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鎮長齊三太的車就停在了王木生的住所,這個地方以後就是開發象牙山的指揮部。王木生還沒起床,隻因昨天跟老爸聊到兩點,天快亮時他才睡著,這對冤家父子,真是一對絕配。以前相互之間說話,誰也不買誰的帳,每句話中諷刺之語比比皆是。老子嫌兒子大舌頭,兒子嫌老子南腔北調。說來也怪,自從王大拿決定讓王木生獨立管理象牙山的開發之後,爺倆的關係變得融洽以來,兩個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在王大拿的眼裏,王木生變成了乖乖兒,不再是隻會出洋相的毛頭小子。而王木生眼裏的老爸,也不再是油鹽不進的暴君。王大拿似乎在王木生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盡管稍晚一點,對王木生的突發變化,王大拿還是略感欣慰的。今天一早,王大拿就起床走了,他要辦的事,比王木生做的事要關鍵的多。他要聯係施工隊,要簽協議、定規劃。這是昨晚父子倆的君子協議,老子負責外圍,兒子具體實施。其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這個項目上,老子做了兒子的鋪路石,兒子則坐在老子的肩膀上發號施令。

    齊三太從車上下來,隨之而來的是土管所的李所長,還有財所的張所長。這兩個人物是鬆山鎮權威,一個管地,一個管錢,每逢有此二人陪同齊三太,鬆山鎮準有大的舉措。最後從車上下來的是身背測繩、標杆的土管所工作人員。齊三太敲了敲院門,院內沒有動靜,莫非晨練去了?他掏出手機,撥通了王木生的電話:“喂……哈哈哈,王總啊,還睡著呢?……我們在你門前後者呢!……不忙,不忙……好”齊三太關上手機對李所長說:“今天咱們確定好方位,砸上界牌,然後迴鎮上把協議簽下來”李所長點點頭說:“好!”

    王木生睡眼惺忪的打開院門:“不好意思,昨天睡得太晚,今天早上醒不了了”王木生把眾人讓到屋裏,自己簡單的洗了把臉說:“好了,我們走吧”“不吃早飯了?”齊三太關切的問。“嘿嘿,大腳嬸不開門,我什麽吃的也沒有,算了,中午一塊吃吧”。齊三太見狀感歎道:“秘書的事,還真得趕快落實呢”。這時,長貴也趕來了,他邊走邊說:“我來過一趟了,敲了半天門也沒敲開”王木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睡過站了”。齊三太讓司機把車開到院裏,然後對眾人說:“咱們上山吧”眾人沿著小路向大深溝走去……。

    王小蒙跟謝永強鬧了別扭,她征地辦廠的念頭依然沒有改變。她不能再一味遷就謝永強了,她要借鎮政府招商引資鼓勵辦廠的優惠政策,把廠子辦起來,不能知足於家庭作坊式的經營。王小蒙清楚,一旦錯過了目前的好時機,再想征地就困難了,所以她要全力一搏。王小蒙得不到丈夫的支持,便把想法告訴了自己的父母:“爹,我想在咱們村南邊征塊地,把咱們的豆製品廠搞大一點”王老七一向尊重女兒的決定,他明白女兒是個有主見的孩子,這幾年的豆腐生意,全靠小蒙經營,雖規模算不上很大,但在四鄰八鄉也算小有名氣了,但他也有點擔心,擔心女婿謝永強跟女兒的關係,謝永強性格內向,女兒又不善言談,但這兩個孩子又都是有心計的人,他們認準的事,外界是很難改變的。所以這次女兒要征地辦廠,謝永強的態度至關重要。王老七對女兒說道:“你征地辦廠的事永強是怎麽說的?”王小蒙委屈的說:“他就知道搞那片果園,別的什麽事也放不到心上”王老七勸王小蒙說:“這個事你得跟永強好好談,他要不同意你也不要硬辦。我跟你媽年齡也大了,幫不上你什麽忙,有些事你自己拿主意吧”王老七雖心疼自己的閨女,但小兩口之間的事他也不便參與。王小蒙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爹”。

    大門外停下了一輛銀灰色轎車,王兵從這上下來了。王小蒙急忙迎了上去:“王兵你怎麽來了?”王兵首先跟王老七夫婦打了個招唿,然後跟小蒙說:“我掛著征地的事唄!”王小蒙跟王兵上屋裏去了,王老七皺了皺眉對老伴說:“蒙她娘,這個王兵怎麽又來了,因為他永強跟小蒙都鬧過別扭”。小蒙娘向屋裏看了一眼說:“是啊,我怎麽聽他說掛著征地的事呢?”王老七想了想說:“咱小蒙別再是跟王兵合夥辦廠吧?”小蒙娘望著王老七說:“我看有可能”王老七有點不高興了:“不行,你待會兒跟小蒙說說,咱不能跟王兵來往了,以前沒結婚也就罷了,現在結婚了,小蒙是謝家的人了,咱不能讓人家說閑話”小蒙娘一臉茫然的說:“不會有什麽事吧?”王老七瞪了她一眼:“你想什麽呢,等有了事不就晚了嗎?瞧你這個娘怎麽當的”王老七生氣的到豆腐坊幹活去了。

    謝廣坤這幾天心情很不好,兒子不聽話,兒媳仍在娘家幹活,他這個四口之家的家長,想見他們這些成員一麵都很難。放下一家之主的權利不說,小蒙已是我謝廣坤的兒媳婦了,她所作的一切事業,應歸我謝家所有,可到現在仍不清不楚的在她娘家幹活,這算什麽事啊。更令他生氣的是兒子永強,王大拿既然要用溫泉建浴場,幹脆賣給他算了,還讓他找什麽狗屁勘探局來勘探啊,這孩子真是上大學上傻了,如果勘探局的測量出這是個死泉,王大拿還用嗎?到時你別說賣給他,你就是送給他,人家都不要。他這個逆子,怎麽一點兒都不隨我呢。謝廣坤越想越惱火,他走出家門,他想到山上找永強談談,趁著勘探局還沒有結果,把溫泉賣給王大拿算了。剛出大門,迎麵碰上了劉能,便沒好氣的說:“又想到哪裏蹭吃蹭喝去啊?”劉能這時也煩著呢,伺候王木生的美差,也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毛病,被人家給“炒了”,自己花了五六千塊錢,給王木生精心布置的房子,至今也隻攥著一把發票了,自己墊上錢不說,還白下力,一點好處也沒撈到。他拿著發票,到村委去找長貴簽字,沒想到長貴陪著齊鎮長跟王木生上山了,聽見謝廣坤出口傷人的話,更是氣上加氣:“想、想、想去哪裏蹭,就就就……”劉能本想說就到哪裏去蹭,可越生氣後麵的話越說不出來。謝廣坤連忙接上一句:“別客氣,你看你,跟你說句話,不是叫‘爺’就是叫‘舅’,我還真有點受不了呢”劉能氣的從路邊撿起一根樹枝就打,謝廣坤邊跑邊喊:“君子動口不動手”兩個老小孩,一前一後的追逐著……。謝廣坤突然一擺手喊了聲“停”兩人同時發現王老七大門前停著一輛銀灰色轎車,這輛車他兩個再熟悉不過了,因為他們曾給這輛車放過氣。劉能小眼一眯縫說:“那那是王兵的車,他怎麽還來找王小蒙?”謝廣坤跟劉能想的是同一個問題,小蒙跟永強沒結婚時,你王兵來找小蒙,我謝廣坤無話可說。可現在,王小蒙已是我謝家的人了,你王兵再來纏著小蒙不放是何道理?但,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謝廣坤衝著劉能說道:“王兵是縣城裏的大老板,跟小蒙有業務上的聯係,來找小蒙怎麽了?很正常!”“是是……很很正常,你你你還著什麽急?”劉能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我著急?屁話,我什麽時候著急了?”劉能一看謝廣坤的表情,那猙獰的麵目跟困獸一般,害怕自己若再多說話,謝廣坤非拚命不可,便擺了擺手說:“好好,你你你沒急,沒急,是我急了,我急了”邊說邊匆匆離去。

    謝廣坤對劉能的舉動,雖氣憤之極但卻無可奈何,他不願意把自己的兒媳婦往壞處想,但這個王兵畢竟曾在永強跟小蒙之間擋過道,謝廣坤加快了上山的腳步,他開始擔心兒子跟兒媳之間的關係了。因為昨天晚上他分明聽到了小兩口的吵架聲,原本謝廣坤沒多想,但王兵又突然來找小蒙,謝廣坤不得不多想了。

    來到山上,謝廣坤便走進了窩棚。謝永強不在,謝廣坤便走了出來。他轉到窩棚後麵,見謝永強正在給果樹噴藥,便扯著嗓子喊了起來:“永強,過來我有事跟你說”。謝永強見爹上山來了,便背著藥筒一邊噴果樹,一邊走了過來:“爹,你怎麽來了?”謝永強邊解下藥筒邊說。謝廣坤本想馬上告訴他王兵來找小蒙的事,但轉念一想,還是先等會兒再說吧:“永強,溫泉的結果出來了嗎?”“昨天才取走的樣本,能這麽快嗎?”謝永強給謝廣坤搬過來一個樹墩,謝廣坤坐了下來說:“永強,這個溫泉你覺著用處大嗎?”謝永強想了想說:“這要看化驗結果了,如果是活水係,她的用處肯定不小”謝廣坤接上說:“如果是死水呢?”“那就沒多大價值了”謝永強望了爹一眼:“你怎麽對這事這麽關心?”謝廣坤說:“兒子,你要現實一點,不管這個溫泉是活水還是死水,你都沒能力把它做成大事。現在趁著王大拿想開發溫泉,你幹脆賣給他算了”謝永強見父親又提賣錢的事,便說:“爹,這事我給你說過多少迴了,這個溫泉我使用可以,但我沒有賣的權利,地下水資源是國家的,不是某一個人的,你怎麽老是想賣呢?”“國家不國家我不管,溫泉是你發現的,又是你打出來的,並且又在你的地麵上,就應當是你的,其他人想用就得拿錢”謝廣坤的想法也有一定的道理,國家對地下水資源的規定,除所有權屬國家外,原則上是誰開發誰使用。謝永強為打這眼井,畢竟從經濟上以及人力上都有所付出,跟天然湧泉不一樣。王大拿若開發溫泉,從經濟上給謝永強一定的補償,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謝永強有自己的想法,他想借雞下蛋,也就是借王氏集團的財力投資建廠,自己承包經營。這樣兩家共同使用溫泉。不過,謝永強的想法,取決於溫泉的屬性。所以他的計劃能否實現,得等省勘探局的化驗結果出來後才能決定。謝永強的計劃沒辦法跟父親說,他隻好含含糊糊的說:“爹,以後我的事你少管就是了,我又不是小孩兒”謝廣坤最不愛聽得就是這句話:“怎麽,你再大還能大過我?你到八十也得管我叫爹”謝廣坤見到手的蛋就要被謝永強扔了,氣越來越大:“你知道為什麽你能打出溫泉?是老天爺可憐你,一個大學生,放著教育局的幹部不去當,非得跟這窮山頭較勁,老天爺看不下去了,就把這個溫泉賜給了你,沒想到,老天爺也有走眼的時候,把這麽好的溫泉送給了個傻瓜”謝廣坤說完這番話,偷眼觀看謝永強的表情。從謝永強的臉上沒看出什麽反應,謝廣坤知道自己的話對謝永強來說沒有一點作用,他歎了口氣嘟囔道:“真是個四六不通的玩意兒,到手的錢都不知道拿,我這不是養了個傻子嗎?”謝廣坤一邊嘟囔一邊一身要走,這時他想起了王兵的事,就衝著永強說:“你別光在這個果園裏泡著了,你的媳婦就要跟著人家到城裏做生意去了,就憑你這個德行,早晚得把小蒙丟了”謝永強聽著謝廣坤沒頭沒尾的話說:“你說什麽呢,小蒙跟著誰去城裏了?”“就是你那個老同學叫王兵的,開著轎車又來找小蒙了,你就整天在這裏摳蟲子拔草吧!”謝廣坤陰著臉說。謝廣坤這句話觸動了謝永強,自從結婚後,兩人的感情始終疙疙瘩瘩的不那麽順暢,共同語言越來越少,本來在一起的時間就少,在一起時往往還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爭爭吵吵,昨天又因為小蒙想征地辦廠的事鬧了個不痛快。謝永強問謝廣坤:“王兵來做什麽?”“他來做什麽我就知道嗎?他又不歸我管,自己的兒子想做什麽老子都不知道,我還有閑工夫操那個心啊”謝廣坤剛走了兩步,就見王小蒙朝果園走來。謝廣坤連忙壓低聲音說:“王小蒙來了,別提王兵的事,看看她給你說不說”然後提高嗓門說:“永強,我走了,下午早點迴家”王小蒙見公爹在這裏便說:“爹,你也在這裏啊”謝廣坤支支吾吾的說:“哦,我剛上來,看看永強的溫泉”謝廣坤往後看了看,沒發現其他人,便問小蒙:“你上山來幹什麽?”小蒙奧了一聲說:“我找永強有點事”謝廣坤知趣的說:“那你們談吧,我走了”

    王兵來找王小蒙是為了在象牙山村征地的事。他看好了象牙山這個地方,他要在這裏設個分公司,重點經營幹果,他要借王大拿開發象牙山的這個大好時機,在這裏圈快地。因為他是城裏人,要出麵征地手續要複雜一些,他想讓王小蒙出麵,因為王小蒙是本地人,在用地政策上有一定的優惠。王小蒙聽王兵這麽一說,自己也不好推辭,自己之所以有今天的事業,都是王兵幫忙的結果。再說王小蒙也想征地辦廠,順水人情的事,自然也就沒有拒絕的理由了。兩個人敲定了征地的事之後,王兵就走了,此時王小蒙卻犯起了嘀咕,自己跟王兵合夥征地的事,謝永強能同意嗎?王小蒙又想起了結婚前,她跟王兵一塊去外地參加展銷會的事,對公爹的誤解、永強的懷疑,至今仍心有餘悸。

    王小蒙與王兵合夥征地,別說謝永強,就連自己的親爹也認為不妥。王老七跟女兒直截了當的說:“孩子征地辦廠爹支持你,把廠子往大裏發展有什麽不好?可是,要說跟王兵合夥征地,爹心裏總不大踏實”王小蒙問:“爹,你擔心什麽?”王老七滿臉愁雲:“我也知道,王兵不是個壞孩子,可是你畢竟因為他跟永強鬧過不痛快。你想,跟王兵一起開了個展銷會,你公爹都疑神疑鬼,假如你們再合夥征地,他們能沒想法嗎?”王老七所說的,也正是王小蒙擔心的:“可是人家王兵幫了我這麽多,我為他做點舉手之勞的事也是應該的呀”王小蒙一臉困惑的說。“唉,這事你得跟永強好好商量商量”王老七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王小蒙思忖再三,決定上山跟謝永強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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