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宸十八歲的生辰未起波瀾,悄無聲息地過去。


    而西陵皇城,臘月後半個月幾乎都沉浸在一片冰雪陰霾之中。


    大雪從臘月十二開始紛紛而下,一連下了數日未連,庭院裏,枝頭上,屋簷瓦片上,到處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白雪。


    子曦和楚宸就待在燒著地龍的屋子裏,開始享受年前的幾日靜好,仿佛隻有偌大天地間隻有他們彼此相伴。


    沏一壺茶,彈一首小曲,溫言軟語間情深意濃。


    再也不必理會紅塵俗世。


    而宮裏那位在經過數日陰霾,滿朝文武也跟著提心吊膽數日之後,終於接受了相府覆滅的事實。


    冷靜下來便想到了自己的性命還掌握在子曦手裏,為了解他體內的毒,楚寰不止一次傳旨要子曦進宮。


    可子曦脫口忙,一直不曾理會。


    對於子曦明目張膽的抗旨行為,皇帝心裏又驚又怒,卻也不敢逼迫太狠,隻因太醫院那麽多醫術精湛的太醫,竟無一人能得知他中的是什麽毒。


    當皇帝的人沒幾個不怕死的,楚寰隻有一個兒子,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命,他也會考慮六歲的兒子能不能承繼江山,能不能在長公主和清郡王這兩大勢力之下得以坐穩帝位。


    所以他不能冒險,也不敢冒險。


    說來也可笑,這毒是他親自下在蘇瑾體內——隻不過當初他下的是毒,而子曦把毒繁衍而生的蟲子從蘇瑾體內取出,再放進楚寰體內,他居然就完全不認識了。


    而跟楚寰心境完全不同的是,親自監斬了蘇相一家人頭落地之後,楚凝迴到府裏也接連數日未曾再出府。


    沒下雪的那兩日裏太陽不錯。


    楚宸在家裏低調過生辰的那天,蘇瑾邀楚凝在梅園賞梅。


    梅園裏設了一張躺椅,年輕而俊美的男子慵懶側臥在椅子上,迎著日光,聲音輕而幾分緬懷:“少年時,我也曾幻想過長大之後考取功名,成家立府,娶一嬌妻美眷,生幾個孩子,在園子裏種一些梅花,桃花,杏花,看孩子在花樹下玩耍……”


    楚凝站著一旁靜靜聽著,清冷麵上沒什麽表情。


    “以前對於男子三妻四妾沒什麽想法,可母親被糟踐的那些年裏,我卻開始生出憤恨,為何時下製度對女子如此不公?為何女人的幸福和命運要掌握在男人手裏?為什麽,有些男人可以一邊享受著女子無怨無悔的付出,一邊又心安理得地糟蹋著女子的一片情深?”


    而作為男子,蘇瑾親眼見證了母親一生的不幸,他曾暗暗發誓,這輩子絕不會納妾,不會讓任何一個女子因自己而經曆母親那樣的踐踏。


    然而世事難料。


    蘇瑾做夢都沒有想到,他會跟西陵長公主楚凝牽扯到一起,還成了夫妻。


    他們的身份曾是雲泥之別——就算是他的父親嫡母沒死之時,見到楚凝也得乖乖地,恭敬地跪地行禮。


    而蘇瑾,在蘇府的時候縱然如何隱忍,也還要看著自己的嫡母和嫡兄臉色過日子,不能稍有不敬。


    那時候,楚凝是天,他是被踩在塵埃裏的螞蟻,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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