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春走到劉惠琳身邊,攙扶著她在鋪滿白裘的躺椅上躺下,又伶俐地為?34??捏手按腳。


    「夫人,聽熙春一句勸,莫要多慮了,您天天擔心少爺還不夠,如今還要再分些心思到那沈姑娘的身上嗎?熙春明白夫人的心思,夫人就是心太軟,心太善,既想護著少爺,又不忍見著他人受屈。其實夫人有沒有想過,沈姑娘既是爽快收下夫人送去的嫁妝,沒準兒正是合了她的心思呢,沒準兒她盤算的正是那些個金燦燦的珠寶呢。所以,夫人,您就把心放寬。這世上啊,沒人是傻子,都精明著呢,沒有人會讓自個兒受了委屈還不說。」


    劉惠琳忍住笑意,沉下臉。


    「熙春這話可是說老身是傻子?」


    熙春與劉惠琳相處多年,知道劉惠琳哪句是真話,哪句是玩笑。


    她嘻笑如常,「熙春才沒有這般說過,夫人是熙春見過最好最好的夫人,若真論『傻』,熙春倒是覺得自己才是傻人有傻福的那個傻人,否則怎麽會被觀音菩薩安排跟在夫人身旁?」


    劉惠琳嗤笑出聲,「你這個丫頭,這張嘴呦……」


    主僕二人正說笑著,衛府的管家快步跑來,怦怦地敲起房門。


    「夫人,來了,來了……」


    管家待不及房門打開,就高聲大喊。


    劉惠琳心頭一驚,騰地一下從躺椅上坐起來。


    熙春連忙前去開門。


    「誰來了?」


    劉惠琳捂住心口,顫聲問道。


    管家欣喜若狂。


    「迴夫人,是少爺,是少爺迴來了!」


    「夫人快去,少爺正與老爺在前堂說話。」


    ******


    迴來了,迴來了。


    太好了,太好了。


    劉惠琳激動得竟不知應該先邁出哪一條腿去。


    她等待這一刻等了太久,等得太苦。


    熙春早已淚流滿麵。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少爺迴來了,少爺迴來了。」


    她顧不得拭去眼淚,連忙雙手攙扶著劉惠琳走出門檻。


    任誰都清楚,衛大人隻要是活著迴來,就定是安然無恙了。


    這個好彩口,她討得應時又應景。


    主僕二人也就剛站上遊廊,便見一個矯健的身影風風火火地走來。


    「娘親!」


    衛奕看見劉惠琳,二話不說,行下大禮。


    「讓娘親替孩兒擔驚受怕,是孩兒不孝,請娘親責罰。」


    寒風中,他僅著單薄錦袍,卻絲毫不見顫抖,隻見麵色紅潤,中氣十足,神采奕奕。


    他似乎比之前更加健壯,更加挺拔。


    劉惠琳喜極而泣,俯下身子緊緊抱住失而復得的孩子。


    「好,好,奕兒,娘親的好奕兒。」


    「娘親不怪你,娘親一刻也不曾怪過你。」


    「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


    「奕兒似乎更健壯了些。」


    母子二人數月未見,激動、興奮在所難免。待劉惠琳終於平復下心情,與衛奕相偕走進思若閣坐下聊天,已是一刻鍾之後。


    衛奕笑了笑,用手誇張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是的,娘親,孩兒這次算是因禍得福,身子骨不僅沒有受到一絲毒害,反而比以前更加健壯。」


    他高聲談笑,眉飛色舞,將幾人在天山數月來的經歷一一向劉惠琳道來。


    劉惠琳聽著,笑著,時而緊張,時而感慨,時而道田塵開是衛家的救命恩人,時而又道全是佛祖保佑。


    衛奕說完天山血池之事,頓了一頓,坐到眉眼含笑的劉惠琳身旁,握住了她的手。


    「孩兒好了,娘親卻老了。」


    他看著劉惠琳,麵露愧疚。


    返京之後,他命姚進謙把田塵開送迴朝廷復命,就馬上趕迴衛府。


    衛府一切都是老樣子,唯一變化的隻有衛中鴻和劉惠琳。


    數月不見,衛中鴻兩鬢全白,而劉惠琳則是老態盡現。


    他不用想也知道,在他離開的日子裏,二老為他操過多少心,默默流下過多少淚水。


    他愧疚不已。


    「是孩兒不孝,才讓娘親擔驚受怕。」


    劉惠琳再度淚崩。


    「不要這樣說,奕兒。」


    她拿起錦帕,頻頻拭淚,「隻要奕兒迴來了,娘親就好了,什麽毛病都好了。」


    「是人都會老,娘親也會老,隻要奕兒沒事就好,奕兒沒事就好。」


    衛奕見劉惠琳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再次奪眶,連忙安撫。


    「好,好,娘親莫哭,孩兒這次迴來便不會再讓娘親擔心。」


    他想起什麽,咧嘴接著道,「無論哪一方麵,都不會再讓娘親擔心。」


    劉惠琳拭淚的雙手一滯。


    「唔——」


    她顧左右而言它,「奕兒餓不餓,娘親這就吩咐後廚去燉些雞湯來可好?」


    衛奕笑道,「說來孩兒還惦記著娘親的大補湯呢。有沒有,不如給孩兒盛上一碗可好?」


    劉惠琳扁了扁嘴。


    「往後娘親不再讓你喝那些個亂七八糟的補湯了。」


    「哦,為何?」衛奕問道。


    劉惠琳似是十分氣憤,「那些補湯有何用?你喝了幾年,連頓小小的瓜宴都擋不住!而且,娘親也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進補這事兒,不是任何人都適合。需要補的可以補補,不需要補的反而會弄巧成拙。補,就是火,就是陽。人體還是應當以調和為宜,太過、太急隻會傷及元氣,釀成大禍。何況我兒體內如今流淌的是神獸的血液,哪裏還需要進補?」


    衛奕大笑,「沒有想到娘親還有如此見地。行,都聽娘親的,往後孩兒就不喝那些亂七八糟的補湯就是。」


    在他來見劉惠琳之前,他已經見過衛中鴻。


    在天山時,田塵開已經將他身中奇毒一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他。


    六王妃經過劉惠琳之手,在他體內埋下劇毒炸藥。而七夕那晚的瓜宴,就相當於一根引信,點燃了這堆毒藥,令他險些喪命。


    如今,慕容晉未歸,毒是何毒不清楚,六王妃病去兩年,六王爺又被派去天水,究竟是何人下毒更不清楚,有一點卻是毋容置疑。


    有人試圖操縱他,甚至操縱他的生命。


    那人讓他死,他便不得活。那人讓他幾時死,他活不過半刻。


    瓜宴,隻是一個偶然。


    他終究一死,卻是必然,隻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查,他當然要查。


    如此深藏的心機,如此狠毒的手段,他當然不能放過這個真兇,可是,他不能傷害劉惠琳。


    說到底,六王妃是利用了劉惠琳的愛子之心才能得逞,那麽,一旦此案徹查,劉惠琳的悲痛與自責可想而知。


    恐怕她會自戕,是衛中鴻擔心的,也是他擔心的。


    所以父子二人達成一致,這件事,隻可暗查,不可明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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