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塵開第三次叩頭,「衛大人經過數次放血,體內毒素卻仿若野草一般,屢屢再生。若是任憑毒血生一次、放一次,衛大人恐怕尚未毒發身亡就已虛弱至死。微臣以為,斬草當要斷根,隻有徹底清除毒根,方能徹底清除毒素。」


    李忠點頭,「此話有理。可是,如何才能徹底清除毒根?」


    「迴皇上,衛大人身中奇毒,這毒奇就奇在生於血中,而非藏於腎髒。所以,隻要衛大人還活著,有新的血液被造出,這毒就會隨著衛大人本身的造血功能不斷再生。而要徹底清除,隻有換血。」田塵開迴道。


    「換血?」李忠皺眉。


    「對,換血。」田塵開肯定地道,「隻有換血,才能徹底清除衛大人體內毒素。可若想做到換血,隻有去西域的天山血池。」


    李忠不語。


    西域的天山血池據說是由被困的上古神獸血滴凝聚而成,上萬年來與世隔絕,純淨,沒有雜塵,具有起死迴生之神效。因為它的神秘與神奇,歷朝歷代一向重視,視之為天家重地,不允許外姓人入內。


    奕弟,與他情同兄弟,到底是姓衛的啊……


    李忠心緒複雜,目光再一次落到衛奕的臉上。


    無論聽到過多少人道衛奕破案緝兇的神勇之事,在他的印象中,他似乎永遠都是跟在一眾小皇子身後奔跑的黃口小兒。


    人,自然要救,可是事關天家慣例,他不得不慎重。


    他躊躇片刻,開了口,「田卿家此法有理,可是,換血一事隻曾耳聞,並未親見,是否可行,是為其一。另外,天山距京城所去甚遠,路途艱辛,氣候惡劣,奕弟身子虛弱,能不能承受是為其二。田卿家應當一切全以奕弟身子為考量,不可草率行事。」


    田塵開和衛中鴻齊齊叩頭,「皇上思慮得周全。」


    李忠頷首,又問向衛中鴻,「太傅夫人可已恢復?」


    衛中鴻道,「謝皇上關心。拙荊已無大礙,隻是奕兒一事,老臣尚沒告知,生怕再次驚嚇到她,隻道奕兒需要靜養,不便打擾。」


    李忠提起唇角。


    「太傅之心朕能體諒,可是,瞞得了一時,怎能瞞得了一世?這個時候,太傅夫人最大的心願恐怕就是能夠守在奕弟身旁罷。」


    他似乎頗有感觸。


    衛中鴻垂頭道,「皇上所言極是,倒是老臣偏頗了。」


    君臣三人又說了會兒話,約摸淩晨時分,李忠離開衛府。


    目送李忠離開,田塵開與衛中鴻各懷心事,並肩踏上遊廊。


    夜色中的衛府靜謐而昏暗,二人行至拐角幽靜處,衛中鴻曲膝就要向田塵開行下大禮。


    田塵開連忙扶起,口中急聲,「使不得,使不得,太傅請起,太傅請起。」


    衛中鴻輕嘆一聲,沉重而哀怨的嘆息聲為靜謐的衛家平添幾分傷感。


    他沉聲道,「田禦醫的大恩大德,中鴻銘記在心。明月作證,清風為鑑,我衛中鴻此生感激不盡。」


    他發下重誓,一來感動於田塵開這幾日為了照顧衛奕盡心盡力,衣不解帶,二來,則是震驚於他居然敢提及天山血池。


    身處官場數十年的他不會不明白田塵開敢當著皇上的麵提及天山血池,需要何等的勇氣和胸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李氏家族既得天下,天下就皆歸李姓所有,自然包括那天山血池。而田塵開替衛奕向皇上討得天山血池,一來有覬覦天家寶藏之嫌,二來,也令皇上陷入為難的境地。


    無論前者還是後者,都足以令這個為天家效力多年的老禦醫身陷囹圄。


    所以,衛中鴻感恩戴德。


    田塵開道,「老夫隻是盡到醫者本份,太傅大人不用多謝。何況,老夫其實也是在報恩。」


    「報恩?」衛中鴻不解。


    田塵開笑笑,「說來話長,如今衛大人仍未脫離危險,還不是敘舊的時候。太傅定要把心放寬,莫要帶有包袱。有句話道順天應命,也有句話也道吉人自有天相,老夫行醫多年,對這個道理是深信不疑。」


    「但願罷。」衛中鴻再次嘆息。


    「奕兒是個好孩子,忠孝兩全,仁義兼備,突遭此難,想必是上天的考驗,隻願他能安穩渡過一關。」


    二人相互說著安慰的話語,慢慢向言若閣走去。


    *****


    夏皇宮,慈寧宮,醜時。


    曹太後年逾古稀,睡眠極淺,這會兒雖已安睡許久,還是被一陣窸窸窣窣的細小聲響驚醒。


    她睜開眼睛,沉聲問道,「芳若,何故?」


    轉過身子,守夜的芳若姑姑一臉惶恐,叩頭請罪。


    「驚擾太後歇息,奴婢該死!是皇上他……」


    曹太後這才看見仙鶴錦鍛屏風後依稀立著一個人影。


    「皇上?」


    她認出來人,訝異出聲。


    李忠聽見動靜,連忙拱手道,「母後莫驚,是忠兒。」


    曹太後命芳若伺候穿衣完備,李忠步入寢殿,落坐。


    「皇上這時到訪,可是宮中急務?」曹太後開口問道。


    李忠沉吟片刻,道,「迴母後,是急務,卻不是宮中之事,有關衛家。」


    曹太後有些失望。


    「衛家?衛家何事?用得著皇上一宿未眠?皇上近來越發不注意身子,要知皇上的身子不止是自個兒的,還是天下百姓的。」


    曹太後板起臉孔,加以訓斥。


    李忠垂頭,道,「是,母後教誨得是。隻是此事著實著急,事關人命,孩兒才不得不冒然驚擾母後。」


    按照田塵開所言,衛奕已經昏迷三天三夜,期間共經過九次放血。饒是正常人經過數次放血,也會承受不住,何況衛奕本身身中巨毒。從衛府出來後,他反覆思慮,最終決定直奔慈寧宮。


    「人命?」曹太後訝異。


    「衛家出了人命?何人?」


    「迴母後,是衛奕。」


    「衛奕?」曹太後更是訝異。


    「怎麽可能?是不是兒時總跟在你與老九身後玩耍的那個衛家孩童,算起來,他如今不過二十出頭,怎會鬧出人命?」


    李忠將在衛府見聞一一道出。


    曹太後聞之大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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