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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蒙蒙亮,正是一天最冷的時候之一。不是必要,一般沒人願意這個時候起床。


    葭州知州牛德錄抱著小妾,正睡得舒服,忽然有焦急地聲音從門外傳來:“老爺,老爺,不好了,出大事了!”


    他已過知天命的年齡,卻還好色,因此身體空虛,極度缺睡。


    這一大清早地被吵醒,牛德錄很是惱怒,正待發飆之時,卻聽出說話這人是跟自己幾十年,一向知道輕重的管家。這心馬上一緊,不會是又有地方鬧民變了吧?


    他趕緊起床,在小妾和聞聲過來的丫鬟的伺候下邊穿衣,邊略微有點煩躁地問道:“到底有何大事?”


    門外的管家一聽老爺有了迴應,連忙稟告道:“老爺,同知大人迴來了,他……”


    一聽這話,原本牛德錄嫌小妾和丫鬟動作慢,自己也在動手整理衣裳的手,一下停了下來,不滿地打斷道:“你所言大事,就是此事?”


    言語之間,明顯帶了一絲惱怒。


    管家伺候他這麽多年,又如何聽不出來。不過他也顧不得老爺生氣,馬上接著道:“是,同知大人狼狽逃迴,近乎全軍覆沒!”


    “啊……”一聲驚訝聲,然後房間裏便沒了動靜。


    管家知道,這事肯定出乎老爺的意料。其實,不要說老爺了,任何人都以為同知大人帶著三千兵馬,前去鎮壓民變,這是很輕鬆的事情。


    當自己在衙門口見到同知大人惶恐的樣子時,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因此,自己才慌張地趕緊過來把老爺喚醒,這事可耽擱不得!


    過了好一會,房間的門一下打開,牛德錄冷著臉,大步走出了門。


    可寒風吹來,又讓他凍得一激靈。自從考中進士,離開京師外放之後,在這麽冷的天還從未起這麽早過!


    由此,他對萬德隆更是生氣,幹什麽吃的,竟然帶了軍隊過去,連一些亂民都打不過!


    到了後堂坐下,關上門窗,上好暖爐,喝上丫鬟泡好的熱茶後,他才稍微舒服了點,臉色也好看了一些。


    沒過一會,管家就領著人進來了。


    牛德錄抬頭看去,頓時吃了一驚。就算他和萬德隆很熟,可此時,他竟然不認識眼前這個人。


    隻見萬德隆頭上沒戴官帽,頭發蓬鬆,一些亂發披在前額,臉色憔悴,仿佛老了十來歲,一下比自己還老了。


    他身後跟著的參將王金才,比萬德隆要好不少,不過頭盔歪著不自知,臉色也極其難看。


    牛德錄心知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嚴重,他略微一想,便想到了一種可能性,當即“霍”地一下站起來,未等他們說話,就先發問道:“可是河套韃子又來打秋穀,被你們撞見了?”


    他想著那些賤民應該不至於如此厲害,唯一的可能性就隻能是那些韃子了。這些年的天氣不好,河套韃子日子不好過,幾乎每年都會來打秋穀。


    萬德隆和王金才一聽,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無奈地露出一絲苦笑。對於牛德錄,他也沒必要隱瞞,就把大致情況稟告了一番。


    這次的戰事,如果完全有王金才來指揮的話,不至於如此慘敗。但因為萬德隆心急催促,導致犯了兵法大忌,長途行軍後連個整隊都沒有,就投入戰鬥,就算城外沒有伏兵,打到後來,也肯定是吃敗仗。


    因此,兩人在見牛德錄之前,早已商議後形成了共識。


    在稟告的過程中,他突出了亂民的狡猾。並且重點強調亂民中有邊軍士卒甚至可能有將校參與,否則不可能有連環計策,還有騎軍突擊等等。


    牛德錄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連忙派人去把通判等其他主要官員揪來,一起商議府穀亂民的事情。


    原本是想著先行鎮壓了亂民之後,再向上稟告,盡量減輕和摘掉自己的責任。現在鎮壓失敗,不知後續會如何,他們每個人的心情都不好。


    一直商議到快中午時分,才算有了結論。


    第一,葭州在府穀暴亂之後,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應對很及時。


    第二,著重強調了有邊軍參與作亂,並且數量不少,其戰力不可低估。


    第三,正是因為有邊軍作亂,詭計多端,以致葭州這邊派出去的軍隊中了埋伏,現已無兵可用。


    第四,情況都已說明,後續如何應對,望延安府給出章程。


    急腳把他們的商議結果送出去後,這些官員才算稍微鬆了口氣。


    因為他們知道,府穀縣令被害,這事朝廷知道了肯定要追究,眼下已經盡量開脫了罪責,可聽說今上的脾氣不好,到底如何處置他們,心中還是沒底的。


    誰知他們剛散會,前去府穀鎮壓的士卒陸續逃迴,其中就有被胡廣放迴的那批士卒。


    這些士卒為了今後的日子好過一點,就向其他人轉述了胡廣的話。


    沒過多久,這些話就又傳到了葭州主要的幾位官員耳中,讓他們不得不再次聚集起來開會。


    會議的結果,是又一次派出了急腳,送出了第二封信。


    信的主要內容自然是向上稟告這次亂民暴動的原因,主要責任是府穀縣令,還有尤家自己找死,那些亂民活不下去才會暴亂的。


    這些文官做學問自然是有一套的,那文筆也沒得說,為了減輕罪責,把府穀縣令、尤大貴等人的惡政描述得就如同他們親眼所見,說得十惡不赦,天人共憤。


    延安府在收到第一封信,還沒有反應之前,又收到了第二封信。他們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如何去平息暴亂,而是如何推卸自己的責任。


    府穀暴民厲害,萬一延安府派出的軍隊再失敗,那事情就鬧得太大了。


    他們商議的結果,就是繼續把燙手山芋往上扔。這一次,延安府分別寫了兩封信,向上稟告。


    第一封信,是給陝西巡撫胡廷宴的,著重強調了是邊軍參與裏麵作亂。


    第二封信,是給延綏巡撫嶽和聲的,著重強調了是府穀縣令和尤大貴橫征暴斂,十惡不赦,官逼民反。


    胡廣自己也沒想到,自己釋放了那些明軍俘虜迴去,並讓他們告知真相的事情,竟然引發了後麵一係列的連鎖反應,使得農民起義軍減少了不少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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