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再要吃福壽丹的時候,王容與就給了他換了芯子的福壽丹,朱翊鈞如何會懷疑王容與會換他的丹藥,吃下藥丸後,還要餘心要王容與坐到他身邊來,他知道,這才吃了藥丸,都會很精神。


    把心愛的女子弄的嬌軟無力的成就感,是加倍的。


    王容與由著他鬧,然後扶住他突然犯困睡過去的頭。王容與輕歎,把他挪好躺好,就這麽在一旁看著他。


    這一覺就直接睡到第二天早晨,朱翊鈞醒來看見王容與,還有些晃神,“朕怎麽突然睡了?”


    “許是之前陛下沒有好好休息,現在放鬆下來,就困意上頭。”王容與笑說,“陛下可覺得哪裏睡的不舒服?”


    “那到沒有。”朱翊鈞說,“隻是覺得有些肚子餓。”


    “那我伺候陛下洗漱,起來用膳罷。”王容與說。


    瀛台伺候的人除了王容與從坤寧宮帶來的人,其餘都是瀛台本來伺候的人,經過王容與時常來住的調教,也是很稱心。就是如沒必要,沒有人會來蓬萊閣。


    至於坤寧宮的宮人,雖然都是新人,但是皇後娘娘沒有招攬她們,她們反而要卯足了勁在娘娘在這表現忠心。娘娘很是溫和,對她們的要求也就是聽話二字。


    不該聽的,不該看的,不該說的。適時做個聾子,瞎子,啞巴就夠了。


    再加上朱翊鈞昏睡的時候,陛下的膳食也是按時間送進,陛下這邊伺候的隻有陳矩一個人,皇後給陛下戒藥的事他也是知曉的,可以幫忙遮掩。


    所有外麵根本沒人知道,皇後娘娘給陛下吃藥,陛下常睡不醒的事。


    隻是陛下從豹房到瀛台,依舊是沒有接見閣臣,沒有上朝,這還是讓前朝後宮都覺得奇怪,不過皇後娘娘素有賢名,讓他們隻先選擇觀望著,而不是忙著上折。李太後倒是傳話讓王容與迴宮去見她,王容與借口要伺候陛下,沒有去。


    不過這也給王容與提了醒,後來王容與每天請閣臣來瀛台,在涵元殿坐上兩盞茶的時間,再出去。閣臣比尋常官員坐的住,皇後又沒有個嫡子,如今李太後也在,娘娘想什麽,都不如陛下活的好好的更好。


    他們也有隱晦的猜想,畢竟陛下之前把道士召進宮,他們也擔心道士給陛下吃亂七八糟的藥丸,壞了陛下的身體,但是陛下對這類勸誡是嗤之以鼻,說的多了,還把道士的藥也賜給他們。


    這陛下賜的東西,誰敢不吃。


    閣臣中年紀最大的王大人,吃了陛下賜的藥,老夫聊發少年狂,新納了兩房小妾,一時美談。隻老王大人心裏後怕,這事後身體被掏空的感覺著實讓人害怕,你說我這麽一把年紀還馬上風死了,家裏的後生以後如何見人。


    便是再勸陛下,也是斟酌再斟酌。


    朱翊鈞清醒的時候,王容與也會拉著他去瀛台四處走動,還會念閣臣挑出來需要禦覽的奏章給他聽。


    但朱翊鈞也不笨。


    如此昏睡個兩三遭,再清醒時看見王容與,“朕這是怎麽了?”


    “陛下無事。”王容與半倚著在他身邊說,“如果陛下沒有覺得哪裏睡的不舒服,就是身體缺覺呢?睡上幾日就好了。”


    朱翊鈞歎氣,他伸手握著王容與的手放在胸口,“朕有不測,皇長子繼位,他年紀小,皇後跟著住進乾清宮,照顧起居。恭妃,便讓她早逝吧,免得母妃拿她和你做筏子。就是太皇太後有輔政過,但是她隻是祖母,你才是嫡母,硬紮點,你不立穩,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王容與聞言隻覺得心裏酸酸的,“陛下胡說什麽?”


    “朕知道你心善,在朕死前會幫你把這一切都安排好。”朱翊鈞說,“明日叫申時行來瀛台吧。”


    “陛下。”王容與道,陛下這是覺得自己會有不測嗎?她從枕頭下摸出一個錦盒,陛下吃了換的藥丸子就長睡不起,她也心裏沒底,有時候也會恐慌,是不是不該讓陛下吃藥,但是禦醫說這福壽丹有成癮跡象,但凡成癮,戒斷總是反應特別大。


    她隻是不想朱翊鈞受那樣的苦才決定讓他吃藥,可以把戒斷的反應睡過去,她捧著兩個錦盒看著朱翊鈞,眼圈泛紅,“陛下,我好像做錯事了。”


    “我擔憂陛下吃的福壽丹不好,不想陛下再吃,就用我平常吃的助眠的藥換了給陛下,可是陛下吃的反應這麽大,我好害怕。”王容與眼圈紅紅的說。


    “那陛下現在吃福壽丹能好嗎?畢竟福壽丹的不好現在也看不到,但是這個藥丸吃了陛下要睡好久?”


    朱翊鈞看她,應該憤怒的情緒在看到她泛紅的眼圈又消失與無形,她又不會害他,許是真不喜歡福壽丹,所以做了自以為聰明的決定。歎息一聲,手放在她頭上,“隨意給朕吃藥,你膽子也太大了。”


    “那藥是我自己平常吃的,以前許禦醫在的時候,給我搓的藥丸子,我要睡不著了,就吃上一粒,一夜無夢到天明,沒有其他的作用。”王容與說,“現在怎麽辦?不如我去請禦醫?”


    “不要請禦醫。”朱翊鈞說,他沉思一會兒說,“去把許杜仲悄悄叫進來。”


    王容與點頭,朱翊鈞看她的紅鼻頭,“現在知道怕了。”


    王容與點頭,她趴在朱翊鈞胸前,“陛下如果有不測,也不用費心安排我的以後,橫豎,我緊跟著你就去了。”


    “胡說。”朱翊鈞道。


    “大婚時說的話是算數的。”王容與說,“我是陛下的皇後,就是陛下的皇後生活在這裏,不要是誰的太後生活在這裏。”


    “陛下真憐惜我,就不要留我一個人。”王容與說。


    朱翊鈞摟著她,心緒萬千,一時說不出話。


    許杜仲是被連夜接近瀛台的,聽完皇後說陛下誤食了她的安眠丸,和陛下之前吃的福壽丹是不是有相衝,不然陛下怎麽長睡不醒?


    許杜仲心下了然,給陛下把了脈後,雙眉緊湊,又要來福壽丹,聞了又聞,嚐了又嚐,“行了,這裏也沒有外人,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朱翊鈞懶懶的躺在榻上說。


    “這福壽丹,不是什麽好物。”許杜仲說,“陛下誤食娘娘的助眠藥或許是因禍得福。”


    “敢問陛下,這福壽丹是太醫院哪位禦醫敬獻給陛下的?這丹中有能讓人依賴離不了的成分,一旦服用,就一直要服用,斷服對身體影響極大,輕者萎靡不振,重者可以癱瘓致死。真真是虎狼之藥。敬獻此藥之人,狼子野心,罪不可赦。”


    “朕看著這個成分,並沒有什麽問題。”朱翊鈞說。


    “丹藥的方子,如何能盡寫給陛下,其中語焉不詳處,就是關鍵。還有許多成分,明明是要害,但是換了個生僻的別名,陛下到底不是專精,就看不出來了。”許杜仲說。


    他看著朱翊鈞沒有接話,又垂手說,“不過陛下現在已經不信我了,若是陛下不信,拿這個丹再去問問禦醫就是。”


    “不過如果陛下在服用這丹前給禦醫看過,也許陛下就不會吃那麽多藥,以至於毒素在身體裏盤踞,隻一點溫和的助眠藥就可以引發加倍的效果。”


    “陛下體內有毒素?”王容與驚唿。


    “這毒素並不是會很快發作,但是日積月累,陛下的身體就會被拖垮,藥石罔效。”許杜仲說。


    王容與憂心忡忡的看著陛下,朱翊鈞沒有說什麽,隻讓許杜仲明日還是去太醫院複職。


    朱翊鈞另外找了禦醫來問丹藥的事是瞞著王容與的,福壽丹,和王容與說的助眠丸,禦醫先試了助眠藥。“這丸裏頭有許多對人身體助益的成分,還有一些助排毒的東西,其餘分辨不出來。陛下說是助眠的藥丸,這該是比較溫和的方子,就是多吃些,對身體也沒有壞處。”


    “當然,能自己睡好是最好,依靠藥丸入睡,不管藥丸再怎麽溫和,形成依賴,以後不吃藥丸就不能入睡了。”老禦醫如實說。


    朱翊鈞再揮手,讓陳矩遞福壽丹給禦醫,禦醫細細辨認一會後,立即跪下,“陛下,此物不好。”


    朱翊鈞神色晦暗難辨,“此丹,能引人成癮?”


    “陛下可曾聽說,晉朝風行食寒食散,此丹,就是由寒食散引申轉換而來,雖初服覺得精力大漲,身體處處合意,但是久服,對身體大有壞處。”老禦醫說。


    “朕知道了。”朱翊鈞閉眼說,他揮揮手,陳矩就知道把禦醫再送出去,等到陳矩在迴到身邊,朱翊鈞也沒睜眼,“把馮尚,以及豹房那幫道士都關押起來,仔細問問,為何給朕奉上這樣的丹藥。”


    “是。”陳矩應道。


    “你親自去辦。”朱翊鈞交代說,“不要讓太多人知道,朕這邊,就讓張成來伺候吧。”


    “是。”陳矩應道。


    張成是第一個見王姑娘的人,也是第一個在陛下和王姑娘之間跑腿的人,也是因為這點不同,才表了對陛下的忠心,徹底在乾清宮裏站穩腳跟,之後王姑娘變成皇後,乾清宮和坤寧宮的各種往來,他也是沒有落下。


    是什麽時候鬆懈的呢?


    大概是皇後娘娘許久不承寵,在看著鄭貴妃娘娘伺候陛下,頻頻出入乾清宮,所以他的心態就變了,所以在陛下對皇後娘娘大怒的時候,他沒有像從前一樣,還想著兩邊調停一下,隻站在陛下這邊,不讓皇後娘娘進去,坤寧宮他也是不再去了,要說理由也很簡單,這坤寧宮的宮人都換了,他去也沒有默契的人可以傳到娘娘耳朵裏,要是陛下知道,豈不是不好。


    誰能料到,皇後娘娘還是能把陛下帶到瀛台來。


    娘娘身邊伺候的人換過,他不熟,她們也不熟悉他,對他隻是客客氣氣當陛下身邊的人,從前那種親如一家的感覺到底不在了。


    張成歎氣。


    他這一朝走了眼,先前努力那麽久打好的關係算是白打了。


    好在皇後娘娘,為人光明磊落,就算不信任,也不會挾怨報私。隻是信任,娘娘從豹房接走陛下時,隻帶了陳矩,這就是他的報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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