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陰沉,雷聲震震,空氣中十分濕冷,下了一夜的小雨剛停下不久,轉眼就又見絲絲縷縷的雨絲落了下來。


    無聲無息,將整座濟陰縣城都籠罩在一層迷蒙的淡淡水霧之中。


    這時一輛牛車過來,一邊碾過街口的濕痕青石路麵,一邊發出吱吱呀呀的輕微細響,穿過稀稀疏疏的來往人群就抵達到了孫府門口。


    牛車止住,不一會兒,就從上麵下來了一個中年道人。


    這時門口早有著仆人等候,見著道人下來就連忙上前一禮說著:“可是餐霞道長?大人已在府內等您了。”


    一邊說著,一邊目光就不由微微瞥向了道人。


    隻見道人身材高大,一身青色長袍,發絲被挽一個道髻,中間用一通體碧綠簪子束著。


    雖麵容看著不過三四十許,但兩鬢卻已生出白發,眼角也有著一二細微皺紋,顯出老態,讓人不由驚奇。


    相貌其實平平無奇,唯有雙眼清湛有神,泛著水盈盈的奇異光澤。


    瞳孔裏染著一絲常人難以覺察的深邃褐色,就像此時徐徐入骨的秋雨般,晶瑩中卻蘊含著一股說不出的寒意,讓人印象深刻。


    聽了這人的話,道人臉色冷漠,目光淡淡一掃,就說著:“前麵帶路。”


    道人目光一掃而過,與此同時這人就不由生出些許的小雞皮疙瘩,猶如冬夜裏赤身站在寒風之中,不由的打了個寒顫。


    這時在看向這位道人的眼中,就不由多了一絲驚悸之意,低著頭,臉色發白,不敢再望向那雙讓人莫名生寒的眼睛。


    這人低聲應了一聲,神態恭謹,引著道人就徑直往府內而去。


    一路往裏,穿過深深庭院,就見四周布著假山奇石,又有著各色花草樹木點綴其間,雖不說一步一景,景景動人,但也稱得上是獨具匠心,雅致非常。


    路上遇見些丫鬟仆役,一見有著人來了,都是連忙斂氣靜息退到道旁,不敢有絲毫打擾,待人遠遠走過才鬆了一口氣,繼續前行。


    府內頗大,沿著走廊向前,轉過一道月門,就到了一個澄澈的小湖。


    沿湖而起的是一座有三層高的小重樓,灰黑色木製,精致絕倫,此時坐落在湖邊,雨絲淺霧浸潤著表麵,泛著瑩潤的光澤。


    四周一片安靜,隻有細微的風雨之音,這時望去,煙雨中的小閣樓於典雅精致中更添了幾分冷冷的肅穆。


    仆役沒有停留,引著道人,沿著盤旋的硬木梯就直上了三樓。


    這時門沒有關,道人邁步上前就進了屋,四下掃過,就見屋內布置。屋裏沒有點燈,光線很暗,但以道人的目力還是看的纖毫畢現,十分清晰。


    屋內布置很是清雅簡單,隻旁邊靠牆立著一個小小博古架,上麵陳設著各式古玩、器皿,以供把玩。


    旁邊有著一個香案,香案上方則擱著一個精美的鶴嘴香爐,裏麵插著已燃了大半的檀香,香氣嫋嫋呈螺旋狀升起,使得滿室都籠罩在一種令人安神靜氣的清香之中。


    正中則是一套桌椅,桌上有著紅泥茶爐,炭火暖暖,波滾浪湧,水汽升騰而出。


    卻是一俏麗侍女正立在一旁,神情專注注視著眼前茶具,手中動作不停。洗茶、衝泡、封壺、分杯、分壺,一氣嗬成,顯是純熟此道。


    目光再一轉,就見著了濟陰縣尊孫文,一身便服,此時眯著眼睛,透過重重雨幕,看著窗外的淅淅小雨輕輕落在遠處的池塘,蕩起一圈圈細碎的水波漣漪,有些怔怔,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似乎是察覺到了道人的到來,孫文揮了揮手,就吩咐著:“都下去吧。”


    “是。”旁邊的侍女仆役盡皆退下。


    孫文轉過頭,看著一臉沉靜的道人就不由笑了笑,連忙輕聲道:“餐霞道長來了?來來,快請坐。”


    一邊說著,一邊移步過去,自己也坐在了椅上。


    中年道人也不客套,向著孫文微微一禮也就徑直入了座。


    雖表麵上隱隱有些敬重,但卻全無半點拘謹,顯然並不懼怕麵前這位一縣之尊,甚至言行舉止顯得有些隨意。


    畢竟同為天人境中人,自己甚至修為還高出一籌,若非有重事相求,哪怕自己隻是旁門左道之人,比不得他為一言通天的名家弟子,功法殺伐不及,但也不至於在其麾下,為其驅使。


    “不知大人急召貧道,是想要詢問事情進展嗎?”中年道人不由問道。


    孫文先沒有迴答,見茶已經煮好,微微一笑,將桌上的茶湯倒入品茶杯,才輕聲說著:“這倒不是,不過道長既已提起,此事又關係重大,還望告知一二。”


    頓了一頓,輕輕將茶杯送到道人麵前,麵色溫和,就又繼續說著:“濟陰周處陰氣漸盛,其來曆如何,起於何處,我心中也是疑惑不解,前些日子方才會委任你去調查。”


    中年道人聽著此話,點了點首就沉聲迴道:“我探查走遍了濟陰周邊地形,用秘法望過大小山脈河流之氣,也隻能察覺到這陰氣怕是與暗界有著一些關聯。”


    說著,中年道人沉吟片刻,望著孫文驚疑麵容就又繼續說道:“古怪的是,這股陰氣之中卻又蘊含著無比暴烈的火靈之氣,地脈複雜糾連,源頭又似乎被陣法籠罩掩蓋,我亦是不便探查,尋不到真正的源頭。”


    說罷,道人用三指取過品茗杯,輕啜慢飲,細品著馨香醇厚的茶中真滋味。


    孫文聽著點了點頭,歎息一聲,輕低眼簾,搖頭說著:“我也派人查過濟陰縣衙內的縣誌和各類卷宗,但也都暫時找不到頭緒,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若不是以前的縣衙也不知情,就是因著什麽緣由而被刻意的隱去了。”


    “縣內沒有,州府或有存檔記錄,大人是否將此事上報府內了?”被孫文稱之為餐霞道長的道人皺了皺眉,沉聲說道。


    孫文聽了,有些悵然,許久才說著:“現還在可控範圍之內,故而此時我還未曾上報州府。”


    說著頓了一頓,苦笑一聲,“你也知道,四年大考評即將開始,雖這時上報上去不會有著絲毫責罰,但卻免不了給人一個庸碌無能的印象,於考評是大大不利。”


    “若是成功解決,找出源頭,到時候呈上去,就又是一番景象了。”孫文揚了揚手中茶杯,眼裏閃著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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