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蔚藍清朗,白色的雲朵在天際湧動。


    山風輕拂,繞過發梢,撩起幾縷鬢角的發絲輕揚。


    空氣中仿佛彌散著悲傷的氣息。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石階路上,紅衣如火的男子緩步前行,走三階,跪下,俯首叩地,拜三拜。


    起身,行階三步,再跪,叩首三拜。


    同樣的動作重複了不知多少次,綿延的石階不知何時到盡頭。


    白皙的額頭已見了血。


    俊雅溫潤的容顏泛著蒼白,晶瑩汗水打濕了鬢角的發絲,他卻始終不說一句話,眉眼間斂盡情緒色澤。


    如天清海闊,如山風徐徐,如古井不驚。


    跪了太多次,走了太多步,膝蓋傳來碎裂般的劇痛,腳步滯澀,他卻硬撐著虛弱疲憊的身體,一步步往上而去。


    什麽也不想,思緒放空,機械般重複著僵硬麻木的動作。


    已經走了多久……應該說,已經跪行了多久?


    他不知道。


    或許一日了,隻記得天黑了又亮,從晴天陽光到日落西山到月上中天,黎明時分的水汽沾染著發絲,與汗水交織在一起,如綢緞般烏黑的發絲漸漸多了幾分淩亂。


    汗濕重衣,四肢百骸都叫囂著疲憊酸痛。


    唇瓣因失水而蒼白幹裂,眼底一潭死水般荒蕪空寂。


    九千九百階。


    何時是盡頭?


    秦裳叩首,起身,僵硬艱澀地邁上三階,再跪下,叩首。


    昏沉的腦子裏,開始恍惚浮現出多年來的片段。


    第一次見到那個白衣清冷的身影,他清晰感受到心髒劇烈跳動的滋味。


    第一次服下打通經脈卻也會透支元氣的子元丹,他承受著父親滔天的怒火和責罵。


    第一次來到九閣之巔,跪在成為他執念的那個人麵前,他覺得生命是如此鮮活而美好,充滿著朝氣與陽光,連空氣都洋溢著清新的味道。


    陽光極致絢爛,卻又如此短暫。


    火一般的信念被漸漸磨滅,歲月變得如此無情,讓人從肌骨裏感受到寒冬的滋味。


    往事點滴浮上心頭,再憶起,卻隻剩下遍地蒼涼。


    起身時一陣暈眩閃過,身形陡然一個踉蹌,險些栽倒,秦裳下意識地掐著掌心,用疼痛換來片刻清醒。


    穩住疲憊至極的身體,他定了定神,緩緩抬眸望去。


    模糊的視線中,山景依舊,隻是心頭卻已是……物是人非。


    腳下如灌了鉛一般沉重,仿佛再也抬不起來一步。


    幹裂的唇瓣微扯,唇角掠過一個苦澀的弧度。


    悖逆嗎?


    那就……幹脆悖逆到底好了。


    他很累,不想再堅持,也無力再堅持。


    早早解脫吧。


    遙望天際,又是淩晨時分。


    秦裳轉眸,看向階路兩旁蔥鬱的低矮花叢,花叢上覆蓋著一層晶瑩露水。


    磨破的指尖伸出,他以掌心取了點露水送至唇邊。


    不多,卻得以稍稍緩解幹澀的喉嚨。


    秦裳深深吸了一口氣,掌心運氣,將體內真氣凝聚在手臂和雙臂,緩解了身體的滯澀疲憊。


    然後腳下一提氣,身體如鷹隼般急速朝九閣之巔掠去。


    身後響起急促的抽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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