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凝。”走到軟榻前站定,垂眸看著自己名義上的妻子,蘇瑾淡淡開口,“我想去花園裏走走,你能陪我嗎?”


    楚凝皺眉,周身寒氣似乎又重了一些。


    此時若是有旁人在,隻怕要嚇得腿肚子都哆嗦了,蘇瑾卻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淡然沉穩,堅定無畏。


    “你身上有傷。”她嗓音冷冷,不帶半點感情,“吹不得風。”


    雖然初冬季節對於楚凝這樣的人來說,委實算不得什麽。


    但楚延今晚來上藥的時候特別交代過,身上的傷未愈之前,不要吹冷風。


    明明是一句冷漠至極的話,可蘇瑾聽了,唇角卻揚起了一抹清淡的笑意,“沒事的,之前你不是讓人給我做了一件貂皮的大氅子嗎?我穿著那個,就不怕吹冷風了。”


    楚凝聞言,眸光不自覺地深邃了一些,看著蘇瑾的眼神不由帶了一些探究意味。


    蘇瑾沉默地站著。


    俊美如畫的妖孽容顏除了因傷勢未愈而顯得蒼白之外,並無其他多餘的表情,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


    片刻之後,楚凝放下手裏的書,舉步往外走去。


    蘇瑾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


    “去麒麟院,把駙馬的貂裘大氅拿過來。”


    冷冷的命令出自那個女子口中,依然不含任何情緒波動。


    屋裏的蘇瑾安靜地聽著,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讀書人氣節高。


    他的氣節比一般讀書人更高。


    所以他以前總覺得命運該掌握在自己的手裏,而不該由別人掌控。


    可他錯了。


    這是個君主強權時代。


    掌控著絕對權力的人,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而以前的固執和不合時宜的驕傲,讓他最終嚐到了刻骨銘心的恨,被徹底摧毀了尊嚴和驕傲,萬念俱灰的絕望。


    以及,固執的認知被徹底顛覆之後,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悔恨。


    肝腸寸斷。


    人生有很多條路,並非隻能認準一條道走到頭,哪怕撞到牆上撞得頭破血流也不願轉過彎。


    “穿著。”女子冷冰冰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拉迴了蘇瑾的思緒。


    他抬眸,衝著女子淡笑,笑容裏有著某種壓抑隱忍的情緒:“多謝殿下。”


    接過柔軟得像是嶄新的大氅,他的心神不由恍惚了一下。


    他剛來府裏那一年春。


    皇家秋獵時,楚凝親自獵下了十一隻白貂,才做成了這樣一件大氅。


    她不是喜歡說話的女子。


    這件大氅在府裏眾多男寵嫉妒眼神中被送到他手裏時,他絲毫不覺得榮幸和感激,隻冰冷地道了一句殘忍。


    然後毫不手軟地把大氅丟在了地上。


    強勢的楚凝,何曾遭過這樣的忤逆?


    那是蘇瑾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挨她的鞭子,火辣辣的,像是要生生撕開渾身皮肉的疼痛,至今還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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