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天陪吳飛鵬和安然要去的香格裏拉飯店,就是昨天晚上市委副書記張克勤請他吃飯的地方……

    ——昨天下午七點,市委機關已經下班,辦公大樓裏明顯地空寂下來。秘書長曲文治準時來到江雲天的辦公室請他赴宴。江雲天無法推托張克勤的盛情相邀,他們一起乘坐市委書記的專車離開靜悄悄的市委大院,向香格裏拉大飯店駛去。剛才林瑩小姐的來訪使他感到有些茫然。他想起了他的老同學陳少峰對仙子大廈的介紹,而林瑩的一番話似乎正在印證陳少峰的那些品評。

    江雲天來到寧康的時間太短,還來不及過問旅遊開發區的事。但他在腦海裏對開發區未來的發展走向似乎有了一個大體的輪廓,隻是這個輪廓還不太清晰。到底下走了一圈以後,他感覺政府把自己弄得太龐大了,機構的重疊臃腫已經使它不堪重負舉步維艱,政府再也不能給自己增加負擔了。好像一個人,已經吃成了一個大胖子,行動是越來越不方便,不減肥怎麽行呢?寧康的旅遊開發區是不是可以從政府分離出去?走完全市場化道路?他還來不及細細地思考。他沒有想到自己剛到寧康棘手的事情就接踵而至,讓他不能像搞政策研究時那樣靜下心來想一些問題。基層的龐雜紛繁使他覺得自己好像被懸在了半空,他壓根兒就沒有找到市委書記該是一種什麽感覺。

    香格裏拉飯店到了。

    香格裏拉飯店位於本市迎賓大街的中段,與寧康著名的世紀大酒店同在一條街上。這時候夜幕已經降臨,街燈已經點亮。人行道上巨傘一樣的風景槐在燈光下泛著幽綠的光。飯店和娛樂場所五顏六色的霓虹招牌閃閃爍爍,街道中間的車輛熙來攘往,城市的夜生活顯得異常忙碌。

    江雲天在曲文治的引領下走進香格裏拉飯店,他們穿過熱鬧的廳堂登上三樓。三樓不設廳堂,而是一個個雅致的小包間。他們在六號包間門前停住。曲文治替江雲天推開包間的門,正在裏麵等候的市委副書記張克勤忙站起身來與江雲天熱情地握手。包間裏還有一個人,他就是這次跟江雲天一起下去考察的常務副市李軼群。

    “李市長也在?”江雲天握住李軼群的手說。

    “我和張書記一起為你接風。”李軼群習慣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鏡說。

    “接什麽風啊?我都來好幾天了,隨便坐坐吧!”江雲天說。

    “哎!意義非同一般呢,來,江書記,坐!”張克勤說。

    餐桌是長方形的,上麵已經擺好了餐具和酒具。兩麵擺著四把沙發椅,張克勤和李軼群坐在一側,江雲天坐在另一側。曲文治沒有坐,他問張克勤:“張書記,開始嗎?”

    張克勤說:“好!上菜,我們邊喝邊聊。”

    曲文治走出去。

    江雲天說:“司機呢?叫上來一起吃吧。”

    張克勤說:“不要管他們,他們比你會吃會喝還會拿。你把他們叫上來,他們反而不自由了。你沒聽說嗎?在你們北京,管蹬三輪兒的拉包車的叫板兒爺。在寧康管給頭兒開車的司機叫二爺。頭兒是老大,他是老二,威風得很哪!”

    張克勤一反常態,洋溢著笑容的麵孔不再像黑煞神那樣令人害怕。往常說話極少仿佛一個字就值十兩八兩今天也迅速跌價不再那麽昂貴。江雲天想不到這位給人以過分嚴肅印象的市委副書記還這麽幽默。

    “是嗎?”江雲天說。

    “是啊!不信你問老李。”張克勤指指李軼群。

    李軼群笑著點點頭。

    李軼群年齡大約不到五十歲,他的前額非常寬闊,稀疏的頭發向後背起,禿鬢角深深地探入前額兩邊的發際,像個大知識分子的樣子。

    包間的門被推開,身著紫紅絲絨旗袍的服務小姐用講究的托盤端來幾樣精美的涼菜和兩瓶五糧液。小姐布好菜並開啟了酒瓶然後禮貌地說聲“請慢用!”接著就退了出去。這時候,曲文治領著一個穿著講究的年輕人走進來,張克勤站起來給江雲天介紹說:“這位是香格裏拉年輕有為的常老板,浙江溫州人,白手起家,不容易啊!這位是新到任的市委書記江雲天,今後江書記有客人盡管找常老板。”

    常老板趕忙雙手給江雲天遞過一張名片,然後連連地打躬作揖道:“請江書記多關照多關照……”他親自為客人斟滿酒後便告辭出去。

    曲文治看看已經安排妥當,便說:“我還有點事……”

    張克勤不等曲文治說完就打斷他說:“你有什麽事?老實給我坐下陪江書記喝兩杯!”曲文治隻好坐在江雲天一邊。

    張克勤端起酒杯對江雲天說:“江書記,今天我和老李做東給你接風,晚了幾天,請你不要見怪。我這個人是當兵的出身,腸子不會拐彎。說句實話,要不是跟你下去跑了一圈,我還真不敢貿然驚動你。來!為江書記的到任,為寧康的明天,幹杯!”

    江雲天說:“張書記李市長太客氣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幹!”說完他與每個人碰一碰杯,然後一飲而進。其他人也都把酒喝光。曲文治又給每個人斟滿。

    張克勤說:“在座的沒有外人,我和老李對脾氣,不過,老李是個文人,我是個大老粗。文治是我從部隊帶來的,大家可以無話不談。我這個人不會奉承誰,但是今天我要換換門風。下去轉了一圈,我覺得江書記正道,一是一,二是二,釘是釘,卯是卯,我打心眼裏佩服。不過我要告訴江書記,寧康的事情難辦哪!難就難在許多事情擰著,擰得人心裏憋得慌。按說呢,我已經五十六歲了,還想成龍呢變虎呢?沒那個指望了。從部隊百萬大裁軍被裁下來走到今天也該滿足了。但是在其位總要做點事吧,何況我還是個共產黨員呢!但你做不成啊!”說到這裏,他端起麵前的酒杯自己一飲而進。“多少年了,我是憋了一肚子的話沒處說啊,今天我要一吐為快!江書記,寧康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啊!你要是順著他還算罷了,否則你就別想有好日子過。老陳不就是例子嗎?就因為他要過問一下旅遊開發區的事,結果怎麽樣呢?沒有幾天他就得卷鋪蓋卷走人。旅遊開發區是他的私家字號,誰也管不得問不得,任由他一手遮天。我懷疑寧康還是不是共產黨的天下……”

    江雲天當然知道張克勤說的是誰,但他不好表示什麽,因為他畢竟剛來幾天的時間,對周圍的人和事還很不了解。不過,張克勤對他的推心置腹還是讓江雲天感到非常欣慰,他直觀的感覺張克勤是一個心地透明值得信賴的人。尤其張克勤與他的第一次交流就毫不隱諱地直指旅遊開發區,說明了他對自己這個新任市委書記的信任和期待。而旅遊開發區也正是江雲天所特別關注的問題,尤其剛剛聽完那個林瑩小姐的陳述,他就越發想盡快搞清其中的奧秘。

    “張書記,你說的老陳是誰呀?”江雲天問。

    “就是陳德霖同誌,你的前任啊!”張克勤說,“說起來這已經是去年五月份的事了,老陳不知道聽到了什麽消息,或者聽了什麽人的建議,突然召集市四套班子的領導全麵視察了一次旅遊開發區,迴來以後隨即進行了座談……”

    ——座談會是在市委多功能會議廳召開的。會上,市委書記陳德霖沒有說更多的話,隻是讓大家暢所欲言,談談觀感。開始有兩同誌對開發區的工作進行了一番讚揚,這好像已經形成了對工作的評價慣例。如果大家都順著這個思路說下去,在一片讚揚聲中結束這次視察,那麽就會皆大歡喜,而不會發生以後的事。可是後來的情景卻大大出乎人們的預料,那是因為幾位黨外人士引發的。

    會議繼續進行發言。

    市政協副主席、民革主委邵青雲:“我有一些問題搞不明白,想請教建委趙主任。旅遊開發區仙子大廈工程原定三年交付使用,但今年已經將近四個年頭,而工程僅僅完成了一半,這是怎麽迴事呢?據我所知,台商林子南先生的資金到位情況良好,那麽拖延工期的原因究竟在哪裏呢?請趙主任解釋!”

    市建委主任趙仁山:“邵主席提得很對,不過,造成工期拖延的責任不在我們方麵。我們根據林子南先生的設計,擬定工期最短為四年。但林子南先生求成心切,堅持認為三年即可。我們照顧到林先生的情緒,才不得不把工期改為三年。”

    邵青雲:“這個解釋恐怕牽強吧?建築工程是科學,怎麽能照顧情緒呢?林子南是台灣有名的實業家,他不會連這樣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吧?況且,工期的確定是由設計單位根據設計需要確定的,這是常識,作為建委主任,不懂這個常識說不過去吧!怎麽能把拖延工期的責任推到林子南先生身上呢?”

    市政協副主席、民建主委方梓琛:“就算按照趙主任說的四年工期,那麽再過四個月就到四年了,工程能竣工嗎?”

    趙仁山:“當然,這裏麵也不排除承建單位的問題,他們的施工進度沒有按照計劃進行……”

    方梓琛:“這麽說是施工單位沒有按合同辦事了?那麽,究竟是他們的技術力量不行呢?還是他們的施工隊伍數量有問題?如果是這樣?那我就要問一問趙主任,你們在招標的時候難道沒有審查他們的資質嗎?這樣一個不能嚴格履行合同的建築單位怎麽能中標呢?”

    趙仁山:“招標是嚴格按程序進行的,我們之所以選擇這個建築公司,是因為他們的工程報價最低……”

    市人大副主任、黨外人士張一弓:“趙主任就不要掩飾了,工期和報價並不矛盾,並不是考慮了報價就不能考慮工期,這恐怕連小學生也懂得這個道理。”

    邵青雲:“仙子大廈工地上的混亂狀況也令人震驚,建築材料亂堆亂放毫無章法。到處扔的是磚瓦木石,尤其令人痛心的是堆在仙子大廈樓前的那麽一大堆水泥被雨淋過變成了石頭。這堆水泥至少也有幾千袋大幾百噸,這樣驚人的浪費你們大概不心疼,但這會冷了台灣同胞的心!”

    趙仁山:“據我了解,那批水泥是過了期的。”

    張一弓:“請問趙主任,過期水泥怎麽會到了工地上呢?這個情況應該調查清楚。這是有關工程質量的大問題。是的,這次視察預先沒有通知施工單位,這就更能反映他們的管理水平,沒有嚴格的管理怎麽能夠保證工程質量?我們在工地上連一個負責人都沒有找到,這說明什麽呢?鑒於以上情況,我建議人大組成調查組,對政協兩位副主席提出的問題進行全麵調查!”

    會議急轉直下。

    市委書記陳德霖:“仁山同誌,你要虛心地考慮大家提出的問題,仙子大廈工程關乎著寧康市的形象,能不能搞好這個工程,不僅對於開發區,更重要的是對於全市的招商引資工作都有重大的影響。你迴去以後先組織自查,找出工期拖延的真正原因。管理上也要進行整改,給你一個月自查和整改的時間,然後,你把仙子大廈工程情況向市委常委會進行一次全麵匯報。我過去對開發區的工作過問不多,應當引以為戒。”

    市委書記陳德霖的話無異於宣布:“我要插手旅遊開發區的工作了!”

    在這次座談會上,市長董渭清始終一言未發……

    香格裏拉大飯店二樓的小包間裏,市委副書記張克勤繼續說:“我就納悶啊,參加那次視察的大多是黨員幹部,那麽明顯那麽嚴重的問題,大家都看在了眼裏,硬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倒讓人家民主黨派和黨外人士提了出來,給共產黨丟臉啊!”

    江雲天問:“後來人大進行調查了嗎?”

    張克勤說:“調查?誰敢呢?事後董渭清馬上跑到省裏告了老陳一狀,說他對開發區搞突然襲擊,鼓動民主黨派和黨外人士向開發區發難,企圖全盤否定開發區的成績。老陳不服,反告董渭清在開發區問題上搞獨立王國,所有事情都背著市委,從不請示匯報。官司打了兩個月,老陳就突然被通知到省委黨校學習。一個月學習期滿,省委以‘另有任用’為名把老陳調迴省裏閑置起來。直到三個月以後,他才被安排到省化工廳給了一個黨委第一副書記的閑職。你說,誰還敢再染指開發區的事呢?”

    常務副市長李軼群說:“說穿了吧,旅遊開發區是吳副省長抓的點,吳副省長是省委常委,董渭清就是利用了這麵大旗才敢有恃無恐。長此以往,寧康的前途堪憂啊!開發區應該有人管管了。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江書記身上。”他說著,端起麵前的酒杯,自己一飲而盡,曲文治又給他把酒斟滿。

    張克勤說:“你慢點喝。”

    李軼群說:“沒關係,今天高興。江書記啊,不瞞你說,你在古嵐對嚴寒的批評像一陣風一樣席卷了市委市政府兩座大樓。以前誰敢對嚴寒說個不字呢?江書記大概不知道,他是董市長以前最得意的秘書。因此,批評嚴寒毋寧就是批評他市長。好幾個人向我打聽古嵐的細節,大家一致的評價是一針見血,痛快淋漓!如果江書記認為我是當麵討好你,那你就錯了……”說著,他又舉起酒杯,一仰脖把酒喝幹。三杯酒下肚,李軼群的臉明顯地漲紅起來。

    江雲天說:“我那是就事論事。”

    李軼群說:“是啊,可貴的是實事求是!來,江書記,我敬你一杯!”

    張克勤說:“老李喝多了。”

    李軼群說:“不多,文治,倒酒啊……”

    江雲天看得出李軼群不能喝酒,但他今天如此豪飲,江雲天不知道為什麽,其中原因隻有張克勤知道。

    那是幾年前在競選寧康市市長的時候,李軼群曾經為了維護市人大的“差額選舉”,而違心地為董渭清陪過一次綁,雖然是“組織決定”,但這件事至今使李軼群心中不快。

    那時,李軼群是寧康市排名最前的副市長。按照常規,如果本市市委副書記中沒有擔任市長的合適人選,而省委又沒有從外地調入的打算,那麽,寧康市市長一職的選舉就應該由排位最前的李軼群為第一候選人。但出乎人們意料的是,寧康市市長的第一候選人竟然是排位最後的副市長董渭清。盡管時任審計局副局長的王炳華向市人大上書直諫,但最終沒有能阻止對董渭清的提名。不過,雖然上級組織部門專門派人在市人大黨員代表中做了不少工作,但選舉的結果李軼群仍然獲得了百分之四十七的選票,僅差董渭清六票而光榮落選,董渭清以微弱多數獲勝。盡管如此,李軼群仍然為充當董渭清的陪綁感到羞辱。還好,省委考慮到他的影響和情緒,給了他一個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的頭銜。但在市長分工的時候,董渭清好像把李軼群“常委”、“常務”的身份忘了,隻讓他分管在寧康經濟結構中不占主導地位的農業,實際上董渭清是把他潛在的對手趕出了市區,趕出了除農業以外的所有領域,這不能不使李軼群感到委屈和憤懣。幾年來一直縮著脖子過日子的李副市長終於看到寧康來了一位不看董渭清眼色行事的市委書記,這使他心裏感到暢快,盡管這種暢快好像有些自私。這就是今天李軼群為什麽如此豪飲的原因。

    張克勤勸道:“老李,你不能喝就少喝點吧!”

    李軼群說:“沒關係,今天痛快!來呀!江書記,我敬你三杯!”

    江雲天真有些感動。

    “李市長,我們少喝酒多說話好嗎?”他說。

    是的,江雲天還真不知道前任市委書記陳德霖與董渭清曾經有過如此激烈的生死較量,看來寧康市旅遊開發區還真是像他的老同學陳少峰說的那樣不能觸動。他也不知道嚴寒和董渭清的那層關係,他更沒有料到對嚴寒的批評會產生那麽強烈的震撼。如果張克勤和李軼群所說全是事實,那麽寧康的這盆水還真是一眼看不到底。這時候他才深切地感覺到,自己正站在一個十字路口,向左還是向右,向前還是向後,正在等待他的抉擇。但是,不管他選擇什麽方向,他都不會輕鬆。因為擺在他麵對的是兩股方向截然相反的潛流。說心裏話,此時此刻,他很感激張克勤和李軼群對他頂信任。因為他單槍匹馬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需要有人理解他支持他,他迫切地需要一些與他推心置腹休戚與共的諍友和知己,隻有這樣,他的主張才有可能得到實施。而諍友和知己隻能用真誠來換取,而不是憑借職位和權勢。

    “我非常感謝二位對我的信任,”江雲天說,“開發區的事我也有所耳聞,剛才我接待了仙子大廈投資方的代理人林子南先生的女兒林瑩,她向我反映了一些情況。如果她反映的情況是真實的,那麽,我的前任陳德霖組織的視察所揭露出來的問題就僅僅屬於表層,這裏麵恐怕有更深層次的問題。但這需要調查,現在還不能下結論。我和董市長過去不認識,現在也還不了解,我不希望他是那樣的人。二位把我當自己人,給我通報了一些情況,你們的一番苦心我非常理解,因此我會認真對待,請二位放心,我不會辜負大家包括二位在內對我的期望。請你們相信,朗朗乾坤,不容鬼魅橫行,光明磊落,又有何懼何畏?王炳華同誌說得好啊,不就是一頂烏紗帽嗎?隻要舍得這頂烏紗帽,就沒有幹不成的事情!來,張書記、李市長,為了寧康美好的明天,我們幹它三杯!李市長的酒可以讓曲秘書長代勞!”

    “慢,慢!”李軼群搖搖頭說,“江書記看不起我。我平時是不能喝酒,但今天不同,今天高興啊!我看到了寧康的希望。所以這酒我是當仁不讓,來,江書記,幹!”平時很斯文的寧康市副市長李軼群今天一反常態,他不聽江雲天和張克勤的勸阻,舉起酒杯一飲而進。接著是第二杯第三杯……結果喝得是酩酊大醉。

    “我沒醉……酒逢知己……千杯少……來!江書記……幹!”臉色煞白踉踉蹌蹌的李軼群被扶下樓來的時候,他恍恍惚惚地感覺仍然是在和新任市委書記對酌……

    以上是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江雲天和市委副書記張克勤以及常務副市長李軼群剛剛在香格裏拉大飯店喝過酒,今天中午他又與飛鵬房地產開發公司總經理吳飛鵬來到這裏。

    昨天臨分手的時候,張克勤告訴江雲天,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幾乎都有一個招待客人吃飯的去處,他建議江雲天如果有客人就暫且到香格裏拉來。

    “等你熟悉了情況以後再自己選擇飯店。”張克勤說。

    “我在這裏無親無故,哪有什麽客人呢?”江雲天說。

    “你不必著急,你的客人多得很哩,客人是不請自來,你不想請也不行!”張克勤說。

    果然,昨天言猶在耳,今天他的客人就來了。

    還是香格裏拉大飯店的三樓六號小包間裏,江雲天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招待他的客人飛鵬房地產開發公司總經理吳飛鵬一行。在座的除了江雲天和吳飛鵬外,還有總經理助理安然小姐以及吳飛鵬的兩個部門經理。市委秘書長曲文治也趕來相陪。

    “吳先生,今天我們怎麽喝啊?”江雲天說。

    “客隨主便,江書記說怎麽喝就怎麽喝,我是舍命陪君子。”吳飛鵬說。

    “山東人喜歡用大碗喝酒,我就是山東人。”江雲天笑道。

    “那就換大碗。”吳飛鵬不甘示弱。

    安然說:“就用酒杯吧,這高腳杯也不小呢。”

    於是秘書長曲文治先給吳飛鵬麵前的高腳酒杯裏斟上半杯酒說:“吳總,這麽多行嗎?五糧液度數不高。”

    吳飛鵬看一眼曲文治說:“秘書長要是不怕留客,就請倒滿吧。”

    曲文治說:“幾間房子寧康還是有的。”於是他給吳飛鵬把酒杯斟滿,然後又給其他人照樣子斟上。

    江雲天舉起酒杯說:“歡迎各位到寧康來,我首先替石塔縣的父老鄉親謝謝吳總經理。我希望飛鵬公司能夠一如既往地支持石塔乃至寧康的工作,我們的合作前景將非常廣闊。我想請吳總經理利用自己的影響力,聯絡更多的企業界有識之士來寧康發展,寧康將會為他們創造最優越的發展環境。俗話說先幹為敬,那我就先幹一杯,以表示我對吳總以及各位的敬意!”說完,江雲天一口喝幹了杯中的酒。

    吳飛鵬也舉起杯說:“我隻不過做了一點對自己有利的小事,不足掛齒!倒是剛才江書記的話使我感動。有氣魄啊!好,千言萬語都在杯中!”說完他也一飲而盡。

    曲文治起身舉杯邀請其他三位:“初次見麵,請各位賞光,領導帶了頭,我們也不能落後,我們也幹了吧!”

    除安然以外,其他兩位連連地搖手說:“我們實在不行,就意思一下吧。”

    曲文治說:“要意思就沒意思,咱們喝一半吧。”說著,他喝了一半。其他兩位也喝了一口。曲文治知道他們在總經理麵前不敢造次,所以也就不再勉強。隻有安然沒有動酒杯,曲文治向安然舉舉杯。

    江雲天說:“秘書長就不要難為安然小姐了,她是女同胞,不能喝就免了。”

    安然說:“江書記將我的軍是嗎?我要和你單獨較量。”

    曲文治說:“眼睛向上是不是?”

    大家都看著安然發笑。

    安然甩一甩滿頭烏發說道:“酒水酒水,不就是一口水嗎?這難不倒我!”說著,她舉起酒杯爽快地喝了一大口,然後從容地掏出手帕在嘴唇上很利落地擦拭了一下。曲文治知道她作弊,但他沒有說破。

    看來安然是酒場上的老手。

    吳飛鵬等大家笑過之後說:“江書記,我們還是說正事吧。我說要和你做一筆大買賣,不知道你敢不敢做主啊?”

    江雲天說:“這要看什麽買賣了,假設你要買我的市委大樓,我還真不敢像王炳華那樣做這個主。”

    吳飛鵬說:“我是認真的,不是在開玩笑。我打算在你的旅遊開發區買下一塊地皮……”他停住,想看看江雲天的反映。

    “然後你再倒手賣出去,從中賺上一筆?” 江雲天說。

    吳飛鵬搖搖頭:“不!我要在仙子湖畔建一座比仙子大廈規模更大的綜合性服務設施。自從那次競標失敗以後我就產生了這個想法。”

    “是在賭氣嗎?”江雲天說。

    “我還沒有糊塗到用自己的錢去無謂地賭氣。從長遠的觀點看,一座仙子大廈遠遠不能適應未來寧康旅遊業的發展,紫雲山旅遊開發區不應該隻有一個服務設施。我保證在兩年內給你在仙子湖畔豎起一座比仙子大廈更雄偉的現代化建築。但是條件隻有一個,我不想讓寧康市插手,一切由我公司自己來運作。”

    江雲天端起眼前的酒杯看了看裏麵的酒,然後又把酒杯放迴原處。

    “吳總經理,你就這點要求嗎?”他說。

    “這在江書記恐怕不是難題吧?”吳飛鵬說。

    江雲天笑了,他說:“這也叫大買賣嗎?這就是你吳總經理的氣魄?”

    吳飛鵬不知道江雲天何以發笑,他反問道:“這買賣難道還小嗎?”

    江雲天正色道:“我準備把開發區全部賣給你!你買得起嗎?”

    此語一出,頓時驚得在座的各位麵麵相覷。就連秘書長曲文治也毫無思想準備。他正兩肘撐在餐桌上,雙手握著酒杯專注地傾聽市委書記和房地產開發商談論大買賣,這句話竟使他手中的半杯酒差點晃蕩出去。

    這真是聞所未聞的驚人宣言!

    江雲天這個宣言其實已經醞釀了很長的時間。

    自從他正式到寧康就職的第一天,組織部長羅昆把關於成立旅遊開發區管理局的報告送到他手裏的時候,他就開始考慮開發區未來的運作構架。尤其下基層跑了一圈以後,使他對那一片風景優美的地帶未來所應采取的機製逐漸明晰起來。當然,他現在還來不及周密地思考這個構架的細節,但工業企業舉步維艱的現狀使他痛切地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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