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嫁衣上的汙印對沈月然來說,不成問題。


    爐灶一向是各種汙圬的藏納之處,她仔細分辨各種汙漬,逐個擊破。


    油印,先用熱水或開水沖洗,再用胰子水搓洗,最後以清水漂淨。


    茶漬,先用濃鹽水浸泡,再用甘油溶液清洗。


    草漬,用1:10的鹽水浸泡10分鍾,再用手搓洗。


    醬油漬,先用水浸濕,再撒上一勺白糖,用手揉搓。


    至於爐灶中特有的怪味道,則用白醋與水混合,浸泡大約五分鍾就能去除。


    如今的問題是晾幹。


    天寒地凍的,時間又不允許,她隻得把屋內炭火生得旺旺的,然後雙手撐起嫁衣,一點一點地在火上炙烤。


    待衣裳幹透,已過了子時。


    她把嫁衣平鋪在床榻上,淡淡掃過一眼。


    穿上紅嫁衣,就如現代的女孩披上婚紗一般,神聖而令人嚮往,她卻半分激動的心情也沒有,有的全是緊張。


    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她的命運會從此走向哪裏?


    炭盆中的炭火仍在劈裏啪啦地燃燒作響,如珠子般的火星時不時地躍起,仿佛在不知死活地歌舞。


    她覺得憋悶,打開窗戶透氣。


    推開窗戶,一股涼嗖嗖的寒風撲麵而來,她打了個噴嚏,正準備關上窗戶時,看見鞦韆架上似乎坐著一個人,而鞦韆架正晃晃悠悠,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是他。


    她鼻子一酸,狠下心來,關上窗戶。


    ******


    「你——不冷嗎?」


    沈月然裹著劉惠琳送她的披風,吸著鼻子,哆哆嗦嗦地站在衛奕麵前。


    不是她不爭氣,實在是午夜的寒意根本抵抗不住。


    她也想擺出一副高冷決絕的姿態,身披披風,一步一步帶著風,一走一走走到他麵前,然後優雅轉身,並告訴他,你走罷,再過三個時辰她就要嫁人了。


    可是,當她整個身子縮進厚實的披風裏,凍手凍腳地一路小跑跑到他跟前時,所有的決絕都變成一個疑問。


    「你不冷嗎?」


    他還是身著一件寶藍色淨麵錦袍,平靜從容的姿態仿佛置身於明媚花穀之中而非天寒地凍一般。


    衛奕抬眼看她,嗬氣成霜。


    「你關心我?」


    他問她。


    沈月然跺著腳,急道,「這不是我的問題,而是你的問題,你就不冷嗎?」


    她實在是驚訝,她已經穿上最厚實的衣裳,還快要凍成冰棍,他卻麵色紅潤得仿佛身處溫室。


    「就是你的問題。」


    衛奕從鞦韆架上站起來,走到她的麵前。


    「一直都是你的問題。」


    「你明明喜歡的人是我,偏偏要嫁給周岸則。」


    「你說,是你的問題還是我的問題?」


    緝兇多年,他不敢說好人壞人能夠一眼辨之,真話假話一聽就知,可是,麵對著眼前這個曾經與自己互訴過衷腸的女子,他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她心中有他,一直都有。


    他越走近,沈月然就越是感到一股暖流。


    溫溫的,暖暖的,沁入她的心肺,令她暫時忘了顫抖,想起了特意從屋子裏跑出來的目的。


    「不管是誰的問題,我馬上就要嫁進周家,這是一個事實。」


    她殘忍地說道。


    衛奕絲毫不退讓,步步緊逼。


    「這麽說,你承認是你的問題了?」


    「我沒有。」


    沈月然矢口否認。


    衛奕不理她,思緒如飛。


    「七夕那晚,你還好好的,與我一道去見娘親。」


    「待我從天山迴來,你就全變了。」


    「那麽,一定是在我離開的這幾個月間出了事!」


    「何事?沈家?吳家?餅鋪?」


    他眼前一亮,「綠蘇?!」


    他雙手握住沈月然的肩頭,雙眸因為欣喜而更加明亮。


    「你曾說過,我與綠蘇是你生命的支撐,而綠蘇是墜崖身亡,你是懷疑……」


    「衛大人,夠了!」


    沈月然打斷他的猜測,推開他的雙手。


    衛奕仍不住口。


    「先是我中毒,後是綠蘇墜亡,之後你變賣了餅鋪。」


    「你破釜沉舟,你在圖謀什麽?」


    「你待在文池五年未嫁,如今不過幾個月,你就按捺不住寂寞,下嫁他人?」


    「庶妾,隻是個庶妾!」


    「你與我共同經歷過史永依一案,你不會不知道嫡庶之分,你更不會不知道妻妾之分,你明知道……」


    「夠了,夠了!」


    沈月然無力招架,捂住雙耳,跳腳大叫。


    他比周岸則更加危險。


    他比周岸則更需要提防。


    她的任何小心思、小動作都逃不過他如獵豹一般的敏銳雙眼。


    再與他糾纏下去,他遲早會洞悉其中的秘密。


    她不要他的身子剛剛恢復就要再次成為無辜的犧牲品!


    「衛大人,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就如您之前所說,有的隻是小女變了心。」


    「小女馬上就是周家的婦人,往後不會再與衛大人見麵,請衛大人自重。」


    她說完,裹緊披風,不再看他一眼,垂頭快步跑進裏屋,關上房門。


    衛奕眯起雙眼,若有所思。


    所以,他的猜測是對的……


    初六的婚事如期進行,王雅心和張秀兒感慨萬千,淚水漣漣,將妝扮一新的沈月然送上花轎。


    沈月然頭蓋紅蓋頭,一路緊跟喜婆,跨馬鞍,步紅氈,站位,三跪,九叩,六升拜,事事做足,不敢疏忽半分。


    待到喧鬧聲漸退,鬧洞房的丫頭婆子也嬉笑著散去,已是亥時。


    她獨自坐在鋪滿鴛鴦紅錦的床榻上,仔細將白日裏的經過迴憶一遍。


    因為一直蓋有蓋頭,她無法看得仔細,隻有豎起耳朵聽。


    周家除了老爺周廉安和大少爺周忠則因事外出,其他的人都來了。


    周家老太太鄔元英腿腳似是不便,一直由鄔秀青攙扶陪同,事事居於上席。


    周家大夫人江燕學則由周家大少夫人江沛文陪同,主事禮儀。


    周家二少爺周孝則偕髮妻杜靈初一同出席。


    周家的幾個嬤嬤則擔負起照看孩兒的任務,周忠則膝下一子周承幹,八歲,一女周天嬌,五歲,妾室吳十娘所生庶子,周承坤,剛滿一歲。周孝則膝下隻有一對六歲的雙生女,周玉珊和周玉瑚。


    幾個孩子都是正淘氣的時候,吵鬧嬉笑滿場跑,累得幾個嬤嬤累聲連連。


    她無法看得清楚,隻有仔細留意周家人的一舉一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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