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這件事,大概是人生之中最忙最亂,也最叫人無所適從的事了。

    顧嫣然一大清早就被叫起來,沐浴、梳頭、絞麵、上妝,然後穿上自己親手繡的大紅嫁衣。全家人都手忙腳亂,她也如在雲霧之中,隻是被人推著做了這件又做那件,總共也隻得喝半杯水,吃兩塊點心——成婚之日,水喝多了不方便。

    梳頭的全福夫人是陳太夫人請來的,陳家旁枝的一個嬸娘,丈夫隻是五品官兒,不算高,但父母公婆俱在,本人兒女雙全,一家人無病無災。兒子已娶,兒媳今年剛剛生下長孫;女兒雖尚未嫁,但已定了門當戶對的親事。更兼家中無妾室,一輩子不知道什麽叫妻妾爭風,姨娘淘氣,雖則四十多歲了,容貌也是平平,卻是麵色紅潤頭發烏黑,渾身上下都透著從容舒緩的氣度,一看就知道是日子過得極愜意的人。

    孟素蓉和林氏都極感謝陳太夫人。請個位高權重的貴婦來梳頭不算什麽,難得陳太夫人想得這樣周到,能找出這麽個人來。女孩兒將來出嫁若是能如陳家嬸娘這般,才真是好福氣呢。這樣的人,滿帝都的貴婦數過去,怕都找不出一個半個。

    陳家嬸娘仔細端詳著顧嫣然的臉,笑道:“看新娘子這臉,就是有福氣的,將來兒女雙全,跟夫君白頭偕老。”

    孟素蓉也笑道:“借您的吉言,能沾沾您的福氣,比什麽都強。”說著,眼圈就發紅。

    陳家嬸娘便拿過梳子,給顧嫣然梳頭,口裏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

    在她慢悠悠的、溫柔的聲音裏,顧嫣然也覺得眼眶發熱。梳完了頭,孟素蓉端上親手做好的湯圓,喂女兒吃了兩個,意為成雙成對。雖然頭一天晚上已經跟女兒說了許多話,此時她還是覺得有話要說,隻是剛剛要開口,外頭丫鬟就興衝衝地進來道:“姑爺到門前了!”

    今日顧嫣然出嫁,姐妹好友都來陪她,陳雲珊最耐不住性子的,聞言就笑道:“我們去看他們攔新郎官。”

    新郎官來接新娘,照例是不能那麽容易進門的,新娘的哥哥們怎麽也要出幾道題難他一難,才有趣兒。陳雲珊這麽一說,錢喻敏第一個心癢癢的,於是一群人唿啦啦都去了。

    顧家宅子小,眾人擠到門邊上,就能看見外頭的情形了。韓綺原並不想來,隻因更不想單獨坐在房裏陪著顧嫣然,這才懶懶過來的。待過來之後,想著周鴻與周瀚是兄弟,沒準也會陪著過來?雖然自覺不太可能,但還是往外瞧了一眼。

    這一眼瞧過去,隻見一乘大紅花轎居中,前後各有四匹黃驃馬,不緊不慢列了兩排,都收拾得幹幹淨淨。馬上騎士個頭兒差不太多,都穿著西北軍的軍服,一色是六品的校尉和副尉,昂首挺胸,瞧著頗為威風。

    最前頭是一匹白馬。馬上人一身大紅喜服,胸佩紅花,坐在馬背上腰背筆直,年紀雖不大,卻透出一股子冷峻勁兒來,正是今日的新郎周鴻。

    紅白相襯,鮮豔奪目,縱是韓綺也不覺多看了一眼,卻見周鴻膚色黝黑,臉頰瘦削,那輪廓仿佛雕鑿出來的,兩道劍眉斜飛,壓著下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竟然也是個英俊少年,與她日常看慣的、韓晉和周瀚那般的風流溫雅截然不同。若說周瀚是支狼毫玉管筆,那麽周鴻就是柄銅柄鋼刃劍,是韓綺從未見過的英氣勃發。

    “喲——”韓絹輕輕嘖了一聲,“這麽威風!”她有意無意地捅了韓綺一下,“姐姐,你說是不是?還帶著六個校尉呢。”

    韓綺想說她大驚小怪,眼睛卻盯在周鴻身上,一時居然有些挪不開眼睛。

    也不隻是韓綺,門裏門外看熱鬧的人都有些發怔。顧孟兩家是清流文士,今兒到這邊來觀禮道賀的也大都是些文人,他們娶親自然也會帶著朋友兄弟一起上門迎親,但物以類聚,他們帶著的自然也都是文謅謅的秀才舉人,似周鴻這般一溜兒拉出八個校尉來的,還是頭一遭。

    孟玫樂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表姐夫真厲害!”這京城裏頭,六品官兒確實不算什麽,但一下子拉出八個六品官兒來,卻也不是每個新郎官都做得到的。

    韓絹拿手帕掩著嘴笑道:“是極威風。”一邊說,一邊瞄著韓綺的神色。

    韓綺卻根本沒有注意到韓絹的目光,隻是看著周鴻策馬來到顧家門前,矯捷地翻身下馬,連胸前紅綢打成的花結都不曾動一動,說不出的瀟灑利落。門口擠滿了人,周鴻站定便抬眼一掃,韓綺隻覺得他明亮的目光一下子就掃到了自己臉上,宛如兩道火苗似的,從她臉上一掠而過,卻讓她的臉倏地熱了起來。

    韓綺連忙轉開目光,不敢再看了,可是臉上卻是止不住一陣陣地發熱。韓絹眨著眼睛瞧著她,仿佛忽然發現似的小聲驚唿:“姐姐,你的臉怎麽這樣紅?是不是吹了風?”

    “我沒事……”韓綺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果然觸手熱燙,趕緊低了頭往院子裏頭走,“你們看吧,我先迴去了。”

    “哎,姐姐你別走,這是怎麽了?要不

    要我陪你迴去?”韓絹嘴裏叫著,身子卻不動,眼看著韓綺低頭往人群外頭走,心裏一陣陣地痛快:看見了吧?你瞧不上周二公子,可人家這親迎的,有多威風?你平日裏自詡高門貴女,瞧不上這個瞧不上那個,倒要看看你最後能找個什麽人家,是不是能比顧家表姐還風光?

    隻是——韓絹抿著嘴往門外又看了一眼,顧家這個表姐看起來平平無奇,被自己這個嫡姐欺負了也隻會退讓,憑什麽就能得著這麽好的親事呢?平南侯府究竟看上她哪裏,為什麽她就沒有這個運氣呢?

    韓綺擠出了看熱鬧的人群,走了幾步,卻又鬼使神差地迴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周鴻站在顧家大門前,已經開始跟顧浩然對對子了。顧浩然還是個半大孩子,站在他麵前還不到他肩膀,越發顯得周鴻從容自若,一邊對對子,一邊尚有餘力環視四周。韓綺最後看了一眼,到底還是轉過身去有些惘然地走了。

    其實韓綺完全理會錯了。周鴻此時此刻根本不是什麽從容自若,他很緊張。

    最初聽說嫡母替他定了親事,他心裏先是有幾分厭惡。嫡母麵甜心苦,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她定的親事,哪裏會有好的?可是聽說是顧家姑娘,他就不禁想起了那條曾經替他裹住傷口的帕子,還有她澄澈關切的目光。

    人雖然迴了西北,可他已經向京城的朋友細細打聽了一番,自然也就打聽到了顧家長子驚馬踏死了壽昌侯府三爺外室的事兒。雖然尚無憑證,但這門親事究竟是怎麽結下來的,他已經明白了。

    嫡母倒真是一如既往地能下狠手,如此一來,顧家結這門親事隻怕是萬般的不情願吧?而顧家姑娘,又會不會還沒過門就討厭他了?周鴻想到那個幹幹淨淨的小姑娘或許會對他露出厭惡的神色,就覺得心裏一陣陣地發虛。

    這股子虛勁兒一直維持到他前來迎親。雖然後頭有西北軍裏的八個兄弟做後盾,可是到了顧家門前,一見站在那裏一排儒衫文冠的少年人,周鴻心裏就更虛了——顧家是清流文人,自己卻是個武將,顧家會喜歡這樣的女婿麽?

    於是他挺胸抬頭地站到顧家大門前,心裏卻虛得不行,以至於都不怎麽敢跟擋門的顧浩然等人對視,隻好目光遊移地四處亂看,自己也不知道是想看點什麽。

    顧浩然今日是攔門的主力,但孟珩早就叮囑過他了——未來姐夫是個武人,未必會這些詩詞歌賦的東西,讓他不要出太刁的題目,免得場麵難看。故而顧浩然隻出了兩副對子,內容也不外乎與今日的大喜

    有關,周鴻也不是沒讀過書,雖然不能一問即答,但也將兩副對子對了出來。

    “好,好!”孟珩在後頭拍手叫好,順便就往後撤了一步,打算把門讓開。

    “且慢。”韓晉卻笑嘻嘻地往前走了一步,攔在了門口,“這好事成雙,隻有表弟一個人出題怎麽行,我也來湊湊熱鬧如何?”

    孟珩的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韓晉是中了舉人的,明年春闈還要下場掙個進士來,他讀的書跟周鴻自然不同,這時候跳出來出題,若是周鴻答不中卻如何是好?看他後頭帶來幫忙的也都是軍中之人,想必肚裏的墨水也都有限,到時候一個都答不上來,難道是要把新郎晾在門前,以至誤了吉時?

    韓晉卻對孟珩不讚同的目光一無所覺,笑嘻嘻一擺手,便有兩個小廝抬來一張幾案,上頭鋪開潔白的宣紙,筆墨俱全:“我表妹書畫皆宜,表妹夫若是要與我表妹琴瑟和諧,也該能書能畫才是,不妨就在這裏落上幾筆?”

    後頭跟著周鴻來的校尉們不禁都皺起了眉頭,有人便低聲道:“咱們拿刀打仗的,要能書能畫做什麽?”

    孟珩大急,正絞盡腦汁在想如何才能不著痕跡地將此事應付過去,便聽周鴻坦然道:“在下一介武夫,於書畫之道實在不通。”

    這話說得坦白,可是方才韓晉已經說了顧嫣然書畫皆宜,此刻周鴻說自己不通書畫,那豈不是算不上與未來妻子琴瑟和諧?這可不是好彩頭。這下,連韓晉都有些尷尬了,孟珩更是急得不行。周鴻卻不急不緩地續道:“隻是表兄方才說到琴瑟和諧,卻也未必是定要二人一同作畫才算和諧,若是令表妹以我入畫,豈不也是一段佳話?”

    周圍有人嗤地一聲就笑了出來。韓晉表情古怪地道:“以你入畫?可你又不是——”後麵絕代佳人四個字硬生生咽了迴去。

    周鴻卻微微一笑:“古有吳道子見裴旻舞劍而後繪天宮寺壁畫,我雖不敢與裴旻比肩,於舞劍一技卻也略有所得。”

    孟珩一聽,立刻吆喝起來:“所謂夫唱婦隨,一人舞劍一人作畫,確是佳話!”

    他這麽一說,後頭眾人也就跟著附和,場麵又熱鬧起來,韓晉也隻能笑道:“既是如此,表妹夫可肯略賜教一番?”

    周鴻往後退了幾步,站到門前空地之上,將手一伸,後頭一名校尉便抽出腰間佩劍扔了過來。周鴻一手接住,隨手一抖,劍鋒嗡地一聲宛如龍鳴,隨即左轉右旋,舞動起來。他這舞劍與戲台舞場中的劍舞不同

    ,自然沒有那麽花哨好看,然而舞到最後也是一團白光滾動,看得這些文人紛紛喝起采來。

    猛然間劍光一收,周鴻立在空地上,麵不紅氣不喘,反手將佩劍擲還同伴,向韓晉一抱拳:“獻醜了。”

    “好好好!”孟珩把喉嚨放到最大,可憐他活了十幾年都秉承父親的教訓,話不高聲,目不斜視,如今卻要扯開嗓子叫喚,實在是大違常態,“罷如雷霆收震怒,來如江海凝清光。如此好身手,足可入畫!”

    “對對對!”顧浩然也跟著拍掌,“姐夫好劍法!”

    已經快四歲的顧蔚然由乳娘帶著也在一邊看熱鬧,他看見周鴻剛才弄出一團白光來,這會兒卻又沒有了,頓時好奇心大起,甩開乳娘的手就蹬蹬蹬跑到周鴻麵前,很稀奇地拉起他的手來看,找找那白光究竟哪裏去了。

    孟珩笑道:“瞧,小表弟也認得他姐夫呢。”

    周鴻低頭看著這個小胖子,心裏一陣柔軟,抬手摸摸他的頭,索性彎下腰把他抱了起來,放到肩膀上,大步往院子裏走了進去。

    新郎官扛著未來小舅子進門迎新娘,這可是少見,眾人都笑了起來。顧蔚然坐得高高的,笑得最歡暢。孟珩見這場攔門終究還是好好收了場,不由得鬆了口氣,瞥了一眼旁邊的韓晉,眉頭又微微皺了皺——這位小姨母家的表哥,雖然文采風流,可是——著實不太讓人喜歡。

    孟素蓉在屋裏,早有小丫鬟輪流著跑來給她描述外頭的場景,聽聞周鴻順利過關,她鬆了口氣的同時卻又有些心酸——女兒,馬上就是別人家的了……

    新郎進門,新娘蒙著蓋頭從屋裏出來,在父母麵前再聽最後一句訓導,而後由兄弟背出門,背上花轎。

    顧浩然背著顧嫣然實在吃力,好在顧家宅子小,幾步也就到了門口。顧嫣然伏在弟弟背上,聽見弟弟重重的喘著氣,眼淚還是悄悄地滴了下來——走出這道門檻,她就不再是顧家的姑娘,而是周家的媳婦了。

    “姐姐——”顧浩然把她背到花轎邊上,終於喘著氣說,“你好好過日子。”

    “哎。”顧嫣然輕輕地答應了一聲。會的,她一定會好好過日子,為了自己,也為了父親母親。

    花轎起轎,鼓樂齊奏,抬著顧嫣然離開顧家,直往平南侯府而去。兩家離得遠,顧嫣然在轎子裏被顛得頭都有點暈了,轎子才落地。隻聽喜娘高聲喚道:“踢轎門。”一隻腳就從轎門裏踢了進來。

    外頭響起一

    陣哄笑,顧嫣然也按著喜娘交待的輕輕迴踢了一腳,然後被喜娘攙出了轎子,塞了一段紅綢在她手裏。在這段紅綢的牽引之下,她跨了火盆跨馬鞍,然後被引起一扇大門裏,走上了一條青石板鋪成的路。

    這條路有點兒長,顧嫣然因為蒙著蓋頭,所以隻能看著自己腳下,便發覺這條路仿佛很少有人走過,雖然路麵上新近打掃過,但石縫裏長滿了青苔,卻是打掃不幹淨的。

    不過這會兒顧嫣然也根本沒心思去琢磨別的。她幾乎是一天水米不沾牙,頭上還戴著沉重的鳳冠在轎子裏顛了半日,這會兒,她隻想有個地方能讓她趕緊把這重東西摘下來。

    可惜這願望不能馬上達成。她被引進了一間屋子,然後在床上坐了下來。屋子裏人很多,女子的脂粉香薰得她有些難受。好歹聽見喜娘喊了一聲:“新郎官揭蓋頭嘍——”屋子裏一下靜了下來,顧嫣然自己也不由得緊張起來,筆直地坐著,睜大了眼睛。

    一杆染紅的喜秤從蓋頭下麵伸進來,輕輕一挑,顧嫣然眼前頓時亮了。她一抬眼,就看見了一張幾乎是完全陌生的臉。四年過去,周鴻已經完全不是當初那個滿臉戾氣的少年人了,他比當初高了一大截子,麵容已經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嫩,邊關的風霜又染上了幾分淩厲,跟顧嫣然記憶裏的那個人已經十分不同了。

    “喲——新娘子挺俊的哪,瞧咱們新郎官看得都挪不開眼了。”高聲大氣的一嗓子,打破了屋裏的安靜,顧嫣然才突然意識到她竟跟周鴻對視了好一會兒,趕緊低下頭,臉上卻不能自抑地紅了。

    “新娘子還不是看新郎官看得也目不轉睛?”又有人笑著打趣,顧嫣然的臉就更燙了。

    “哎,新郎官愣著做什麽呢?還不快坐下,好讓人撒帳,喝合巹酒啊。”又一個輕柔的女聲含笑解圍。

    顧嫣然悄悄用眼角餘光看過去,見是個三十出頭的婦人,穿著玫瑰紫的鑲毛邊長褙子,容長臉兒,笑容溫柔,隻是眉梢眼角仿佛總帶點兒散不開的愁意。不算什麽美人,卻教人看了便生親近之心。

    “那是三嬸娘。”耳邊傳來的聲音把顧嫣然嚇了一跳,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那是周鴻。他已經坐到了床上,喜娘將兩人的鬢發各剪下一束來,用紅線綁在一起,意為結發夫妻。而後便有人拿了花生蓮子桂圓栗子來,唱著吉祥詞兒往兩人身上灑來。

    那蓮子栗子都是硬的,打在身上還罷了,有幾顆落在臉上卻有些疼了。顧嫣然下意識地躲了躲,隨即周鴻便伸出手

    在她麵前擋了擋,最後的幾顆栗子便打在他手上,滾落到地上去了。

    “哎喲,新郎官心疼了,哈哈哈。”那高聲大氣的女聲又響了起來,顧嫣然循聲看過去,卻是個四方大臉的婦人,身上的衣裳料子明顯比別人差些,且上紅下綠,瞧著好像一株辣椒。倒是她身邊坐著的女孩兒打扮略強些,至少桃紅底繡白色梅花的襖子配石榴紅的裙子還不算太紮眼。

    周鴻低了低頭:“那是王家舅母。”

    原來這位就是王大太太……顧嫣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王大太太旁邊的婦人便推了她一把,笑道:“瞧,外甥女兒看你呢。”

    這就是剛才跟著王大太太打趣她的那個聲音,身上也是紅紅綠綠的,跟王大太太一個路數。顧嫣然實在想不出她會是誰,下意識地稍稍側頭又看了看周鴻。看了一眼之後她才發覺她這樣仿佛是有點——太過熟稔了?頓時臉又開始發燙。

    “那是——”周鴻也頓了頓,聲音裏有幾分無奈,“舅母的娘家嫂子,姓張。”

    喜娘端上了合巹酒,兩個小小的玉杯,杯足用紅線拴在一起。顧嫣然微微紅著臉把酒杯放到唇邊,忽然聽見王大太太身邊的姑娘問了一句:“娘,不圓房也喝這個酒嗎?”

    屋子裏的說笑聲一下子就停了,顧嫣然幾乎要把剛喝進口中的酒噴出來。偏偏王大太太還扯著大嗓門道:“當然了,這酒是一定要喝的,圓不圓房都要喝。”

    周三太太用力咳嗽了一聲,不滿地看了一眼王大太太,便稍稍抬高了聲音:“喝了合巹酒,新郎官該到前頭席上去敬酒了。我們也該去前頭了,讓新娘子也自個兒鬆散鬆散。”

    顧嫣然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周三太太對她笑了笑,親自上去拉了王大太太出去了。周鴻也跟著站起來,幹咳了一聲,跺了跺腳,才趁著喜娘不注意的時候輕聲地說:“你把頭上的東西摘了,一會兒我叫知暖給你送飯過來。”

    說完他就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全程連看都沒看顧嫣然一眼,但不知是不是被屋裏的紅燭映照的,顧嫣然覺得他耳朵邊上,仿佛有一抹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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