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道的兩側,原本是一片片的農田,可此時卻看不出有一分農田該有的跡象。猶如烏龜背上的殼,裂成一瓣一瓣的。


    這種情況下,農田上應該是沒人的。可陝北這塊地方,卻是人馬喧鬧聲,熱鬧成一片。


    隻見遠處的官道上,一夥騎士身著五花八門的穿著,有全幅盔甲在身的,也有隻有上半身有盔甲,還有皮甲的,甚至根本就沒有的。


    如果去掉少得可憐的盔甲,光他們那打滿了補丁的衣服裏看,這夥騎士完全就是農民騎在馬上而已。


    他們一個個麵色惶恐,護著五六個大車,急促地大聲催著“快點,再快點”的聲音,很遠就能聽到。


    在官道兩側的農田上,則是稀稀疏疏地人群,正用兩條腿趕路。再往後麵一點,則人數會更多。這些人手中拿著長槍、木棍、刀劍之類的武器,表明了他們的流賊身份。


    不過此時,他們一個個氣喘籲籲,手中的長槍、木棍都已被當做了拐杖。不少人跑著跑著就癱倒在地,大口地喘著氣,就是起不來了。


    官道上,有一名騎士掃視了周圍一圈,再往身後的方向望望後,便轉迴頭,對他前麵一名首領模樣的人大聲喊道:“大哥,官軍就快追上我們了,這幾車東西就不要了吧,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說到這裏,他一指周圍繼續大聲喊道:“你看他們的樣子,官軍要是追上來,全都沒一點還手之力的。”


    那名被叫大哥的漢子,一頭的汗水,不知道是趕路趕的,還是心急急的。他聞言左右掃視了一圈,再往後望望,悲從心來,不由得仰天大喊道:“難道今天是我闖塌天敗亡的日子麽?”


    “大哥!”他身邊的幾個騎士見此,不約而同地一起喊道。臉上全是擔憂之色。


    起事以來,足有三千人馬,可這轉眼間,就隻剩下這不到五百人的隊伍了。一腔雄心壯誌。眨眼便付之東流。


    闖塌天有點不甘心,執拗地道:“要是這幾車東西再沒了,就沒人跟著我們了。無論如何,不能丟!”


    他剛說完,有一名騎士忽然大喊道:“快看。官軍追上來了!”


    眾人聞言,連忙抬頭看去,隻見平直的官道盡頭,極遠處的地平線上已經冒出了無數官軍。旌旗獵獵,迎風招展,頗為壯觀。


    不少用兩條腿跑路的流賊也發現了,嚇得發一聲喊,原本倒地上以為再沒力氣走路的,一咕嚕爬起來趕路;而那些原本精疲力竭走著的,也忽然來了精神。變得健步如飛;至於原先那些還能堅持大步走著的,則已經改成了快跑。


    有這樣的轉變,全是因為他們知道,如果被官軍抓到,他們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砍了腦袋去上官那領賞的。


    可這種短暫的刺激並不能持久,原來怎麽樣的,過不了一會就還是怎麽樣。與之前不同的是,他們的臉上已沒有了一絲僥幸,全是絕望之色。


    官道上。又有騎士開始勸闖塌天道:“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沒了這些糧食,我們隻要人在。就還可以去搶的。附近沒有,就去遠一點的地方好了。”


    闖塌天一臉的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如果再不走,那就真得走不了了。


    他一咬牙,正準備放棄那幾大車糧食,放棄那些徒步的手下時。眼睛卻突然瞪直了,就仿佛看見了鬼一般。


    隻聽闖塌天用不相信地語氣說道:“你們趕緊給我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眼花了,怎麽感覺官軍是離我們越來越遠了呢?”


    周圍的幾個手下不信,疑惑地轉迴頭望去。果然,隻見遠處的官軍竟然不追他們了。


    這沒道理啊,眼看著要追上,就能滅了自己這支隊伍,官軍要按照慣例,那是打了雞血一般衝過來了。這是怎麽迴事,他們怎麽停那裏了?


    這個時候,其他流賊也都看到了。有的好奇地停下來看是怎麽迴事;而有的則趁著這個機會,抓緊時間跑路,跑得越遠越好。


    忽然,有人指著官軍的方向,大聲地驚叫起來道:“快看,官軍迴去了,官軍迴去了!”


    那些正跑著的人聽到,迴頭望去,果然,遠處的官軍竟然調轉了屁股,正往來路迴去。慢慢地,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極遠處。


    闖塌天以及他的手下全都呆在了那裏,一時不知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官軍要耍什麽陰謀詭計?那會是什麽陰謀詭計呢?所有人的腦門上都有問號,想不通是怎麽迴事?


    最終,所有的流賊喜極而泣,想不通便不想了。他們隻知道一件事,就是他們逃過一劫了!


    在差不多時間的另外一處地方,明軍將領杜文煥可謂意氣風發。他壓著陣腳不讓自己的部隊追上前麵正狼狽而跑的掃地王賊軍,用意很明顯,就等著這支掃地王賊軍精疲力竭的時候,再去滅了他們。


    這一次,沒有洪承疇隨行,功勞就是自己一個人的。杜文煥得意地想著,趁這個機會多立幾個功勞,怕是很快就可以升總兵了。


    可就在他做美夢的時候,忽然三邊總督府的信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大聲地傳達命令道:“總督有令,馬上集結精銳手下趕赴延綏,聽候督糧道參政洪承疇洪大人指揮行事!”


    “好,等本將滅了前麵的流賊,便馬上趕赴延綏。”杜文煥對於三邊總督的命令,不敢不聽,馬上便應了下來。


    誰知那信使一聽,馬上糾正他道:“總督嚴令,即刻啟程,不得有一絲耽擱。”


    “啊?”杜文煥這下傻眼了,這麽急,至於麽?他心中打著主意,要不等信使一走,自己滅了掃地王,否則到嘴的肥肉不吃,這也太鬱悶了。


    可是他沒想到,信使竟然說是總督有令,要和他一起趕往延綏,路上不得有一絲耽擱。


    同樣的事情,或相似的情況,一處處在陝西大地上演著。讓原本處於被鎮壓消滅狀態的流賊又得了喘息時間,度過了崇禎二年最艱苦的階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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