    “我來的時候左眼皮就瘋狂地跳,在路上都給我急死了。”鐵子說,“我按你說的走了半天才找到,到這沒有看到你,急得我都要罵娘了。”

    “哈哈,現在不看到了嘛。”楚奇終於在背包中掏出一張特殊的紙符,“這柳樹精不是善類,我今天要把它除掉。這也關係到我一個朋友的生死,不能馬虎。”

    鐵子看了一眼那張紙符,通體紅色,上麵滿是濃墨畫成的符號,七拐八扭的,在他看來,那就是鬼畫符。

    “你這個朋友……是女的吧。”他看了看楚奇臉上流血的傷疤還有柳條抽打出來的傷痕以及一身破爛不堪的衣服,問道。

    “當然,男人的忙我才不去幫呢。”楚奇一臉大義凜然的樣子,搖頭晃腦地說。

    “靠!”鐵子無話可說,向他伸出了中指,“剛才你怎麽不下手,還差點被弄死,非要等我來救下了你,才要幹掉柳樹精?”

    “剛才我倒是想啊,可是突如其來的攻擊讓我防不勝防,我再想下手,也沒有機會啊。”楚奇無奈地說,“有你在就不一樣了,你可是大兇大惡之人,身上擁有世間邪物最為懼怕的氣息,有你坐鎮,可以事半功倍!”

    “大兇大惡?我?”鐵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還沒達到那種水平吧。”

    “差不多!”楚奇奸笑起來,食指與中指夾住那張不一樣的紙符,叮囑道,“鐵子,一會要是有柳條來攻擊的話,幫我擋住!”

    “好嘞,沒問題!”鐵子大砍刀一晃,還真有股戰神的氣勢。

    楚奇將夾住紙符的手緩緩抬起,念道:“世間邪物繁,一股正氣生,焚燒天下惡,三昧真火現!真火符,去!”

    他兩根手指張開,那張紙符像是有什麽牽引著似的,直直地飛向柳樹幹。那不是飄過去,而是如同一枝小型的弩箭,飛射出去一般。

    在紙符飛出去的同時,大垂柳似乎感應到了危機,千萬的柳樹條紛紛奔湧過來,直向楚奇拍打。

    看著翻卷不停的柳條,鐵子心中先是一寒,馬上又給自己壯膽地大喝一聲,輪起大砍刀就是一頓亂砍。

    這一次,柳條不再躲避他的刀鋒,而是狠命地迎了上來。不過樹木的硬度畢竟不及鋼鐵,衝上來的命運隻有一個,那就是被砍斷,留出鮮紅的液體。

    紅色的液體潑濺在鐵子一身,他感覺那就是砍人的時候從被砍者身上濺出來鮮血,雖然沒有血腥味,但是這種強烈的色彩視覺衝擊,還是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爽快。他哈哈大笑,砍刀越舞越起勁,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

    楚奇也不能幸免,身上淋了不少的液體。盡管沒有血腥味,但是他知道,這的的確確是大垂柳的血液。

    紙符終於飛到了垂柳樹幹處,馬上貼在了上麵,開始發出“呲呲”的響聲。隨著那響聲越來越大,被貼著的樹幹處開始冒起了黑煙。

    柳枝的攻擊更加猛烈,鐵子的刀揮舞得更加有力。一時間,雙方僵持不下,場麵陷入了僵局。

    楚奇顧不得身後,他隻是死死地盯住紙符。

    忽然,那根紅色的柳條動了起來,尖端撲向冒煙處,應該是想去扯下那張讓它痛苦不已的紙符。

    楚奇哪會那麽容易讓它得逞,他縱上前去,伸出雙手就抓住了紅色的柳條,用力向後拖拽:“你給我迴來吧,真火符可不是你說撕下來就那麽能輕易撕下來的!”

    紅色的柳條在他的手中翻滾扭動,尖端像嘴一樣的口子張開,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臂上。那口子裏是有倒刺的,一旦咬上什麽東西,別說被咬者不能弄下來,就是柳條自己也不可能那麽輕鬆地鬆口。

    “我靠!”楚奇痛的大叫一聲,蹲下身來,撿起剛才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揮手就斬向那根紅色的柳條。

    “噗呲”一聲,柳條應聲而斷,鮮紅的液體淋了他一身。柳條根本沒有草木該有的硬度,反倒是比肉還要鬆軟。

    咬住他手臂的口子頓時沒了力氣,半根柳條耷拉在他的手臂上。連在樹上紅色柳條劇烈地在半空中扭動翻滾。

    鐵子一邊揮舞大砍刀一邊叫喚:“楚奇,以後再滅什麽妖精之類的東西就叫我,我幫你砍,這太爽了,狂砍還不犯法,這麽好的事以後別忘了叫我啊。”

    楚奇咬了咬牙,發狠地扯下了手臂上的柳條,一塊肉皮被帶了下去,痛得他翻了翻白眼,連抽冷氣。聽了鐵子的話,他差點沒背過氣去,大聲說:“算了吧,我希望以後再也碰不見成了精的邪物,太難對付了。”

    “我幫你啊,哈哈!”鐵子現在興奮到了極點,哇哇大叫。

    再看那張紙符,已經冒出火焰,燒了起來。

    按理說這棵柳樹正在繁茂的階段,其中充滿了水分,不可能被火燒著的。可是,就在紙符的作用下,火苗噌噌地往上躥,就像燒幹枯的木材一樣。隻是眨眼之間,火苗已經變成了大火,燒到了樹冠之中。

    大垂柳承受不了這種灼燒,將埋在地下數不清的樹根舉了出來,拍打著樹幹上的火苗。可是火苗就像病毒一樣,樹根隻要碰到它,就會被火苗黏住,灼燒起來,再怎麽揮動,也不可能甩掉火苗。

    這時,那些攻擊鐵子的柳樹條也受不了樹幹上傳來的灼熱,都開始顫抖起來,沒有任何攻擊力。

    楚奇知道大事已成,急忙背上背包,抓住還沒有被火燒到的段章屍體的一隻腳,大叫道:“鐵子,快過來幫忙,咱們得把這具屍體弄出去,交給大哥。”

    “好!”鐵子見那些柳條不再攻擊過來,興致大敗,迴過身來,也抓住屍體的一隻腳,與楚奇一同往外跑。

    火勢再次加大,將大垂柳內部的樹冠完全霸占了。整個大垂柳開始顫抖起來,地麵也隨之顛動。

    他們兩個人在火光的照映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屍體拽出了柳枝群,直到距離柳枝群足足七八米的地方,才停下來,放下屍體的雙腳,迴頭看向被熊熊大火包圍了的大垂柳。

    “這大火是你那個紙符弄出來的?”鐵子有些不敢相信,“以前見過你治鬼,不過沒見過這麽邪乎的招數啊。”

    “這是我幾大絕招之一,怎麽樣,厲害吧。”楚奇現在是渾身疼痛,針紮了一般地疼。不過就算這樣,也忍不住自吹自擂一把。

    “還真挺玄乎的,一張紙就能放火,我隻在電影裏看到過。”鐵子嘖嘖稱奇。

    大火已經把整個大柳樹包圍起來,火光之中,隱隱約約還能看見大垂柳的樹影,還有燒斷掉落的柳樹條。

    “這……不能把整個山都燒了吧。”鐵子有些擔心地說。

    “這不是一般的火,平時這火連一張紙都燒不著,但是一遇到邪門的東西,就會將其燒為灰燼。”楚奇解釋道,“不用擔心,我不會隨便放火把這個森山燒了的,我還年輕,不想這麽早就去坐牢。”

    “呃……”鐵子無話可說,靜靜地看著大火。

    突然,大火中的樹影消失,隱約間,一個人影出現在了火中。看不見那個人影穿著打扮,隻能看到一個大致的人形輪廓。

    鐵子吃了一驚,詫異地看著楚奇,好像在詢問他這是怎麽迴事。

    楚奇也是皺了皺眉頭,搖頭不語。

    “嗚嗚嗚嗚……你叫楚奇,是吧。你燒我身體,壞我根脈,毀我修為,我真是恨透了你!”火中傳出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有些嘶啞,讓人聽了打心裏地不舒服,“我知道,你為你朋友而來,你的那個朋友被我培養起來的女鬼附身了,是不是?你很聰明,找到了我,還毀了我。不過,你要為此付出代價,我不敢動你,但是你的朋友,會為你今天的行為付出慘痛的代價!你殺不死我的,哈哈,隻要我不死,我就要報複,報複你身邊的人!”

    “你敢!”楚奇厲聲道,“你敢動我身邊人的一根汗毛,我就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隨便你怎麽說,總之,我就是要報複。”火中的人影因為熱氣的原因有些扭曲,“知道我為什麽培養那個女鬼,幫助她增加怨氣嗎?因為我知道她是慘死的,她想要報仇,本身就有怨氣的根基,這讓我很容易鑽空子。本來我想等她報仇完事,借助我在她鬼魂上用怨氣刻下的印記,很容易就會附身在她的鬼魂之上,借助她的鬼魂,控製她附著的人。那樣,我就不需要再去修煉幾十年,就能擁有人形了。可是,今天你卻打亂了我的計劃,我隻有提前行動了。哈哈,不久的將來,你的朋友就是我了,我們要好好相處啊。”

    “為了自己私欲而走邪魔外道,你會為此付出代價的。”楚奇冷笑,“再說,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去害我的朋友。我警告你,千萬別把我激怒,否則你才會付出慘痛的代價,就算你附魂成功,我也會把你從女鬼的魂魄中剝離出來,讓你灰飛煙滅!”

    “你厲害我知道,不過,我不怕你!”火中發出歇斯底裏的尖叫聲,“你幾乎毀了我的一切,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好!既然你喜歡,那你就去嚐試一下吧,到時候,千萬別跪下求我放你一馬!”楚奇雙目圓睜,拳頭緊握,手上的青筋都暴露出來了。

    聽楚奇的口氣有些不對,鐵子扭頭看向他,不禁嚇了一跳。

    他的左半張臉,湧動著青色的氣息,這是出現青麵鬼相的征兆。

    “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麽能力阻止我附魂大計!”火中發出尖銳的叫聲,然後,那個人形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火中。

    “那個柳樹精?”鐵子問道。

    “嗯。”

    “跑了?”

    “跑了。”楚奇嘴角抽動,左臉上的青氣見漸漸消失,“不過,她最好別去動葉貝貝,否則,我讓她不得好死!”

    從楚奇身上散發出來的這股氣勢,鐵子是第二次經曆了。第一次這股氣勢出現之後,鐵子就看到了青麵鬼相。還好,這次雖然也感到了這種氣勢,不過沒有看到青麵鬼相,鐵子很害怕再次看到那半張可怕的青麵鬼臉。

    “行了,走吧,迴去還得把這句屍體交給大哥呢。”鐵子暗自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楚奇點了點頭,不過他的牙齒還是咬得“咯咯”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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