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233 溫柔


    這什麽概念,她懂嗎?


    她懂。


    她現在,等於k先生的翻版。


    唐北堯……


    恨死她了吧?


    喬慕頹然地聳拉下肩膀,徹底沉默下來。她的手,一點點地鬆開那鐵質的欄杆,怔忪地坐迴地上,目光再度投入那片黑暗之中。


    「給他點時間。」顧斯庭貼在外麵,沉吟了兩秒叮囑,「這兩天,你在這裏好好照顧自己,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北堯他……」


    顧斯庭的聲音頓了頓:「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善後,也需要緩緩。他應該……沒時間來見你了。」


    這是最委婉的表達方式。


    他看喬慕一個人被關在這裏,也覺得她可憐。但是,他總不能直白地告訴她:『你們現在這情形,就你做出這種事,唐北堯不會想見到你的!』


    直說太殘忍。


    顧斯庭忐忑著,然而,喬慕卻沒有太大的反應,她隻是「嗯」了一聲,便不再有動靜……就這麽心平氣和地接受了?


    「你……」顧斯庭不放心地往裏看,「你還好吧?」


    「好。」


    「你一個人在裏麵呆兩天,也可以嗎?」他委婉地試探。


    「可以。」


    ……


    喬慕的迴答很爽快,隻是她的話很少,寥寥幾個字,配上她此刻沙啞低弱的嗓音,讓人聽不出其中的任何情緒。


    顧斯庭又叮囑了幾句,識相著沒有繼續多問。他隻是默默地把帶來的吃的遞進去,喬慕沒有接,他便默默地放在她身邊的地上。


    他畢竟是局外人,有些事情,不好插手太多。


    現在——


    唐北堯需要空間。


    她應該也同樣需要。


    「那個,我就不打擾你了。」顧斯庭緩緩起身,清了清嗓子,實在地補充兩句,「想開點。你想要什麽,就跟傭人說吧,我看那傭人倒是挺好的。」


    說完,他退了出去。


    「啪嗒!」


    一聲細響後,外麵走廊的燈也被關了,外麵的光線暗下來,隻剩她頭頂上的那盞,閃著昏黃的光,把這有限的空間照得也並不明亮。


    喬慕就在地上枯坐著。


    她重新打量起這個房間,看著周圍的環境,簡陋卻也整潔。剛剛女傭說,這裏是禁閉室,是「唐少小時候犯了錯,也被關著」的地方。


    在這種孤單淒涼的環境裏,她想到這裏,扯了扯唇角,又莫名地覺得鼻酸……


    她不害怕了。


    他不見她也沒關係。


    這是唐北堯也曾被關過的地方。


    像是穿越時間,同樣的地點,他們……還在一起。


    …………


    地上很涼。


    喬慕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直到那徹骨的涼意,從四肢百骸蔓延上來,讓她不由地打了個寒噤,喬慕才清醒過來。對!她還要好好照顧自己!


    她得留著體力和精力,等著和唐北堯解釋清楚——


    她沒有殺齊遂!


    那一槍不是她自願開的!


    「咳!」喉嚨還是幹啞得難受,顧斯庭送來的那些烤肉,她根本咽不下去。她稍微一咳嗽,喉嚨便是麻麻的疼痛。


    喬慕隻能勉強咽了點水下去。


    這裏沒有鏡子,她看不到脖子的情況,隻能用手摸了摸感覺……應該是腫了!算了,那就讓它腫著吧,過兩天就會好的。


    沒關係。


    忍忍沒關係。


    …………


    萬籟俱寂。


    唐宅原本就偏僻寂靜,這個禁閉室,到了晚上,更是聽不到絲毫的人聲。喬慕滅了燈,縮在房間的那張單人床上,靜靜地待著。


    她現在適合待在黑暗裏,發呆愣神都沒關係。


    她所有的情緒,所有的思維,都可以在這黑暗中隨意發散。隻是,她的腦子好亂,又好像很空,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中,她依舊沒辦法靜下心來思考……


    夜深人靜,這裏始終沒人來打擾她。


    直到——


    她徹底睡著。


    …………


    陌生的環境、硬板的小床,喬慕睡得並不安穩。她一直在幾個噩夢中重複、沉淪、清醒……然後翻一個身,又陷入了另一場噩夢中。


    如此循環。


    朦朦朧朧中——


    她聞到清冽的氣息,有種熟悉又安定的感覺,停在了她身邊。她幾乎又要睡過去的時候,有清涼濕潤的東西,被抹上了她的脖子……


    於是,那種火辣腫痛的感覺,瞬間就不見了。


    喬慕猛地清醒過來。


    她睜開眼睛,眼底的迷濛迅速褪去,借著門外折射進來的那點微弱的光,一下子,就看清了坐在她床旁邊的人……


    鐵門開著。


    唯一有權利開門的人,就坐在她的床畔。


    唐北堯。


    他竟然來了!


    他來……為了給她上藥?


    看到她陡然睜開眼睛,唐北堯的動作明顯一頓,但是在短暫的停滯之後,他又伸手,很專注很輕柔地將藥膏抹上她的脖子……


    就好像,她醒不醒來都一樣!


    這是一概不知的醫生,按照中午的約定,剛送過來的藥膏。


    而唐北堯平靜地做著這一切,就仿佛在茶館前麵的空地上,他平靜地掏出手帕,幫她擦拭臉上濺到的血跡一樣……


    不帶情緒、不用聲音。


    誰都無從揣摩他的態度!


    喬慕也沒動。


    兩人就在這種昏暗的環境中,詭異地靜默著。


    喬慕隻能感覺到他細膩的動作,以及聞到那淡淡的藥草香氣……


    …………


    直到——


    他終於擦完藥膏。


    唐北堯擰開那個小瓶,直接把東西往她枕邊一放,然後默不作聲地起身。他沒和她說一句話,也沒和她有任何的溝通。


    似乎,要不是她剛好醒來,他就當今晚沒來過。


    「唐北堯!」


    喬慕卻像是驟然驚醒,在他欲起身離開的那一刻,猛地從床上爬起來,整個人跪坐在床沿,不管不顧地……從身後抱住了他!


    她怕留不住他。


    她更怕唐北堯會甩開她。


    所以,喬慕的兩條胳膊勒得很緊,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用力得幾乎身體發顫:「別走!」她的聲音,支離破碎地從喉嗆裏發出來,甚至帶著淺淺的鼻音。


    她知道,他要是走了,就肯定不會迴來了!


    因為他已經把藥留在這裏了……


    唐北堯沒說話。


    從被她抱住的那一刻開始,他的身體,便是緊繃且僵直著的。剛開始,他微微用力,試圖掙開,但換來的是喬慕更大力的擁抱。


    她整個人貼上他,幾近賴皮,掩飾著心中的恐慌。


    「別走!」喬慕又懇求了一聲,執拗又卑微地重複那兩個字。她想控製住的,但是聲音中,卻不小心帶上了哭腔。


    唐北堯沉默著。


    隔了良久,他才微微掙了掙,依舊沒有成功,才終於開口:「你鬆手。我不走」他的聲音,也帶著克製的喑啞。


    他伸手,扒拉下了她纏在他身上的胳膊。


    唐北堯沒食言。


    他沒離開,隻是走到門口,打開了禁閉室的燈。頭頂的那盞小燈又亮起,暖黃色的燈光投射下來,讓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昏黃色……


    唐北堯沒有走迴來,隻是倚在開關旁邊的牆壁上,兀自靜靜地站著,也沒有看她。


    於是,喬慕原本想說的話,都卡在了嗓子裏。


    光線不亮,但是她卻看清了唐北堯的模樣——


    他還穿著白天的那件襯衫,領口半敞著,袖口也沒係,衣袖卷到了肘部。他的神色疏淡,臉上卻明顯地帶著憔悴和疲憊。


    他整個人……


    看上去都好落寞。


    他明明站在光線裏,她卻覺得他周圍都是壓抑和黑暗。


    喬慕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就鄙視自己。


    所以她原本想說什麽呢?


    她原本想說自己沒有殺齊遂,她想說自己被誤解,她是清白的!可是她證明自己有什麽用?且不說唐北堯會不會信她,就光她的解釋,能改變什麽現狀?


    證明她清白無辜?


    她隻是自私自利地把自己從整件事中摘出來!


    齊遂終究是死了。


    唐決留下的最後一點念想,終究是沒了。


    唐北堯始終會難過的。


    喬慕深吸了口氣,把鼻翼間的酸澀都強忍下去,然後抬起頭來。她沒有一下子就觸碰他的底線,隻是喃喃地出聲,先問了其他想知道的事情:「白十七……」


    「還在救。」才開了個頭,唐北堯便打斷了她,簡潔地丟了答案。


    喬慕抿了抿唇。


    她瞬間覺得,喉嚨越發幹澀難受起來,她的牙齒碾過下唇,幾乎把嘴唇咬出血來,才低低出聲:「對不起……」


    這句道歉,是因為白十七替她挨了一槍。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種情況……


    白十七,現在還是生死不明。


    「不用道歉。」唐北堯再度打斷她,依舊不帶任何的感情波動,便截斷了她所有想說的話。


    喬慕的喉頭一哽,眼眶瞬間紅了。


    不用道歉……


    因為道歉沒有用……


    他的意思,她明白的。


    她找不到其他的話來說,原以為就會如此一直沉默下去,卻沒想到,唐北堯這迴很快開了口,順著他剛剛的那句話繼續:「不用道歉。殺就殺了。」


    他負責收場。


    不管什麽事情,他都負責。這是他的承諾。


    把她關起來……


    不是為了讓她自責道歉的!


    所以——


    「你隻需記得,你做的任何事,我都會替你擔著。」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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