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召長寧進瀛台,王容與連單獨和她說上幾句話都未曾,隻是後來三不五時還是召她們來瀛台散心。


    討論妝容,發髻,首飾和服飾,討論茶以及美食,一起下跳棋,雙陸,王容與還邀她們一起打捶丸,擊木樁,打捶丸是用木棍敲擊木球進不同的門得分,而擊木樁,則是十根紅色分別叫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五根黑色的分別叫慢、傲、佞、貪、濫。十五根木棍排成一排,以木球擊之,擊中紅色得分,黑色則減,十輪下來再算比分論勝負。


    不然就高臥看歌舞,再來小酌幾杯不醉人的果酒。


    每日裏隻管好吃好玩,別的不論,端的是神仙日子。


    瑞安都玩瘋了,在瀛台樂不思蜀,晚上做夢都是說的皇嫂我們今天玩什麽。長寧依舊不怎麽言語,但麵上也多了些鬆快。


    壽陽湊興說外頭貴婦裏都流行打麻將,王容與有些羞赫,她不會玩,壽陽來了精神,要教她打麻將,正好四個人一桌,上桌就能消耗一兩個時辰。


    朱翊鈞來瀛台,“最近和公主們玩的開心嗎?”


    王容與點頭,“自己生了一個小公主,自然而然就關注其他公主的生活,也能好好想想,該怎麽教育公主?”


    “榮昌盡可以憑自己心意活著。”朱翊鈞說,“朕的嫡長女,最尊貴的小姑娘。”


    “陛下做個好父皇,盡可能寵著她,我呢,就扮個紅臉,當個嚴厲的母後。”王容與說。“陛下負責嬌慣,我負責講理。”


    “那榮昌長大後隻會跟朕好了。”朱翊鈞笑道。


    朱翊鈞是喜歡去瀛台的,但就是這樣不常去,每次去了瀛台後,李太後就會讓他去看敬嬪,朱翊鈞一次兩次不去,李太後就把他叫來慈安宮,敬嬪此時就一定在慈安宮請安。


    “陛下憐惜皇後,難道除了皇後,這後宮的女子都不是人了?”李太後問道。“你便是不喜敬嬪,她肚子裏如今懷的是你的皇嗣,你便是為了皇嗣,也要給他母親幾分體麵,哪裏能這樣不管不顧,未免刻薄。”


    朱翊鈞隻覺得憋悶,卻別無他法。過後也是去了景陽宮,去了才發現,裏頭蘭嬪和王美人都是他不喜歡的人,他也不能召別的妃嬪到景陽宮來侍寢,兩害取其輕的情況下,選了蘭嬪侍寢。


    許是王容與成功生下了嫡長女,某種關卡解禁,王容與在瀛台避暑,後宮裏也時常有好消息傳出。


    劉嬪有孕。


    蘭嬪有孕。


    鄭嬪有孕。


    寧貴人有孕。


    周美人有孕。


    不過前後間隔兩三天,後宮裏孕報頻傳,王容與寫信給朱翊鈞打趣,陛下的功夫沒白費,還讓尚膳監每日都要準備固本培元的藥膳獻給陛下。其餘懷孕妃嬪那按級別送了東西過去,也按下不提。


    李太後隱約透出意思,後宮嬪妃多有孕,皇後還別居宮外,很不妥。王容與聽到風聲轉眼報了不妥叫許杜仲過來診脈,過後說皇後娘娘身嬌肉嫩中了暑氣,需要靜臥養病,榮昌公主都挪出了皇後寢宮,怕驚擾了皇後靜修。


    王容與勉力上了折子,自責自己身體不濟,在需要她的時候卻不能擔起皇後責任來,隻能依仗掌宮的妃嬪,好在她們已經掌宮一年,如今也是駕輕就熟,如果母後擔心她們照顧不好懷孕的後妃,兒臣腆顏,請母後與母妃出宮照顧一二。


    做戲要全套,公主是不再邀請,玩耍也是一應停了,王容與躺在床上,帷帳換了新繡樣,鴨媽媽帶著一群小鴨子遊在綠水間,稚趣可愛。


    朱翊鈞來看望王容與時,她正書看了一半就歪在一旁睡著了,朱翊鈞沒讓人通傳,悄悄進去,見狀也不叫醒她,隻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


    王容與一個歪倒醒來,看見朱翊鈞驚訝,“陛下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也不叫醒我?”


    “見你睡的正好就沒叫醒你。”朱翊鈞抽著她手裏的書,“既然身體不好,不能費神,就隻躺著就是,還看什麽書?”朱翊鈞是真的以為王容與身體不好,畢竟生了孩子傷了元氣,一點點小風就能病著。


    許杜仲去禦前稟告時瞧見陛下擔憂的神情。心裏不由歎氣,答應娘娘一個無禮的請求,之後就是無止境的隱瞞,想到以後還要時常去給本來健康的皇後下各種病弱的診斷,便覺得舌根發苦,果然還是不要顧忌家門名聲,早早辭了太醫院告老還鄉做個鄉翁來的踏實。


    王容與看著朱翊鈞。“陛下莫要擔心,其實我隻有一點點不舒服,不是很嚴重,我隻是怕母妃叫我迴宮,所以故意說的嚴重些。”


    朱翊鈞抓著她的手一緊,“為了好玩,竟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日後便想別的辦法,不能說自己身體不好了,朕多怕應驗啊。”


    王容與能感覺到朱翊鈞說的情真意切不是作偽,心裏也是十分和暖,但是又想到宮裏懷孕的六個嬪妃,和暖還在,卻變了味。心裏苦笑,果然世事兩難全,這麽好的一個男人,九五之尊,樣貌說不上俊美但也端方,越看越帥不是沒可能,品性如今還是很好的,對她的溫柔小意,體貼入微自不用說都是熨貼的。她也不過一個普通家庭出來的普通小姐,樣貌是一般的,才華也無過人之處,品性嘛,也不是聖母,脾氣也不好,她被他選中做了妻子,真是祖上積德了,若她不在意,他們能很好很好。


    但是她如何能不在意。


    王容與看著朱翊鈞,“陛下對我如此好,有些話卻也要說在前頭,榮昌是長女,陛下如今對她是百般寵愛,這眼看著榮昌就要多許多弟弟妹妹,陛下日後若減了對榮昌的喜愛,我可不依。”


    “還在擔心這個,可見是‘病’糊塗了。”朱翊鈞笑她。朱翊鈞讓人把公主抱過來,榮昌才吃了奶,真是興頭足的時候,王容與給朱翊鈞展示一個娃娃獨立自主堅強翻身的過程。榮昌先被掀翻在床上,板著臉用勁翻了過來,然後王容與輕輕巧巧的一掀,又是四腳朝天。


    然後嚴肅的翻過來。


    又掀過去。


    朱翊鈞瞧著發樂,但是三輪過後就不讓王容與玩了,自己抱起榮昌,讓她趴在自己懷了,“母後是個壞母後,咱們不跟她玩了。”


    榮昌肉肉的小手亂扒拉,去抓朱翊鈞發冠上的流蘇,朱翊鈞被扯的歪頭還笑嘻嘻的,王容與說,“幸好陛下還沒有蓄須,此刻若是榮昌手裏抓著陛下的胡子,陛下就笑不出來了。”


    “朕的愛女,如何不能笑,若是有一日榮昌想要抓胡子,朕就蓄起胡須任她抓個痛快。”朱翊鈞說,懷裏沉甸甸的小姑娘,熱熱軟軟又香香的,看著她時,她也拿那葡萄似的黑眼珠望著你,她是如此弱小,需要保護和愛惜,她看著你的時候,她的整個世界都隻有你。


    朱翊鈞覺得整顆心都軟成一汪水,榮昌就在裏頭遊啊遊,還要偏頭看著他笑。


    這是他的女兒。


    他願意他也有能力為她做任何事。


    “那可不行。”王容與打斷朱翊鈞的自我感動說,“陛下如此年輕就蓄起胡須,我可看不習慣。”


    朱翊鈞笑著逗弄懷裏的小娃娃,“怎麽辦,母後不喜歡,榮昌就沒有胡子玩了。榮昌快快長大,等到能叫父皇的時候,就能和母後叫板了,現在啊,隻能乖乖聽母後的話。”


    “陛下莫要教榮昌叫板,她能與母後叫板,就能和父皇叫板。到時候陛下苦不當初,後悔就完了。”王容與笑說。“她抓著陛下的心軟處,微微一擰,陛下就得叫疼呢。”


    “榮昌才不會讓父皇疼的是吧,榮昌是乖孩子呢。”朱翊鈞舉著榮昌往上舉高高玩。


    然後就看到榮昌蜿蜒到腿上的水跡,夏天衣服輕薄,也沒包尿片,榮昌啜著手指一臉無辜,小腿還一蹬一蹬的。王容與忍笑忙讓人來把公主抱下去清理,又推朱翊鈞去整理,“現在陛下還覺得榮昌是乖孩子嗎?”


    “當然是乖孩子。”朱翊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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