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陽厘見他不語,心中明白了八八九九。


    「知道你勇,知道你猛,可那到底是汴京府,是趙顯陽的地盤,你也老大不小了,為何行事這般衝動。」邵陽厘語重心長。


    衛奕噗地一聲笑出來。


    「陽厘,你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像誰嗎?」他問道。


    邵陽厘莫名,「像誰?」


    衛奕笑道,「像禮部唐尚書。」


    禮部尚書唐紹是個老先生,凡事好思慮,多憂慮,言行小心,說起什麽來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再加上滿麵白須,喜好搖頭晃腦,是他們幾個世家子平日裏喜好模仿嬉笑的對象。


    邵陽厘搖頭晃腦地笑道,「我才不像唐尚書,我倒覺得我如今比較像衛太傅。」


    衛奕捶他一拳,「你都有三個孩兒了,還不夠煩、還不知足麽。」


    邵陽厘挑挑眉,傾身在衛奕耳邊耳語。


    衛奕聞之大笑,「這有什麽好藏著掖著的,看來方才那句話我應當原封不動地還給你,知道你勇,知道你猛,知道你能五年抱四。」


    二人說說笑笑,一路來到前堂。


    劉惠琳抱著小子,與一旁邵陽厘髮妻聊天,眉眼全是寵愛,邵雲如帶著一隻白色長毛貓與另外兩子嬉笑追逐。


    見二人走出,眾人見時辰不早,齊齊走向馬車。


    邵陽厘思慮周全,派了兩輛馬車來,衛奕心中瞭然,挽了邵雲如的手沒有與邵氏夫婦同乘一車。


    衛中鴻、劉惠琳瞧著馬車徐徐向街市走去,對視一笑,眼中滿是欣慰。


    ******


    馬車極其緩慢地穿行於人群之中,耳邊不斷傳來過往行人的嘈雜與嬉鬧聲。


    衛奕與邵雲如相對而坐。


    二人其實早有相識,並不陌生,不過那是在一個視一個為妹妹、一個視一個為長兄的情況下,可以稱得上心無芥蒂,可是如今不同了。


    邵雲如已經拋出非君不嫁的話,甭管她是年幼無知也好,還是一時衝動也罷,今晚大家心知肚明,決定權全在衛奕手中。


    衛奕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他今晚之所以願意與邵雲如結伴,很大程度上在於他想做出一個姿態。


    一個順從的姿態。


    爹娘的盼望,朋友的惦記,他全能體會,也不願傷害,所以,他們願意他去,他便去,還主動挽了雲如上車。


    「喵——喵——」估計是進入到一個狹小的環境,邵雲如懷中的白貓不怎麽安份起來,四處張望,有些不耐煩。


    邵雲如摟了摟它,輕聲道,「絨白,絨白,莫要急,一會兒就下車了。」


    衛奕的目光落到邵雲如的身上。


    邵雲如今晚顯然是精心裝扮過的。


    粉麵桃腮,唇似點絳,披一件白裘翻領粉紅錦鍛鬥蓬,華麗又不失活潑。


    粉色——


    他的腦中閃過一個人影。


    「絨白這個名字很好聽。」他收起心思,對邵雲如道。


    邵雲如露出喜色,偏了偏頭,「奕哥哥也覺得好聽麽?雲如取的是長絨潔白之意,剛剛就是這貓兒的模樣。」


    衛奕點頭,「很恰當。」


    邵雲如暗喜。


    出門前,她還在考慮要不要帶絨白。


    按說,今晚這場合多了誰都是多餘,可是她又怕冷場,二人生出尷尬,於是決定帶上絨白,沒想到,居然得了衛奕兩句誇讚,絨白功勞不小。


    她正得意,馬車停了下來。


    邵陽厘撩簾道,「前麵有個茶樓,我已預訂了靠窗的茶座,你二人若是想走走,便四處轉轉,瞧瞧花燈,若是不想動彈,就去茶樓坐會兒,品一品那上好的大理洱茶。」


    邵雲如看向衛奕,「奕哥哥的意思呢?」


    衛奕想了想,道,「不如去茶樓吧。」


    年年上元燈節年年如此,他是沒有什麽興致賞燈猜謎。


    「那行。」邵陽厘接道,「茶樓清靜,適合二人說說話。」


    說完,他不忘沖衛奕擠了擠眼睛,衛奕倒是麵上自若,邵雲如先紅了臉。


    邵陽厘哈哈笑著,請二人下車,安排妥當後,與家人離開去街市賞燈。


    茶樓位置很好,地處三條街巷交叉口,即使是夜晚,視野也很開闊。


    衛奕倚著窗欞,手中端一杯熱茶,有一句沒一句地與邵雲如閑聊。


    「雲雅永敘,好名字。」他迎著微涼的夜風,道。


    邵雲如興致大好。


    能與衛奕共處一室是其一,衛奕肯聽她敘說是其二。


    此時的她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擔心和拘謹,打開了話匣子。


    「太好了,奕哥哥喜歡這個名字。雲,不用多說,就是我邵雲如了。雅,是吏部主事的大千金王雅心。永,是光祿寺主膳的三千金史永依。敘,是學監編修的大千金何敘蓉。雲雅永敘,各取我四人名字中間的字。我四人從小在一起長大,有說不完的話,彼此的情義比親姐妹還要深厚。如今我們都滿了茾年,生怕往後各自成為人婦冷了交情,所以成立雲雅永敘,約定往後要時不時地一起出來聊聊、各自話話家常,誰也不能傷害誰,誰也不能偏向誰,誰也不能不理誰。」邵雲如說起自己的小姐妹們,頗以為榮。


    「是麽。」衛奕的目光明顯被窗外吸引,向外傾了傾身子。


    「是啊,我們還起誓了呢,奕哥哥可知我們起誓那天發生了什麽嗎……」邵雲如興致勃勃,見到衛奕傾身,隻好住了嘴,抱了絨白起身。


    「奕哥哥瞧什麽呢。」她好奇地問道。


    巷口似乎在辦什麽活動,聚焦了不少圍觀百姓,人群中間是三個人,一個主事人和一男一女。


    女子髮髻間的紅梅發繩在月光下份外顯眼。


    「哦,詩詞接龍。」邵雲如瞧出了門道兒。


    「無趣的遊戲。」她接著道。


    這樣可不好,她的奕哥哥都不聽她說話了。


    衛奕卻置若罔聞,目光變得凝重,麵色也越發暗沉。


    邵雲如嘟了嘴,心中不滿,一個詩詞接龍有什麽好瞧的?既然說要到茶樓不就是不想湊那些熱鬧麽,怎麽這會兒又來了興致?


    想是這般想,麵上可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悅。


    既然奕哥哥喜歡,她附和便是。


    她又探了身子,一男一女贏了遊戲,脈脈對視微笑。


    郎才女貌,一對璧人。


    不過,本朝一向早婚,怕是成親多年的夫婦,才會有如此默契。


    她隨口道,「瞧著還挺熱鬧,尤其那夫婦二人,仿若心有靈犀一般,這下,主事人可得折去一個紅燈籠……」


    正說著,懷中的絨白突然發了狂性,一躍而起,向樓下撲去,正正墜落主事人的紅籠之上。


    邵雲如大驚,「絨白!奕哥哥,絨白!」


    扭頭求救,她才發現身邊的衛奕不知何時不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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