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公主來坤寧宮,王容與見著她十分喜歡,“你今個兒怎麽來了?”


    “老早說要來皇嫂這坐坐,母後總說皇嫂要養胎,不讓我來,今個兒是好不容易同意了。”瑞安說。


    “你想來就是,你來也隻是坐著說話,我養胎也不耽誤招待你。”王容與笑道。


    “皇嫂,皇兄今年讓人去修整瀛台,夏天的時候,是不是要去瀛台避暑?”瑞安問。


    “怎麽了?就想去瀛台玩嗎?”王容與笑問。


    瑞安點頭,“我也沒去過幾次,母後說我去過,但是我已經沒有印象了。”


    “那等瀛台修整好,你便跟著一起去。”王容與說。


    “皇嫂最好了。”瑞安說,雙眼亮晶晶的看著王容與,“到時候皇嫂和母後說要帶我去瀛台消暑。”


    “怎麽?擔心母後不讓你去。”王容與問。


    瑞安低頭,“皇嫂說了,母後就不會拒絕了。”


    “好,等開始去瀛台,我就帶上你。”王容與說。


    崔尚宮來送彤史,從王容與查出有身孕後,朱翊鈞很少召幸後妃,便是偶爾在乾清宮召後妃隨侍,也是待上一段時間就迴去,並沒有幸誰。


    王容與每日都看彤史,對朱翊鈞的情況一目了然,她不知道朱翊鈞會堅持到什麽時候。你要問她感動嗎?還真沒那麽感動。


    因為她壓根不相信朱翊鈞會堅持多久。她也沒有要求朱翊鈞堅持多久。


    這本該是夫妻間最基本的忠誠,但是在現在卻是天方夜譚。在這個朝代,隻有妻子對丈夫的忠誠,而丈夫對妻子的忠誠隻在於,不休妻。納妾從來不在道德要求範圍內。


    孝宗皇帝恐怕是縱觀曆史上唯一一個一夫一妻的皇帝,可惜本該宣揚的好事,讓天底下女人能挺直腰杆會自己不同意丈夫納妾作為依據的事情,因為繼位的武宗皇帝的荒唐而變成個例。所有人在說起武宗時都要說,如果不是孝宗隻寵愛張皇後一個人,而張皇後膝下隻有武宗存活,兩歲立為太子,視若掌上明珠,疼愛有加,武宗皇帝繼位後也不會如此恣意妄為,荒唐放蕩,以至於英年早逝,連子嗣都無。


    如果王容與現在跟朱翊鈞說,讓他不要有別人,隻有自己,朱翊鈞怎麽反應不說,慈安宮指不定就能懿旨廢後了。


    王容與失笑,罷了。


    不論愛情,便是不能換的頂頭上司,他仁厚些,她的日子也好過。


    六月底的時候,朱翊鈞說要奉兩宮太後去瀛台避暑,陳太後和李太後都以年老體虛,不耐清涼為由拒絕了,朱翊鈞便隻和皇後去瀛台避暑,皇後邀璐王,瑞安公主同去。


    李太後皺眉,讓朱翊鈞多帶幾個妃嬪過去伺候,“皇後體重,自己起臥都困難,何況還要伺候陛下。如今璐王,瑞安也去,小孩心性,又調皮,皇後乏與應付,去幾個嬪妃幫忙皇後也好。”


    “不用了,伺候人的不是有宮人嗎?”朱翊鈞說,“嬪妃過去也就多幾個嘴過問,幫不上忙。”


    “陛下,如今隻有皇後一個人有孕並不可以高枕無憂,如果皇後生的是個公主呢?陛下還是要廣施雨露才好。”李太後說,“陛下最近都沒有招後妃侍寢。”


    “朕覺得最近身體有些不愉,所以修生養性,和皇後無幹。”朱翊鈞說。


    “陛下身體不愉,可請了禦醫?”李太後問。


    “許杜仲給朕檢查了,並無大礙,但是許杜仲也說了固本培元並沒什麽壞處。”朱翊鈞說,“母後放心,朕要有需要,便召後妃去瀛台伺駕就是。”


    “如此就好。”李太後說。


    王容與貼身的宮人帶無慮,顧言晞,冬至,喜桃,可以兩兩換班。梳頭的玉巧,化妝的妙容自然要跟著去,還有李肱。無憂留守坤寧宮,而芳若則要去跟崔尚宮對接,王容與雖不掌宮,但也不能什麽都不知道。


    一直在皇後眼前還得臉的芙蓉沒有被點去跟皇後去瀛台,而是一直默默無聞的冬至喜桃跟著去了,喜桃是皇後娘娘在儲秀宮的宮人,皇後一直很偏愛,但是喜桃後來去跟著梅冬姑姑學習掌庫,不在娘娘麵前伺候,裏頭也不是沒有芙蓉的作用。現在芙蓉沒去,冬至和喜桃去了,坤寧宮的宮人間也是議論紛紛,芙蓉是否遭了娘娘的厭棄。


    芙蓉咽下了所有的不服氣,依舊盡心盡力的準備王容與去瀛台的行李。她之前待價而沽,伺候娘娘露一半藏一半,現在芳若來了,她便嚐到了苦果。王容與並不是一個笨人,她早有覺悟,卻還是不夠。


    現在隻能沉下心來好生伺候,以期有翻盤的機會。


    七月初二,等到朱翊鈞下完早朝,便和王容與坐了龍輦去瀛台。瀛台水多樹多,一進去就能感受到一股清涼。蓬萊閣是別稱,其實這座宮殿的名字是香扆殿,因為坡度。北麵為單層,而南立麵為兩層樓閣。


    從低處入被小心攙扶著上樓梯,王容與笑道,“還沒有那麽脆弱,正常爬樓還不至於出差錯。”


    “我都恨不得替了娘娘兩條腿,幫娘娘走路。”無慮說,“娘娘隻要安臥著就好。”


    “照現在的吃法,還不運動。不出幾個月,就要被養成豬了。”王容與笑說。


    “娘娘現在一點都不胖。”無慮說。


    上了二樓,牆壁全是半牆半窗戶的構造,窗戶一半用霞影紗糊住,一半則是用被太陽折射出彩色的玻璃做窗。


    王容與起初以為是玻璃,湊近一看,才知磨的像紙一樣的貝殼,“我見過明瓦,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


    “聽說陛下是讓工部拿出壓箱底的好東西,這個還是鄭和下西洋時帶迴來的大彩貝,朝廷禁海後可難得這麽好的大貝殼,還有這麽多數量。”李肱解釋說,“因為陛下命工部研究玻璃,現在還沒什麽進展。”


    “這種貝瓦也很漂亮,隻是費時費工,越發顯得珍貴。”王容與說。


    窗戶前還掛著輕紗帳,輕紗腳下還綴著小銀鈴鐺,風吹起輕紗,帶起叮鈴作響,室內最顯眼的就是一個可以並排躺五個人的加寬羅漢榻,羅漢榻後立著八扇鑲百寶八仙過海金屏風,王容與坐上去,“我也不用床了,就這個就夠了,一日三餐娛樂加睡覺都在這上麵解決。。”


    躺在榻上就能舒適的觀賞水景,王容與坐下就不想起了,隨意拉過兩個靠枕放在背後,能更舒服躺著。


    “娘娘的寢殿就在屏風後麵,是架子床,四周掛起紗幔,娘娘也會喜歡的。”顧言晞說。


    王容與聞言果然起了興趣,又起身去屏風後看,淺木色的架子床,比起拔步床簡易的簡直像木工初學的東西,就是一個板床上造著一個木頭架子,但是這四麵的架子上都串起輕紗,還不是普通的紗,紗半截處還繡了花,影影綽綽,十分輕盈貌美。


    “這上麵繡的是什麽?”王容與問。


    “八百裏洞庭秀麗景。”顧言晞說道,“那是我的家鄉,想要繡的時候腦子就浮現這個了。”


    “你繡的?”王容與驚訝問道,“我看你一直在我跟前,你哪裏有時間繡?”


    “娘娘不注意的時候,我和無憂芳若換了幾個班,還有芳若冬至雲裳都幫我繡了。”顧言晞說。


    “奴婢萬萬不敢邀功,圖是顧言晞畫的,主要也是她繡的,我們就是幫忙在無光緊要的地方繡了幾線。”冬至說。


    “有心了。”王容與對顧言晞說,“我很喜歡。”


    “都有賞。”


    寢殿除床以外就隻有一個梳妝台,燈台是固定在兩邊牆壁,每扇窗戶的交接處,比尋常燈要小,但是數量很多。


    “這些燈一點,是不是就像是夜空裏的星星?”王容與問。


    “夏夜了星星總是很閃耀,吹了燈也能看到星星。”顧言晞說。


    “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等到夜晚的來臨。”王容與說。


    香扆殿的一切王容與都喜歡,也有可能是暫時脫離熟悉到乏味的地方帶來的新鮮感。璐王和瑞安公主,下午才來到瀛台,王容與把他們分別安置在藻韻樓和綺思樓的側殿。


    兩人來到瀛台後,先來蓬萊閣給王容與請安,王容與笑說,“在瀛台可以比在大內放鬆一點,但是不能放鬆太過,每天布置的作業還是要完成的,不然母後一句讓你們迴宮,我可是不會求情的。”


    “想吃什麽,想玩什麽都可以自己定,但是有一條,瀛台水多,不可一個人去水邊玩,以免意外。”王容與說,“伺候的人也要當心,不能看著璐王和瑞安公主去水邊玩水。”


    “那皇嫂,我想玩怎麽辦?”瑞安說,“那水清涼涼的,一看就很好玩。”


    “你且等等,我讓人挖了一個半人高的小池,等弄好後,你可以去那裏玩水。”王容與說。


    瑞安噘嘴,“那和大浴池有什麽區別?”


    “嗯,小池裏有睡蓮,還有魚,這算區別嗎?”王容與說,她就是讓人挖了一個淺顯的小池塘哄瑞安玩呢,“你可以坐在岸邊用池水泡泡腳,但是周圍一定要有伺候的人。”


    “半人高的水可淹不死我。”瑞安驕傲的說,隨即又很有興趣的說,“什麽時候能挖好?”


    “左右不過這兩天。”王容與笑說,“安全可不能疏忽大意,一個洗臉盆也能讓人淹死呢。”


    “尚膳監每日從宮裏送膳食來路途遙遠,天氣炎熱也怕走了味,所以在瀛台另外設有膳房,每天想吃什麽就提前讓人告訴膳房,膳房每天也有準備的菜式,每天晚膳後會有人送第二天的菜式來供你們選擇,有想吃的就選就是。可能就沒有像在宮裏那麽多菜式。”


    “在宮裏滿滿當當一桌,吃的也不過幾個菜。”璐王說。


    “如此就好,可不能去母後麵前說我在瀛台苛刻了你們。”王容與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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