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殘存的歐西亞戰士躲入小樓的那一瞬間,外邊的情形便與之隔絕,甚至連那種轟炸所產生的震撼場麵都沒有機會看到。但同時,他們也是幸運的,因為如果他們有幸看到那種震撼的場景,恐怕現在他們就要變成一堆沒有生命的爛肉了。事實上,在那麽炙熱的東西麵前,任何東西都無法生存,現在尼克可以肯定,艾麗已經沒有生存的希望了,到現在,很多人都在幫自己的忙,無論是那位冷漠、沒有任何感情的戴維特,還是那位對自己熱情不斷的老士兵盧比,這都是自己還活到現在的根源。想到這裏,他脆弱而且敏感的身心,開始在一角崩亂了。

    因為舊傷複發,他現在不可以移動,隻得繼續呆在階梯的上邊無力的靠在欄杆上,在這種時候,不知不覺中他的淚水落到了麵前的木質地板上,周圍的人都在門口警戒著,他們在這個時候都沒有精力去關注其他的事情,更不用說是這個陌生的、在戰時環境中無助哭泣的小男人了。不過,還是有人會過來安慰他,也有人知道,這些老兵在戰場上也經曆過這種失去好朋友的痛楚。

    “看開點吧孩子!這種事情是不可避免的!來!你需要這種東西來穩定一下神經,相信我,隻要你抽了這個東西,一切事情都會過去的!”走過來的是h連的一位老兵,他的頭上戴著士兵在戰鬥中都會帶著的凱夫拉防彈頭盔,但和他消瘦的麵容相比,顯得極為不成比例。尼可不想說他是一位弱兵,但的的確確從那種精神麵貌上看,並不是那種精銳的士兵,恐怕這也是他被歸到h連的原因吧!

    他遞到尼克手中的,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煙卷,在當兵之前,他確確實實沒有沾過這種東西,但到了現在,尤其是入伍之後,他徹徹底底變了,除了想家就是因為在軍隊中海軍陸戰隊的訓練強度非常的大。正因為如此,在壓力和很多複雜心理的共同作用下,他開始了一些對不良嗜好的接觸,像是吸煙就是其中一類。在那種吞雲吐霧中,他的神經得到了暫時的麻醉,所以到現在他雖然沒有愛上那種吸煙的感覺,但如果有一個人向自己遞上一根煙,他都會毫不猶豫的接下來。

    麵對這位陌生人的友好,尼可不忍心拒絕,便伸出手接了下來,這一動作被站在旁邊的博揚科夫看見了,他是h連現在剩下的最高長官,同時在以前也是一個讓人不好接近的刺頭。在整個師中,h連可以說是成立時間最短,同時也是有問題士兵和老弱病殘的集中地,本來隻是當做炮灰的殘弱部隊,但現在卻是唯一可以生存在這片土地上的中堅力量,這恐怕也是老天爺對歐西亞的一種諷刺了。

    博揚科夫知道那個老兵給尼克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實際上是一種毒品。在這個情況複雜的世界中,有些人當初的本意並不是要害了你,他的行為本是出於一種善意,但造成的後果卻是遺患無窮。

    這位指揮官的嘴角輕輕的動了一下,看來是想對這個老兵的行為提出阻止,因為發自內心,他不想麵前這位年輕人在日後遭受像他們這樣在肉體和心靈上的痛苦,但後來他還是沒有說出口,因為沒有了後援,他們幾乎沒有機會可以從這個國家逃出去,對於這些已經成了癮君子的人來說,浸在那種冰冷的海水裏的感覺,恐怕非常不好吧!

    “克努特,把傷員帶到二樓,記住在通道上不要擺放傷員,這樣我們撤退的時候會減少效率的,孩子不要難過……我的孩子在這場戰爭中都死了,朋友還可以再交,但失去後代才是最大的痛苦。”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冷冷的將自己目光轉到了門口,沒有人會在他那張已經布滿硝煙的臉上看出任何的感情。

    “你現在還可以動嗎?”

    “沒有問題!”老兵把他扛到了樓上拐角的病房裏邊,與其說是病房,還不如說是由床位構成的簡陋房子,牆體的周圍全都是泛著潮濕水印的牆皮……而最讓人感到恐怖的,就是那些無助的、躺在床板和地上的大量傷兵,一種腐敗、發黴的味道混雜在其中,那種難聞的來蘇水氣味,讓剛進入房間的尼克馬上就感到一種難以忍受的作嘔感。他當即就用自己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不想再攝入外邊的任何空氣。不過這還不是最恐怖的,那些戰士們受傷的慘狀,簡直讓尼克看過之後甚至質疑:自己還是不是處在這個世界中?畢竟隻有煉獄才會有那樣的對世界的抱怨和不滿,房間之中隻有一處地方還泛著光亮,但那燈光還因為外表的白布所包,而變得模糊不清,甚至有一種朦朧感。

    最恐怖的還是從裏邊所發出的聲音,鮮血隨著像是一種電鋸的聲音不斷地濺在白色的帳篷布上,當然,還有裏邊傷員的那種歇斯底裏的唿喊。

    “沒有辦法,那個人的腿保不住了,在這個地方又沒有像樣兒的麻藥,所以如果不把腿鋸下來,他就活不成了!沒有想到,隻不過打了幾天的仗,我們這裏就堆滿了人,原先還可以通過空中支援的直升機把這些傷員接走,但到了現在……什麽都沒有了,隻能躺在這裏等死了!”

    聽了這位老兵的話,尼克的心頓時沉到了穀底,還沒有等到老兵將自己放到地上,就全身沒有知覺的跌坐在了這潮濕的地麵上,在看到這位年輕人失魂落魄的神態之後,他也隻是輕輕的一歎,留給他這樣的一句話,因為他知道隻有那種東西可以去幫助他!

    “孩子,如果感到不舒服或者難過的時候,就把那根煙點著了然後抽了,這樣對你會好些,因為你在這裏恐怕還要呆好長的時間呢!”老兵把自己的打火機扔給尼克之後就離開了!

    坦言之,現在的情況一點都不好。博揚科夫在尼克被帶上去之後,就命令剩下的士兵在那些淩亂的雜物後邊築成一道防線。因為炸彈在爆炸之後,會產生非常嚴重的後坐力,如果不用充足的東西去把他堵住,那樣如果一旦裏邊的結構被破壞,那在後邊的防衛戰中將是一種極大的損失,他們現在剩下的這些人,本可以輕易地從這裏撤離,但為了上邊那些受罪的兄弟,他們要在這裏堅持下去。

    “長官!那些人都沒有救了,為什麽我們還要留在這裏陪他們殉葬!”

    “對!我們應該趕快用無線電與艦隊聯係,趕快從這裏撤離,要不然你打算讓我們變成炮灰不成?”這些剩下的人在那裏七嘴八舌,在這裏的氣氛可謂非常的不好,每個人都想從這裏離開,這一點並沒有什麽不對,但扔下那些自己的同胞實在不夠人道。博揚科夫自己的心裏也在做著相互的鬥爭,這些人甚至包括他自己,在戰前都是一些監獄裏的罪犯,甚至是城市中無業遊民,有些人即使迴去了,也沒有辦法在社會上生存,甚至還會對其他人產生不必要的傷害。再說,毒癮這宗東西誰都知道,一旦染上就很難再去戒掉,h連之所以在最後登陸,遠離戰士的核心地帶,清清楚楚的說明了一點,那就是上級根本就沒有準備期盼他們在戰鬥中去取得多麽大的戰績,隻不過是當作看門狗而已!想到這裏,博揚科夫再也忍不住了,他高聲的從人群中站起來!他龐大的身形在這些佝僂的士兵中顯得格外的明顯,再加上這個人是這些沒有前途人的首領,他們即使非常的兇殘,但也會怕這個不管走到哪裏都是殺人王的家夥。人群中嘈雜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停止了,他們都在用自己的眼光看著麵前這個精壯的漢子。

    “如果你們還是個人……就在這裏堅持下去!你們想讓人在後來說你們是一些沒有用的臭狗,或者是沒有感情、遺棄朋友的壞蛋的話,那你們就從這扇門裏走出去!”

    在這句話之後,那些他的手下再也沒有說出任何話來,隻不過是默默地離開了。

    想到現在,博揚科夫再也什麽都沒有說,隻希望他的決定是對的。

    數名士兵用自己的身軀頂在那些雜物的後邊,而在身後卻是年輕人在那裏瑟瑟發抖。沒有辦法,這是人類在一種未知環境中難免的行為,恐懼就是現在他都是難免的,因為就是他自己現在,也在心中蕩漾著這種讓一位戰士感到可恥的行為。

    “長官,我們可以活下去嗎?”蹲在他麵前的這位小戰士,迴頭望著這位平時連望都不敢望的連長,那種口氣似在詢問,似在給自己一種活下去的信心。

    “這個孩子才隻有12歲,如果我的孩子可以活到這麽大,恐怕也和他一樣大了吧!”想到這裏,他罕有的笑了,盡管那種笑容十分的僵硬。

    這種戰爭要持續到什麽時候呀!當貝爾肯再被法西斯政體所主宰之後,這仗就一直打個不停。自己在家裏是大哥為了養育自己弟弟妹妹整天東奔西跑,但因為自己沒有文化,隻能去幹一些粗活,生活艱苦不堪,勉強維持。但自己卻糊塗的誤入歧途,在監獄中度過了自己的餘生,那些弟弟也為了生計上了戰場,從第一次入侵戰爭開始一直到現在,他的那些弟弟全都失去了性命,在那灰暗的監牢裏,他曾無數次哭過,但現實畢竟沒有用,老天爺不會因為你的感傷而讓你失去的東西失而複得。在自己等待死亡的時候上天總算是給了他一次生存的機會,歐西亞實行的是職業雇傭兵製,一般軍民是不用當兵的,正因為如此,在這種激烈的戰事結束之後,大量兵員的消耗,使得歐西亞出現了兵員的緊張,年輕人不願意將自己的性命拋灑到戰場上,所以隻有去另辟蹊徑。正因為這樣,政府想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釋放監獄裏的囚犯,甚至從社會上大量招聘那些閑散人員。這樣一來,人員的數量得到了補充,但兵員的素質卻實在受到了威脅,人員就不再成為保護的關鍵,而成為了一種消耗品。貝爾肯的軍隊一向以精銳、質量取勝為先導,而歐西亞正因為在質量上無法和敵國相比,所以他們隻得以人海戰術苦苦支撐。

    隆隆的轟炸聲離得越來越近了,就像是從遠及近的尖銳的鼓聲,這些人甚至都可以感到他在牆邊遊動,這些士兵的目光緊緊的盯著牆麵。

    “轟!”一下!在之後又是一下!牆麵上因為炸藥反射而濺下不少白色的灰塵,在不斷的轟鳴聲中,它在期間靠近到了最薄弱的門口,在反映出了最強的衝擊波之後,動靜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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