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寓習慣的是別人的不信任。


    從商者,大多如此。


    不過,他在創業這條路上死磕之前,也早已做好了不被任何人信任的準備。


    畢竟發生過那樣的事……


    來自年輕人的無條件的信任,悄無聲息在老男人心裏播下了一顆火種。


    藍緯言看著晏寓一副受盡委屈又終於沉冤昭雪的神情,直想捏住他的臉向兩邊拉拽,幫他做個笑臉出來。


    他嘴角不自主地上揚,轉眼又恢複了疏離之態。


    “那個,不是你,就沒事了……我不打擾了,再見。”


    自己都表現出那樣的信賴了,老男人卻還是一句話也不說。


    年輕人默默心浮氣躁,也不想再留在老男人麵前礙眼。


    “哎,小言……”晏寓極其艱難地發出嘶啞的聲音。


    藍緯言立刻就停下了,對上他的眸子裏閃爍著期待。


    晏寓捏了捏嗓子,“咳,上次我替你去公安局報案,那位民警後來有聯係你嗎?”


    “沒有。我這幾天在找新的租房,也沒空去警局……”


    晏寓莫名替他感到心疼,再度陷入沉默。


    沒有工作的年輕人,在這座陌生而市儈的城市,一麵被莫名其妙的神秘人恐嚇,一麵還要找新的租房……


    雖然他不是那個神秘的變態,可他卻為年輕人的境遇感到奇異的愧疚。


    真是不科學……


    藍緯言見他又是一副無話可說的模樣,眉頭微蹙,“那我……先迴去了。”


    雙手插兜,轉身,步伐很慢,步幅也不大,心裏則發了瘋似的嘶吼著:可惡!可惡!


    “等一下,”晏寓猶豫地喊住了他,“小言,等一下。”


    這一迴,藍緯言遲疑片刻才迴過頭,“你叫我?”


    “廢話,不是我叫你,還是鬼叫你?”


    藍緯言低聲吐槽,“你可不就是ghost(鬼,幽靈)嗎……”


    聲音雖輕,晏寓卻聽得一清二楚。


    他有幾個外國朋友,談及起自己的前任時,總是喜歡用ghost這個詞。


    這種半是詼諧半是無奈的說法,對於前任這種「分明已經毫無瓜葛卻總覺得對方陰魂不散」的存在,真是再貼切不過。


    留學歸來的藍緯言當然也熟稔這種用法。


    晏寓心情有點複雜,喜憂參半,難以名狀。


    不知為何心虛起來,怯聲問藍緯言,“你吃晚飯了嗎?”


    藍緯言摸了摸癟癟的肚子,“沒有哎。收到郵件的時候剛從一間有意向出租的公寓出來,在地鐵上看了五六遍,然後發現坐錯站了……就想幹脆來找你問問。來的路上怕你已經下班了,還特地打了你電話,但是發現你拉黑我的號碼了……我知道如果去雅士閣,你一定不會見我,所以就來這裏碰碰運氣……”


    晏寓愈發難受起來,好像他就是藍緯言的不幸的罪魁禍首——即便他根本就不是。


    語氣愈發別扭,“那個,我正好也要去吃晚飯,一起吧?”


    藍緯言偏過頭,強作鎮定,“還是不用了吧。”


    小心髒卻在發抖,生怕老男人就這麽迴一句“那好”。


    晏寓果然不負眾望地點了點頭,“那好。”


    “……”


    藍緯言內心暴走,嘴角抽搐了一下,黑著臉準備離開。


    自己作的,無論如何也要笑著麵對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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