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後來領個兩個強壯的太監匆匆趕上來,最終搭成人轎把王容與給送迴儲秀宮,他則忙不迭的去找許禦醫。


    等到王容與在炕上躺好,太醫也來了。王容與對喜桃說,“你叫上靜茹,劉靜的宮女,讓她們在殿門外守著,我精神不濟,現在不見任何人。”


    “是。”喜桃說。


    王容與對許禦醫笑道,“許禦醫,又見麵了。”


    “下官不是很想和姑娘見麵,這個頻率可以控製一下的。”許杜仲說,“下官事務繁忙,來治姑娘的外傷,有點殺雞焉用牛刀。”


    “這個我可做不了主。正好張內侍也在這,不如許禦醫跟張內侍說說,下次不要叫徐禦醫了。”王容與還有餘裕說笑。


    張成苦著臉說,“姑娘可不要為難我,許禦醫是陛下親點的,陛下隻信得過許禦醫呢。”


    “這會知道心疼了,當初何必要罰了呢?”許杜仲說,“姑娘這次的氣色可比上次好的多,看來下官這次不用擔心金字招牌不保了。”


    許杜仲先診脈,讓喜桃去尚膳監要了燕窩粥來,“多放點糖,讓姑娘先吃了粥甜了嘴,之後可有好幾天苦藥子吃。”


    “許禦醫,姑娘吃不下湯藥子,可有丸藥?”喜桃擔憂的問。


    “等我迴去揉藥丸子,一天一碗藥丸子,保管你也吃什麽都沒胃口。”許杜仲說。


    “徐禦醫,就沒什麽不影響胃口的方子?”張成問。


    “下官覺得憑姑娘的體態,隻影響幾天的胃口沒什麽妨礙,或許還是好事呢。”許杜仲說。


    王容與輕笑,“徐禦醫真是把我胖這件事說的清醒脫俗。”


    許杜仲搖頭,問喜桃要了剪子,把膝蓋兩處的褲子剪了個洞出來。白皙的膝蓋現在幾乎不能辨認,紫的紅的,還發腫。


    “姑娘跪的忒實在。”許杜仲說。


    喜桃和張成起初見王容與和許杜仲一應一和的還以為不嚴重,這下看了膝蓋都大驚失色,喜桃幾乎立即就是淚染睫羽,“天哪,怎麽這麽嚴重,許禦醫,姑娘這以後不會落下病根吧?不會影響出行吧?”


    “好生養著,並無大礙。我若連一個跪傷都治不好,也不用吃陛下這碗飯,趁早迴家得了。”許杜仲看了一眼仿佛無知無覺的王容與說,“隻是以後吹風下雨,年老體弱的,一點骨痛在所難免。”


    “沒有變成一個瘸子已經是萬幸。”王容與說。“我很知足。”


    許杜仲又看王容與的手腕,“這個單純的勞累傷,下官開點藥粉,用開水浸了帕子捂住手腕,一天敷三次,一日可消腫止痛,不過姑娘可以多敷幾天。再有就是短期內,這隻手不要勞動,最好是連剪刀都不要拿起。”


    至於膝蓋許杜仲開了內服外敷的藥,還開了藥浴湯,讓喜桃每天給王容與熏腳,關節最是緊要,好好保養都會落下點根,更何況不好好養。


    等許杜仲診完出去,張成是要許杜仲再寫一張方子他要麵呈陛下,許杜仲招手讓喜桃出來,說是還有些護理的細節告知她。


    “等姑娘睡著了可能要發熱,等會藥童送來紅紙包的藥丸子,在姑娘睡前要讓姑娘吃下。”許杜仲說,“你須徹夜不睡悉心照料,高熱來勢洶洶,若是照看不好,姑娘怕是要壞。”


    “怎麽這麽嚴重?”喜桃焦急的問。


    “外傷本就容易引起高熱。高熱並不可怕,重要是不能放任她熱下去,藥已下肚,就看她自己的求生欲望,你隻管拿著帕子給她降溫,其餘的我明天會再來看。”許杜仲說。


    他又對著張成說,“我是沒有額外時間再寫一張藥方子,你就跟我迴禦醫院,等藥童照方子拿了藥,你直接把姑娘的藥案帶迴去麵呈陛下吧。”


    喜桃憂心忡忡,但又不能讓姑娘看出來,見姑娘笑著,她也笑著說。“姑娘想吃什麽跟奴婢說,奴婢去尚膳監給姑娘拿過來,趁著藥還沒來,姑娘先填點肚子。”


    “我沒什麽胃口。”王容與隻手撐著頭,膝蓋明晃晃的擺在那,豈能不疼,“王美人已經搬出儲秀宮了嗎?”王容與問。


    “還沒有,聽說是要等一起冊封了再搬宮所。”喜桃說。


    “那芳若還在喏?”王容與閉眼,“喜桃,你去把芳若叫來,我有話問她。”


    喜桃原想說姑娘這次遭的無妄之災是為什麽,但是看姑娘叫芳若,許是姑娘已經知道了。


    芳若忐忑不安的進到王容與的殿室,隔間早已放下帷帳,便是楊靜茹劉靜等擔憂,因為要避諱外男,都移到另外殿室。如今靜靜悄悄,就王容與躺坐著,喜桃站著。王容與那兩個腫的跟大饅頭似的的紫紅膝蓋就這麽擺在麵前,芳若見了暗暗心驚。


    躬身行禮,“奴婢見過姑娘。”


    王容與並不說話,隻讓她這麽站著,直到芳若憋不住了,又開口說,“姑娘叫奴婢來有什麽吩咐?若是沒什麽吩咐,王美人那還等著奴婢呢。”


    “王芷溪如今身邊可是四個丫頭,還有什麽事是非你芳若不可的?”王容與淡淡問道。“比如去找安得順?”


    “姑娘。”芳若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姑娘,奴婢之前當真不知安得順的關係,隻是美人讓奴婢去,奴婢就去了。”


    “我知道。”王容與閉著眼睛說,“你是宮裏的老江湖了?我找你來你也該知道是怎麽迴事?你撿你能說的說,你隻是個跑腿的,我不為難你。”


    芳若愈發的恭敬,低頭迴道,“奴婢是曾聽聞有人吩咐,鼓吹美人來和姑娘癡纏,讓姑娘在陛下麵前替美人說好話。陛下平時最恨後宮女子在他麵前互相謙讓求情他的去留,那人想著若姑娘答應美人,則犯了陛下的忌諱,若是姑娘不答應美人,好歹姑娘和美人的姐妹情深是維持不住,日後在宮中也不會凝成一股繩來爭寵。”


    “但是天可憐鑒,奴婢還什麽都沒說,美人這次行為,奴婢唯一做的就是聽美人的話,去傳了一次話,又歪纏了姑娘一下午,不讓姑娘出殿。”芳若直視著王容與說,雖無泣聲,但神情肅穆也十分可信。


    “這個人就是上次那個讓你給王芷溪錯誤情報的人?”王容與睜開眼睛問,“你隻要點頭或者搖頭。”


    芳若在王容與的目光下輕輕的點頭,姑娘往常和善的圓臉龐,如今嚴肅起來,也是格外威嚴,芳若本就是有心討好,才會一問就交代,但是現下也有些緊張,怕不該說的也說出來,沒人保她,也許消沒聲息的就死在這宮裏哪口井裏,哪棵樹下。不管怎麽樣,她都不能說出郭嬪來。


    “這幕後人,對周玉婷並無想法?”王容與問起風牛馬不相及的人來。


    芳若雖然奇怪,心裏卻大定,隻要不問她幕後之人是誰就成,“周姑娘的把柄太過明顯,並無所懼,尤其周姑娘又得陳太後喜歡,等她占去一個高位後才除去,才是利益最大化。”


    “真是個聰明人啊。”王容與歎氣道,“雖然她每每隻是針對王芷溪,我無意替王芷溪報仇,可是現在是我遭了這無妄之災,我要什麽都不做,這心裏真過不去,連病都氣的不能好好養。”


    “姑娘有什麽吩咐隻管說,喜桃去替姑娘出這口惡氣。”喜桃說。


    王容與衝她安撫笑道,“這事還得芳若去辦。”


    “姑娘不要為難奴婢,奴婢不敢的。”芳若說,“姑娘要是有氣,衝奴婢發好了,奴婢賤命一條,死不足惜。若是奴婢替姑娘辦事,死的就不隻是奴婢一個了。”


    “放心,我並不是讓你對幕後人做什麽,她敢用你,必然是做好了收尾的準備,就是你攀扯到她頭上,她也有一百個辦法不認。”王容與淡淡的說,“隻是我耳聞前殿有秀女對周玉婷積怨已升,若是聽聞周玉婷在最後選三的人選中,很有可能是皇後,想著以後一輩子都要在這樣的女人底下生活,一時激憤衝動去跟太後娘娘申訴也不無可能。你說是嗎?”


    “喜桃對前殿不熟,也沒有相熟的姐妹,你就不同了。”王容與說,“你看,我不問這幕後人是誰,我現在即鬥不過也不想鬥她?但我受了無妄之災,就想壞她一點小小的成算,這不過分吧。”


    “我這膝蓋可以說是托你的福,你若這點事都不肯,我就難辦了。”王容與笑著說話,芳若卻不由自主的輕抖起來,她看走眼了,她真看走眼了,這哪裏是個和善不與人爭也沒什麽本錢爭的秀女,她心思縝密,漫不經心的說著威脅的話,卻絲毫不讓人懷疑她的認真。


    如果不聽她的也許真的會有更大的責罰。


    畢竟是徐禦醫來看病的秀女,徐禦醫按值,在宮中是隻看陛下,兩宮太後的禦醫。


    “奴婢愚鈍,怕不能好好完成姑娘的事。”芳若磕頭說,“但請姑娘垂憐,看在奴婢將功抵罪的份上,若太後大發雷霆,將奴婢打至浣衣局,姑娘拉奴婢一把。”


    “你去浣衣局並不是什麽壞事?”王容與說,“難道你當真想去伺候王美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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