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十一月裏,宮裏出了一件大喜事,才人劉沐蘭查出有孕,兩宮及帝後大喜,陛下命才人劉氏身懷龍裔有功,晉嬪位,封號蘭嬪。


    劉沐蘭在儲秀宮時和王芷溪最是要好,後來還和王芷溪一起搬到前殿,王芷溪去後殿後,劉沐蘭也是難得還對王芷溪保持善意的人,但是那個時候王芷溪忙著自怨自艾,並不怎麽搭理劉沐蘭,本來她和劉沐蘭親近,也是看她為人爽直有些莽撞,既好親近,有些自己不能說的她又可以替自己說。而且劉沐蘭很講義氣,王芷溪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後來察覺到劉沐蘭這一特性,總擔心她會有朝一日會惹禍上身,連累自己。


    兩人漸行漸遠。


    但是世事難料,誰能想到這個出身鄉野,為人莽直的劉沐蘭,有那樣好的運氣,隻是第二次承寵,就成了後宮裏第一個懷上龍嗣的人,陛下臨幸女人也有兩三年,但後宮毫無動靜,這不免讓人隱晦擔心陛下子嗣的能力。


    如今劉沐蘭懷孕了,證明陛下能讓人生孩子,即使這個孩子最後不成大氣,也足夠了。劉沐蘭直接從才人到嬪,有封號,隻在貴嬪下,若是孩子能生下來,保管能晉妃,有子的劉沐蘭,無子有寵的郭妃,到時候會是怎樣一番爭鬥場麵,誰都不好說。


    再想久遠一點,如果劉沐蘭成功生下陛下的長子,皇長子,如果皇後不曾生嫡子的話,無嫡立長,那就是未來的皇帝。


    一時間,除了兩宮及帝後,後宮眾人無不絞爛了帕子,又妒又羨。


    王芷溪此時深感後悔,但是要她現在又去和劉沐蘭拉下臉麵相交,她又覺得自尊受挫,畢竟現在她隻是一個美人,見著嬪位是要屈膝行禮的。


    宮中高階嬪妃不多,蘭嬪可以擇一宮坐主位,蘭嬪選了景陽宮,如今景陽宮裏隻住了王芷溪一人。


    王容與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隻是責令尚宮局安排好移宮一事,伺候的宮人也好好準備,供蘭嬪挑選,蘭嬪要什麽都盡量去滿足,滿足不了再報到她這來。


    蘭嬪居景陽宮正位,王芷溪依矩前來拜見,劉沐蘭叫起她,“妹妹莫要和我生份,當初在儲秀宮時,你我說好,要姐妹互相扶持,誰上去了就搭把手。”


    王芷溪萬萬沒想到她會這麽說,之前以為她特意選在景陽宮是為了羞辱她,畢竟儲秀宮時跟在她身後的小尾巴,如今已是一宮主位,而她還隻是一個小小的美人,看她在麵前拜服,該是十分得意。但是劉沐蘭看著她的眼神純淨真摯,王芷溪一邊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愧,一邊也是故意作態,用手帕壓眼,“娘娘,這麽說,實在讓我無地自容。”


    “你也是身不由己。”蘭嬪是真的這麽以為,在儲秀宮時,王芷溪和她說她和姐姐的關係並不好,她是信的,雖然她後來模模糊糊也感覺到王容與並沒有王芷溪說的那樣壞,但是那又如何,和她一起過檢,一起度過了到這宮裏第一夜的小姐妹是王芷溪。


    雖然王芷溪在搬到後殿去疏遠了她,蘭嬪是真的認為如王芷溪說的隻是怕連累她。待到後來塵埃落定,一個才人,一個美人,卻是分在不同的宮,低階宮妃哪裏可以隨意走動,王芷溪又一人住在景陽宮。


    “旁人隻道你是皇後娘娘的妹妹,但是娘娘到底給了你多少照顧,隻有你知道。”蘭嬪說。


    王芷溪聽及此,眼淚湧出的更快,卻還笑著說,“娘娘要管理後宮呢,要一碗水端平,顧不上我我也能理解。”


    “連周玉婷都被皇後娘娘拱上去,何至於你到如今,都不曾承寵,娘娘肯定是因為你的美貌防著你呢。隻你還傻傻的以為姐妹情深。”蘭嬪說。“好在現在我們住在一起,我懷有龍嗣,陛下三不五時會來看看,我又不能承寵,如今景陽宮裏隻有你,你可要好好準備。”


    “娘娘。”王芷溪說。


    “這裏有皇後娘娘和太後娘娘賞的各種布料首飾,你過來看看,有什麽喜歡的就盡管拿去,這些華貴的首飾和布料,正好襯托你的花容月貌。好好打扮麵聖,一定要讓陛下折服與你。”蘭嬪真摯的說。


    “娘娘不可。”王芷溪拒絕道,“娘娘的心意我全知道了,我何德何能,能遇見你,在這冷冰冰的宮中給我缺失的姐妹情。”


    “我一個人在這景陽宮裏住著,早已經寂寞的夠久。”王芷溪笑中帶淚的說,“如今能陪著你說說話,一起給小皇子準備出生的東西,我已經很滿足了。”


    “你總是這麽善良。”蘭嬪動容的說,“以後小皇子出生,讓他叫你姨母,我們一起教導他。”


    “嗯。”王芷溪說。


    王容與翻弄著庫房表,“把這些藥材送到景陽宮去。”王容與大筆一揮的劃了整整一頁的藥材。


    “娘娘,送藥材不需要避諱嗎?”芙蓉問。


    “避諱什麽?”王容與說,“這些藥材自然是要禦醫看過了再送過去,等到蘭嬪要用,也要先太醫看過了再用。我敢送藥,還怕別人在我送的藥上做手腳不成。”


    “她家底子薄,好藥可遇不可求的,我現在給她送過去,免得她到時候用的時候又來不及。”王容與說,“布料首飾翻年又是新花樣,多送過去也沒什麽實用。”


    “蘭嬪有孕,娘娘看著十分高興。”雲裳說。


    “當然高興。”王容與說,“是值得高興的大好事,陛下有子嗣了。我身上的擔子一下輕了許多。”


    “你們可不要以為陛下無嗣隻有陛下緊張,皇後的壓力可不比陛下少。”王容與笑說。


    “如果蘭嬪生下皇長子呢?”雲裳問。


    王容與笑,“便是皇長子,他的母親也是我。這後宮的孩子都要尊我一聲母親,我隻希望孩子越多越好,宮裏熱熱鬧鬧的,就不會再透著骨子裏的冷。”


    朱翊鈞來坤寧宮,王容與接駕後先急著叫蘭嬪起身,“是本宮疏忽了,你如今可是身子特殊,在孩子落地前日後坤寧宮接駕你就不要來了。”


    “嬪妾謝娘娘垂憐。”蘭嬪福身道。


    “先進坤寧宮休息一下,等叫了步輦再迴宮去。”王容與說。


    朱翊鈞笑道,“如今蘭嬪在梓童心中是第一位,朕都要退居一位了。”


    王容與抓著朱翊鈞的手。微笑著唇語說,“還在殿門口,後妃還沒退呢。”


    “隻有你我,還有旁人能聽到嗎?”朱翊鈞配合著唇語說。


    王容與不理他,讓宮女去扶住蘭嬪往西暖閣走,炭火熱的正好,熱茶,手捂都備好,王容與先在西暖閣問了蘭嬪最近的生活,“如今可有什麽反應?想吃什麽就讓尚膳監去做,交代了是專門給你留了孕婦灶,身體但凡哪裏有不舒服,一定要叫太醫,太醫也是給你時刻備著的。宮人有照顧不周的地方一定要說,如今,你可是受不了半點委屈。”


    “多謝娘娘關心,嬪妾一切都好。”蘭嬪說,“更有王美人陪著我,她處處小心,比宮人對我還要上心。”


    “你們兩個住在景陽宮,合該要互相照顧。”王容與溫言說,“從前你們兩在儲秀宮時就非常有話說,有小姐妹陪伴心情就輕鬆舒暢。”


    王容與也不能總把陛下晾在那,又說了幾句後才起身去東暖閣。朱翊鈞在那邊倒是不用招唿,斜支在炕桌上,拿筆在紙上塗畫,連教坊司的聲樂也叫上了,今天來的是彈琵琶,琵琶別抱,卻是在屏風後,並不在禦前露臉。


    “陛下今日要去景陽宮看望蘭嬪。”王容與坐下後說,片刻後發現朱翊鈞在塗抹的是她上午的傑作,就有些生氣,“陛下,怎麽又亂改我的畫。”


    “梓童,朕這不是亂畫,朕是在化腐朽為神奇。”朱翊鈞嚴肅說。


    “那這幅畫最後是我畫的,還是陛下畫的。”王容與問。


    “這還不簡單,就蓋我們兩個人的印,我們兩個畫的。”朱翊鈞不以為意的說。


    “陛下,我想保留每一階段自己畫的畫,這樣也好認識到自己的進步和不足。”王容與委婉的表示隻想蓋自己一個印。


    “這個也不妨礙啊?畢竟朕的筆觸和你的筆觸完全不一樣。”朱翊鈞說,“多謝梓童,竟讓朕有了能藝比徽宗的錯覺。”


    “陛下這麽說,我可擔不起。”王容與說,“陛下現在是想我跪交泰殿不過癮,要去跪太廟?”宋徽宗是什麽好比較的人嗎?尤其是皇帝去和他比。


    “玩笑而已,梓童竟還當真了?”朱翊鈞說。“朕今日宿在坤寧宮,明日再去景陽宮。”他放下畫筆,招手讓王容與到他身邊來,手放在王容與的腹上,“朕原想著朕的長子該從這出來的,既嫡又長,可惜朕沒福氣。”


    “陛下不要這麽說。”王容與說,“蘭嬪的孩子也是很好的,是我沒福氣。”


    “你一點都不纏朕,朕一個月來坤寧宮不過八九日,還要拋掉初一十五兩天,朕到了這,你還要讓朕走。”朱翊鈞抓著王容與的手說。


    “誰讓我是皇後呢。”王容與說。


    “皇後就不是女人了?長夜漫漫,冷衾獨臥,便不寂寞,不冷嗎?”朱翊鈞問。


    “睡覺的時候被窩先用暖爐烘熱,躺進去一點都不冷,舒舒服服的一下子就睡著了。”王容與就輕避重的說,她看著朱翊鈞,“那陛下現在去景陽宮看看,稍後就迴來和我一同用膳可好?”


    “蘭嬪初胎,最是需要陛下的看重。”王容與說,“母後與我再是眷顧,也比不上陛下親自去景陽宮來的看重。”


    “去去去。”朱翊鈞起身無奈說。“皇後之命,不可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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