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晚間呂布在府中設宴,款待田靖。其實即使沒有田靖出使,呂布的府中也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呂布自從被李傕郭汜趕出長安之後,先投奔袁術,又投奔袁紹,然後投奔河內張揚,顛沛流離,吃了不少苦頭。占據兗州之後,他就喜歡上了宴會,就像久困之人突然得到大量財富有一種病態的占有和炫耀的心理一般。


    前些日子戰事膠著的時候,呂布也曾在軍中,衣不解甲,日日操勞。但是最近曹操那麵的攻勢明顯不如以前猛烈,戰鬥也不如以往頻繁了,他就把領兵之權交給了高順、侯成等人,自己帶著張遼迴濮陽休整。白天打獵,晚間飲宴,所有的郡縣治理,糧草接濟,以及戰略之事全部交給了陳宮去安排。


    所謂為田靖的接風之宴,倒像是田靖恰逢豈會一般。席間呂布也不和田靖也不客套,幾杯酒下肚之後,便開始和臣下開懷暢飲了起來。酒酣耳熱之計,呂布決定喚出貂蟬來為眾人跳舞助興。在那個時代,一般的官員是很少讓輕易讓妻子拋投露麵的,但是呂布不在乎這些。而且貂蟬是呂布的妾氏,倒也沒有正妻有那麽多非議。


    貂蟬出來的時候輕紗遮麵,一席長裙,環佩叮當,當她伴隨著音樂舞動起來的時候,仿佛讓人置身於仙境看仙子起舞一般,當真曼妙絕倫。田靖很想一睹這天下第一美女的廬山真麵目,但是貂蟬卻自始至終沒有摘下輕紗,隻是那一雙恰似秋水般得眼神,就能讓人充滿想象了。


    貂蟬退下之後,眾人爭相喝彩。呂布又讓大家滿飲了幾杯。呂布帳下一些不能喝酒的人已經醉倒了。田靖覺得也該是時候起身告辭了,正要起身的時候,卻見到一個紅衣女子走了進來。


    田靖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女子是白天自己不小心撞到的女子,也就是呂布部女兒,呂雯。


    見到女兒進來,呂布也是奇怪,“雯兒?你一向不喜為父宴飲取樂,今日如何來了。”


    “既有貴客到訪,女兒願意劍舞助興。”呂雯說道,但是聲音冷冰冰的,卻沒有一絲煙火之氣。


    呂雯的行事大出呂布意外,但是呂布如今已經有七分醉意了,倒也沒有在意,便示意樂師奏樂。


    呂雯走到酒席中間的空地之上,隻見她劍器在手,氣勢頓生,立馬從一個嬌嬌柔柔的女子變成了一個英姿勃勃的偉丈夫一般。隻見她長袖飄飄,劍氣飛舞,往來變化讓人眼花繚亂,劍氣縱橫,讓人為之驚歎。田靖立馬想到了後世李白讚美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的詩句。“爧(ling)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除此之外還真找不出更好的句子來形容。


    但就在眾人凝神觀看的時候,呂雯的卻突然發難,把手中劍刺向了呂布。場上的人都驚呆了,誰也想不到呂雯會刺殺呂布,那可是她的父親呀。田靖因為白天的事情,就對呂雯非常傷心,而且觀看他的劍舞也看得最認真,當呂雯把劍刺向呂布的時候,田靖有一種莫名奇妙的感覺,就是她是在尋死。


    呂布的酒喝得不少,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腦,延緩了他的判斷能力,但是作為天下第一武人以及久經沙場的將領,他的身體具有某種與生俱來的反應能力。就在呂雯的劍刺到他咽喉的一瞬,他避開了呂雯刺來的一劍,然後本能的推出一掌,而忘了對麵的人是自己的女兒。


    田靖是最新反應過來的人,但是要想去救也來不急了,他大喊一聲,“他是你女兒!”


    就是這一聲讓呂布的出手有了一些猶豫,力道也減少了很多,但是這一掌還是結實打在呂雯的胸口之上,呂雯向一個短了線的風箏一樣向後飛去。田靖連忙躍起相救,剛好接住了呂雯。隻見呂雯吐出一大口鮮血,然後不醒人事。


    剛才不管醉的多麽厲害的人,這一刻都醒了。呂布愣在當場,隻是不停的說“為什麽?為什麽?”


    隻有陳宮趕忙命人去請醫生過來。


    田靖是怎麽迴到驛館的已經記不清楚了,隻是覺得今晚的一幕讓人覺得太難以琢磨了。哪有輕生女兒刺殺父親的道理?雖然隻見過兩麵,但是他對呂雯是十分關心的。不過他畢竟是外人,也沒有留在府中照料的道理。


    因為呂雯的事情,田靖夜不能寐。第二天天一亮就去打探消息,但是他的過分關心,顯然讓呂布府中的人覺得有些不合禮法。即使小姐病得再重,也不是他這個外州的使者可以問的。


    正巧這是陳宮從呂布府中出來,對田靖一抱拳,“原來田將軍在此,宮失敬了。如今溫侯府中出此大事,隻怕溫侯這幾日很難顧上結盟之事了,還望田將軍多在城中居住一段時日,來日小姐傷勢如有起色,公自會稟明溫侯妥善處理徐州結盟之事。”


    “這個不妨事,隻是小姐的身體?”田靖問道。


    “性命保住了,但是內傷過重,若無名醫隻怕……”陳宮欲言又止。


    “隻怕什麽?”田靖追問道。


    “隻怕小姐終身不能下床了。哎——”陳宮歎了一口氣。


    田靖一聽,“趕忙問道,先生可知濮陽附近,有什麽名醫?”


    “聽聞譙縣有一個小華村,有一個名醫喚作華佗,主公已經派人去請了。”陳宮說道。


    原來華佗在譙縣,雖然在豫州地界,但是畢竟裏濮陽不算太遠。快馬三日能到,看來呂雯還有希望。“靖有一句話不知道當不當問,隻是不問的話放在心裏不吐不快,先生可知此事因何而起?”


    說實話這是呂布的家事,田靖作為外臣是非常不該問的,但是他忍不住。陳宮不知出於什麽原因,還是決定告訴田靖,“當年呂布從長安突圍之時,嚴氏在途中失散,這兩年來,小姐心中一直解不開這個心結。”


    “原來如此。多謝先生相告。”田靖向陳宮告辭,自迴館驛中歇息。同時讓小六去軍營告訴郭嘉派來的那些人,切勿輕舉妄動。陳宮一定會在這幾天加強對他們的監視。一定要等到田靖他們準備離開濮陽之前再行動。


    這一等就是六日過去,呂布派出的人沒有找到華佗,因為華佗聽聞關中有疫病,前去救人了。但是具體去了什麽地方,家人卻不知道。呂布有心派人去打探,但是畢竟關中不是自己的領地,而且李傕和郭汜和自己有仇,行事十分不便,隻好暫時作罷。


    就在這時,呂布卻得到了夏侯淵將兵圍困陳留的消息。呂布與陳宮等人商議之後覺得,如果自己不去支援,張邈怕是守不住陳留。所以決定即刻發兵支援。張遼為先鋒,呂布自領中軍萬人前往陳留。濮陽城交給陳宮防守。


    田靖再次提出辭行,呂布在點頭同意,讓陳宮起草了盟約。田靖本想和呂布的隊伍一起出城,這樣人多,陳宮也不好清點自己的人數。這樣便於郭嘉派來的人行事。但是陳宮卻說不急於這一日,還有些事情和田靖相商,第二天再送田靖出城不遲。田靖隻好答應。


    呂布走後,陳宮突然問田靖,“將軍拿到迴書,可是直接迴徐州?”


    田靖對這點倒是早有準備,“聽聞河內太守張揚和溫侯交厚,來時我家主公曾囑咐我去河內與張太守相見,靖離開濮陽之後,先往河內,然後再迴徐州。”


    “如此甚好。其實溫侯走時,曾讓宮托付將軍一事。宮怕將軍主命在身不敢耽擱,所以不知是否當提。田將軍既然要去河內到好說了。前日主公之女受傷之事,田將軍也知道了。本來小姐性命保住了,以為日後華佗若迴譙縣再請不遲,不想近日小姐病情加重。醫生的意思是趕緊找到華佗,不然小姐性命怕撐不過半月了。主公想派人帶小姐去關中,奈何那裏多是主公昔日仇敵,十分不便。主公希望田將軍能夠以徐州刺史陶謙麵聖的名義前往關中,即使找到華佗幫小姐醫治。”陳宮說道。


    田靖心想這倒是和我原先預定的路線一樣。而且自己對呂雯總有那麽一種莫名的關心,他也不願見呂雯有事。即使傷勢不重,來日曹操若攻陷濮陽,呂雯也難逃脫被俘或被殺的命運。從心裏他是想把呂雯帶走的,但是太快答應,他又怕陳宮起疑。“公台先生,非是田靖不願相助。隻是小姐病重,這一路顛簸能否承受不說,即使到了關中,能否找到華佗先生,也是未知之數。小姐若有個三長兩短,靖實在付不起這個責任呀?”


    “這一點溫侯也有考慮,生死有命,現在這也唯一的辦法了。還望田將軍一定不要推辭,來日溫侯必有重謝。”陳宮給田靖施了一禮。


    “既如此,那田靖勉為其難了。還望公台先生安排馬車和沿途照顧小姐的侍女、醫生。最好能給張揚寫一份信,這樣我到了司州地麵也能得到一些幫助。出了河內往長安去這一路,是否太平,也隻能看我們的運氣了。”田靖說道。


    “如此多謝田將軍了。宮這就去準備。”陳宮說完自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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