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匆匆趕來時,坤寧宮一切已經收拾妥當,看不出來剛才的慌張,王容與坐在位置上,握著手,微微失神發呆。


    “怎麽了?朕怎麽聽說坤寧宮剛剛走火了?”朱翊鈞拉過王容與的手關切的問。


    來自火藥的力量,讓王容與想起一些忽視的地方,對於每個中國人來說,近代史被西方人拿著火炮轟開的大門都是非常慘痛的曆史。


    王容與從來沒有想過她的出現,會不會改變曆史的進程,她很有自知之明,她沒有那麽大的能力,從始至終,她都隻是想過好自己的日子,不枉費這重來的一輩子。


    其實她不是沒想過,她現在擁有的一切,其實都在一場綿延又仔細的夢裏。


    火藥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都是她第一次經曆的,手槍的轟鳴,火硝味,發射後的後坐力,讓她驚愕,讓她想到忽視的東西。


    她現在不是手無寸鐵無能為力的人,她站在帝國的頂端,和那個掌握帝國權柄的人沒有距離。


    那麽她能做什麽呢?


    如果不能阻止明後麵是清,但是她提醒了火器的重要,火器收到重視,然後火器研究發展走到地球的前列,至少不要掉隊太嚴重,日後就不會有無力反抗的一天吧。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被朱翊鈞拉過手,王容與迴過神來,“陛下怎麽來了?”


    “朕聽說你在坤寧宮玩火器走火了,傷沒傷到?還是嚇著了?”朱翊鈞問,“讓人過來給你念經壓神。”


    “陛下眼裏,我就是這樣膽小的人?”王容與說,“沒有嚇到,隻是第一次見威力這麽厲害的東西,有些感慨而已。”


    朱翊鈞問手槍在哪,王容與讓人拿過來匣子,朱翊鈞拿起來一看,“這樣的花架子有什麽威力,比不上神機營的火器。”


    “我們也有火器了嗎?”王容與不解說,如果明朝已經有火器了為什麽清朝的時候,在八國聯軍的火炮下會那麽潰不成軍?


    “神機營裏有火炮,長統,這麽短的倒是沒有。”朱翊鈞說。


    “厲害嗎?”王容與問。


    “你想看嗎?”朱翊鈞說,“那讓神機營進宮來給你演練一番。”


    “不妥。”王容與搖頭,“那豈不是成了烽火戲諸侯了,我可不想做褒姒。”


    “自有厲害之處。”朱翊鈞說,“不過也有不便之處,那要一字排開,動靜極大,方圓百裏都能知道。”


    “這次去朝鮮打日倭,火器的作用很大,打海戰還是用的著。”朱翊鈞說。


    “現在朝廷還有水師嗎?”王容與問。都禁海那麽長時間。


    “水師一直有的。”朱翊鈞說,“戚繼光把日倭打退,難道都是臨時拉的泥腿子嗎?”


    “曆來都是重文輕武,何況是禁海時期的水師,小可憐吧。”王容與說。


    朱翊鈞一頓,這話也沒說錯,戚繼光之前的水師可不是小可憐嗎,戚繼光被人參貪汙,行賄,其實都是為了把水師拉扯起來。


    將軍需要跟朝廷上的文臣打好關係,水師的各種待遇才能到位,甚至才有戰打,不然文臣一句主和,指不定就打不起來。


    戚繼光後來還被他弄去蒙古打戰了,現在也早也去世,不知道曾經赫赫威名的戚家軍,現在又如何了,也沒人跟他說過這個。


    “水師一直有的,就是禁海,朝廷幅員遼闊,大江大河這麽多,若沒有水師,豈不是水匪為患。”朱翊鈞說。“你看你,又扯到水師來了,我要跟你說這火槍的事,這東西危險,是兇器,你不能上手。”


    “誰給你的這東西?”朱翊鈞問。


    王容與早就讓無病出去了,免得被陛下遷怒,於是含混一句,“底下人孝敬的。”


    “你的遠朋坊還在往外派海船呢?”朱翊鈞說,“知法犯法呢你。”


    “海船是不可能不派的。”王容與說,“陛下不想讓我伏法的話,就讓我的海船變成合法的吧。”


    “海外有什麽好東西讓你惦記著?”朱翊鈞頭疼的說。


    “未知就是最好的東西。”王容與說。“再說,紅薯,花生,辣椒可都是海船帶迴來了,這幾年這三樣作物也隨著商隊去各地播種,豐富了百姓的餐桌,也救了百姓的命。”


    “誰知道海外還有沒有其他的好東西呢?”王容與說。“固步自封,閉門造車都是不好的,隻有廣開大門,接受容納再反哺,才是活力興盛之道。”


    “死水活水的道理,不用我仔細說吧。”


    朱翊鈞點著她的頭,“我說一句,你有十句來迴我。”


    “那也是陛下縱的。”王容與說。


    “既然你沒有被嚇到,就是萬幸了。”朱翊鈞說,“我就沒見過像你這麽大膽的人,女人不都膽小嗎?”


    “手槍最適合我這樣柔弱的人拿來防身用。”王容與說。“不過這個不好,太重了,陛下讓人做更精致一點的給我玩。”她也不用像從前還想著說要想法子溫言勸誡,曲線救國。


    她現在拿的可是迷惑帝王獨寵的妖後劇本。


    想要什麽直接說就好了。


    “柔弱的人拿什麽武器都不適合,因為它很可能就變成別人傷害自己的武器。”朱翊鈞正色說,“你就在我左右,難道還怕我護不住你,需要你另外要東西防身。”


    “那我想玩嘛。”王容與說,“去行宮狩獵的話,我也能下場試一試水平。”


    “火槍別想了。”朱翊鈞說,“等天氣冷了,我教你拉弓,狩獵時你想去,也可以跟著一起去。”


    王容與眼珠一轉,“那這把槍陛下就不能拿走。”


    朱翊鈞肯定不願意這樣的兇器留在王容與身邊,隻好頭大的說,“行行行,到時候給一把更輕便的給你,這個我就帶走了。”


    怕王容與反悔,讓陳矩拿著瞎子直接去了造辦處,把王容與的要求重申一遍,“招這個樣子來做,做的小巧些,輕便些。”


    “要能點火的。”王容與補充道,“可不要想著做個架子貨來糊弄我。”


    “至少坐在馬上能射中十米外的兔子。”還有火力要求。


    朱翊鈞頭疼的點頭,“娘娘的要求都聽見了嗎?原話告訴造辦處就是。”


    陳矩點頭應是,懷抱著匣子出去。


    王容與看著朱翊鈞,“三郎急忙迴來,還要過去嗎?”


    “還要去。”朱翊鈞說,“閣臣們還在等著呢。”


    “陛下正在議事就匆匆來了?”王容與驚訝問。


    “不然呢,一聽說你在坤寧宮玩火槍,一顆心都有蹦出來,不過來看個究竟,如何能放心。”朱翊鈞說。


    “那我跟陛下保證,日後再玩這樣危險的東西,一定在陛下在場的時候再玩。”王容與說。


    “就是朕在場的時候,也不能玩危險的東西,遠遠看著就好。”朱翊鈞說。


    “那有陛下在,我還要怕什麽危險?”王容與撒嬌說。


    朱翊鈞迴到養心殿,閣臣擔憂的問,可是後宮出了什麽大事?不然為何在議事的時候突然匆匆離去,讓人擔心。


    “無妨。”朱翊鈞說,“是朕聽岔了意思。”


    繼續吧。


    宜妃送信迴來,說太子最近有些哭的厲害,怕是想母後了。太子去瀛台,開始是很乖,瀛台比後宮開闊涼爽,太子身上的熱疹子都消了不少,但是過了一個月後,太子漸漸不安起來,又有點恢複剛生下來哭的那股勁。


    太子身邊的人是早就習慣,知道太子能哭。


    但是宜妃不由多想,明明剛來瀛台沒有那麽愛哭,這突然愛哭肯定是有什麽原因,就寫信告訴娘娘,讓皇後做決定。


    王容與就說那讓太子先迴來吧,宜妃說她也好的差不多了,要不然就全部一起迴來,王容與笑說,“那還不知道公主們舍得迴來嗎?”


    去信給宜妃,“有想待的就繼續待到八月再迴宮,不想待的就和太子一起迴宮,不強製。”


    太子是哇哇的哭進坤寧宮,王容與看著哭的滿臉通紅的兒子,不由心疼,“你怎麽這麽能哭啊,也不難受?”


    太子到王容與懷裏就老實了,隻哼哼兩句,不哭了。


    “奴婢無用,哄不好太子殿下。”寶璋和顧言晞在下頭領罪。


    “這不與你們相幹,他自己想哭,你們能有什麽辦法。”王容與說。“看著滿臉通紅,卻沒眼淚,在幹嚎呢。”


    “奴婢們瞧著太子也像是在練嗓子。”寶璋笑道,“哭一陣子就要停下來喝奶潤嗓子。”


    “其實從瀛台出來的的時候沒哭,快到坤寧宮大門了才開始哭。”顧言晞說。“太子許是知道迴家了。”


    “真是個磨人精。”王容與笑著點太子的鼻子,“還想讓母後心疼是不是?”


    “這些天辛苦你們了,下去休息吧,我來陪太子。”王容與對寶璋和顧言晞說。


    太子生下來就是個大胖小子,這些月吃下來,更是藕節似的胳膊腿兒,肉嘟嘟的,他躺在竹席上,並不睡覺,黑漆一點的眼珠兒盯著王容與看,不帶眨眼的。


    “怎麽?你還認識母後長什麽樣子啊?”王容與笑著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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