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文從外頭迴來,還是迴了主院去看一眼無病母女,臥室裏沒有小女兒的身影,無病說,讓奶娘帶到偏間。


    “早該如此了,擾的你休息不好。”沈立文說。


    兩人陷入一陣無言的沉默,沈立文咳嗽兩下,“那我今天還是去書房睡,還有賬本沒看,還要迴幾封信。”


    “嗯。”無病沒留他。


    “你好好休息。”沈立文說。


    無病叫了一大桶熱水來自己泡了進去,丫頭隔著屏風欲言又止,奶奶既然同意不自己帶著二小姐了,為何不留少爺在房裏留宿呢。


    少爺隻寵奶奶一個,這十裏八方都是出了名的,連太太都放棄在往少爺房裏塞人了,這個時候,少爺要是寵了別的女人,那奶奶的麵子往哪裏放啊。


    丫頭焦急成這樣,無病是一概不知,她泡了熱水澡,在美美的睡上一覺,早上起來神清氣爽,久違的第一次感覺到清晨的空氣好,好多次,到早上的感覺都是一夜的煎熬終於結束了。


    “爺出門了嗎?”無病問。


    “這個點應該還沒有。”丫頭說。


    “讓廚房準備爺喜歡的早點,我過去和爺一起用個早點。”無病說。


    無病從不來沈立文的書房,她自己也是個管事的,書房裏多有機密,所以不喜歡生人進,她以為沈立文也是如此避諱的。


    沈立文看見無病過來很驚訝,“你怎麽過來了?”


    “不要伺候小祖宗,一覺睡到天亮,想著你這個時候還沒走,就想過來跟你一起吃個早飯。”無病笑說。


    “好啊。”沈立文也想不起無病這樣好好跟他說話是什麽時候了,心裏高興,就是用餐,也抓著無病的手。


    無病瞄了一眼他的書房,“你這幾天睡哪?”一般男主人的書房就是男人的臥室,一應起居都是齊的,但是沈立文從來都在主院起居,書房裏純辦公,所以舒適的睡房是沒有布置的。


    “就在屏風後麵的榻上。”沈立文說,“也就眯一會,賬本昨夜都沒看完。”


    “那不行。”無病說,“好歹還是弄個床進來。”


    “我隻是臨時在書房裏住幾夜,瞧你這意思,以後就都要把我趕到書房來住了?”沈立文笑問。


    “不是。”無病說,“就是偶爾在這裏,也要睡的舒坦一點。”


    “我在書房又不是為了睡的舒坦,想舒坦自然是迴房裏睡。”沈立文說。


    兩口子好久沒有這麽溫情相處的時刻,沈立文都頗有點不舍出門,隻是商行的事迫在眉睫,不出門是不行的。


    “快去吧。”無病推他說,“又不是迴來看不到了。”


    “我這幾天商行事忙,焦頭爛額,那天對你態度不好,是我不好。”沈立文道歉說,“你大人大量,不要生我的氣。”


    “是我無理取鬧在先。”無病說,“這事過去了,就不說了,你先出去忙吧。”等你迴來,我們再好好聊聊。


    也是幸好無病沒先說後麵這一句,不然沈立文真的出不了門了,他這輩子最怕的就是無病要跟他談談,不是要他死心,就是要和他和離,真是後怕了。


    沈立文今日是特意早些迴家,無病準備了一桌好菜在等他,還準備了酒,沈立文有些高興,“這真的是好久沒有了。”


    “因為孩子疏忽你良多了。”無病說。


    “也不是這個話,你給我生兒育女幸苦了,我不體諒你,還增加你的負擔。”沈立文說。


    無病看著沈立文,一直定定的看著,想著從何說起,沈立文心口一跳,移過來位置,想要給無病斟酒,“我敬你一杯。”


    “立文,我們談談。”無病說。


    “我知道我錯了,我們不談好不好。”沈立文聞言馬上說。


    “其實這次我們都感覺到有一點問題。”無病說,“我們都有一點不耐煩。”


    “我會改,我以後保證都不會再有這種情況出現。”沈立文說,“我們,我們好不容易才有現在的這樣的局麵,不要輕易說分開好嗎?難道這麽多年,我在你心裏,就一點點重點都沒有嗎?就算你不顧我,你顧顧思慈,顧顧嬌嬌,我們的小女兒還沒取名呢。”


    沈立文說著都要哭了。


    無病看著他,“你以為我想說什麽?”


    “你難道不是又要和說我和離?”沈立文問。


    “我沒有那麽硬心腸。”無病笑了,她用力握著沈立文的手,“就像你說的,想想思慈,想想嬌嬌,還有我們沒有取名的小女兒。”


    “再說,我也舍不得你。”無病說。


    沈立文不敢相信的看著她,他從來沒有奢望過從無病口中說出這些話,這麽些年的堅持,隻是他的一廂情願,他沒想過無病會迴應這份感情,就算她現在已經是沈太太。


    “你再說一遍?”沈立文問。


    “我說,我也舍不得你。”無病說。


    沈立文一把把無病摟入懷裏,緊緊的抱住,“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對我說這樣的話。”


    “我好開心。”沈立文說。


    “這樣就開心了。”無病撫摸著他的背說,“顯得我對你多壞似的。”


    “你對我很好,是我貪心,我想要更多。”沈立文說,“我總害怕你跟著我隻是將就,如果有機會你肯定會頭也不迴的離開我。”


    “我也害怕。”無病說,她用力擁抱住沈立文,“我害怕你不喜歡我,我立足在這裏的全部理由,就是你喜歡我。如果有一天你厭煩了我,不喜歡我,我就沒有在這家的理由了。”


    “無論如何,我都有地方去,但是我不知道,那個時候我能不能像沒事人一樣繼續生活。”


    “我怎麽會不喜歡你?”沈立文看著她說。


    “不一樣的。”無病眼裏淌著淚,哀戚道,“我們曾經相處時間短,聚少離多,總有一份新鮮感在,但是現在朝夕相處,我害怕你生厭。”


    “你是少爺出身,我是丫頭出身,我們相處久了,你總會發現我的貧瘠困乏,你喜歡我的點,會慢慢被你不喜歡的點蓋掉。”


    “你怎麽會覺得自己貧瘠困乏呢?”沈立文問,“你的談吐,你的學識,絲毫不比我差,某些方麵還要比我強上幾分。”


    “你總在意自己丫頭出身,難道當初我喜歡你的時候,不知道你是丫頭嗎?”


    “再說,你知不知道,你是皇後娘娘的丫頭,這份金貴,尋常人家的千金都比不得,外麵多少人說我攀上高枝,偏偏你還要妄自菲薄。”


    “如果我不是皇後的丫頭呢?”無病問,“我對你沒有絲毫幫助。”


    “你到底是在想些什麽?”沈立文摸著她的頭說,“你又在意自己是丫頭出身,又懷疑我喜歡你是因為你是皇後丫頭的緣故是不是?”


    “我也不想的。”無病說,“大概是越來越喜歡你,所以愈加的患得患失。我們都太客氣了,客氣的不像一對夫妻。”


    “我自小學的,長大做的都是如何做別人的丫頭,我沒有學過如何做別人的妻子,我敬著你,照顧著你,但我煩悶的時候又忍不住想要和你發脾氣,我從來沒有對別人發過脾氣,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這樣?我不想的,但是我還能去跟誰發脾氣呢?”


    “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對我發脾氣,這是應該的。我們是夫妻,是最親密的人。”沈立文摟著她,心疼的說,“你自己瞎想了多久,為什麽不跟我說?就這麽自己熬著。”


    “懷孕的時候。”無病說,“坐月子的時候,我不想想的,但是忍不住,想不通就想發脾氣,你讓著我我有一套想法,你要是麵色不好,我又有另外一套想法。我總灰心的想你不愛我了,我們就得散了。但又想,因著我是皇後娘娘的人,便是心散了,你也不會和我和離。”


    “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忍受的了,你為了我的身份不得不敷衍我的樣子。”


    “你是丫頭,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丫頭,這個是我們相遇的最初,也是故事的開始,不用去在意它,它也是不能更改的。”沈立文說,“但是故事的發展到現在,點點滴滴,你都能感受的到,已經和你是皇後的丫頭沒有什麽關係了。”


    “我愛你沉靜,愛你理智,愛你聰明,與別的女人不一樣,萬千溪水,我隻取你這一瓢。”


    “如果單為是你皇後的丫頭,我要巴結你要得到好處,我是萬萬做不到現在這樣的,真心實意做不得假。”


    “再者,你是我求來的,我怎麽會不要,我看著是那麽不惜福的人嗎?”沈立文說。


    “你要怎樣才能感覺到我的愛意,你怎麽說,我怎麽做,到你放心為止,到你滿意為止。”沈立文說。


    “就是你給的太多了,所以我才惶恐。”無病說,“惶恐你有厭倦的那天,單方麵的付出總有一天會厭倦的。”


    “我今天想和你談的,就是想請你相信我,我也愛你。”無病看著沈立文的眼睛說,“也讓我來付出,你不用誠惶誠恐的擔心我離開,我們都平常的平等的,信賴,依賴彼此好嗎?”


    沈立文十分感動,用力把無病摟入自己的懷裏,“我真是何德何能。”


    “以後也不要說這樣的話。”無病說,“我們能在一起,都是彼此的福分,好好惜福,好好的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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