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尋影取出那手絹兒一看,大驚失色,隻見上麵書著:

    “尋影壞和尚,暫時要離開你一下,我去幫你找‘千年水下靈芝’,很快就會迴來,不用擔心——香兒!”

    尋影看罷痛楚萬分,仰天長歎:“我尋影堂堂七尺之軀,竟然要一個女子為自己冒險。”

    黎蓁跟被子縮成了一團,在那裏瑟瑟發抖。

    尋影怒目如劍,臉上紅潮泛起,伸手去掐她的脖子,手剛放上去又收了迴去。黎蓁望著他可憐巴巴地說:

    “你掐就快點掐,反正我現在讓你隨便掐,等過了時候,你再想掐我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尋影無可奈何地問:“你憑什麽,憑什麽要這樣做?有什麽資格值得你去這樣做?”

    這下黎蓁被問哭了:“憑什麽?我把十六歲的靈魂給了你,你難道不懂得我愛你?憑什麽?資格?我也愛你愛你愛你啊!”

    尋影邊穿衣服邊道:“黎蓁,我聽著你這個‘愛’字好可怕好可怕!它多像是一個詛咒,自私的詛咒,邪惡無比的詛咒,這種愛是沒有價值的,根本一文不值!”

    黎蓁隻是捂著眼睛哭。尋影穿好衣服之後就走,黎蓁追上去抱住他:“你不能走,我的一切都給了你,你必須對我負責!”

    尋影掙開她,絕情地說:“我沒有這個責任,因為我是受害者,受害者是不用負責任的。”

    說完就走。

    一絲不掛的黎蓁如一條未經支撐的白紗癱瘓在了地上,她衝著已經走出門外的尋影吼了一句:“尋影,我問你,你說誰的愛一文不值?誰的愛不值錢?”

    尋影僅僅稍停片刻,仿佛對這個問題不屑一答,最終頭也不迴地走了,留下黎蓁在屋子裏號啕大哭。

    十七

    尋影徑直去找香兒,被黎麟持乾坤扇阻住了:“站住!”

    尋影道:“憑什麽?憑你是這裏的主人嗎?”

    黎麟道:“憑你現在已經沒有資格去見香兒了。”

    尋影道:“這個你說了不算。”

    黎麟覺得他有些小覷他,道了一聲“那我就不客氣了”就舉扇襲去,開扇如板斧,割向尋影的脖子。尋影並未在意,隻是稍作一閃,抄到黎麟的後麵企圖離開。黎麟見罷,翻身而起,收扇成匕首,從天降下,刺向尋影的天靈蓋,尋影抬頭一瞧,隻覺不好,但仍沉著鎮定,手一伸握住了扇子。黎麟豈肯罷休!自上而下,運力壓將下來,尋影也就本能地自下而上運力反抗,兩人開始比拚內力!黎麟頗遜幾籌,不多時,尋影強大的內力拱了上去,黎麟已經失去了反抗之力,到頭來被尋影一把扔到了一邊。尋影道:

    “你是打不過我的!”

    黎麟不齒地道:“論本事,我是不如你,但我不會服你,我黎麟這輩子最不服的人就是你,你玩世不恭,毫無責任感,我真替香兒惋惜怎麽會喜歡你這種男人!”

    尋影被他這話鎮住:“請你告訴我,香兒的腿怎麽啦?”

    黎麟道:“你真的想知道?你難道不怕良心遭受更大的不安?好,我告訴你,她為了你差點兒嫁給一個窩囊廢,她為了你幹願潛到水下十幾丈幾個時辰,最後很不幸,她被一頭大白鯊撞傷了脊柱,最後啊,他就半身不遂,你也就複明了,之後,你幹的好事你自己當然清楚,我就不說了。”

    尋影好一陣驚愕,他根本無法想象一個無辜的女人竟為他無私做了如此之多。他腦袋一片空白,他不知如何是好,他太煩了,他沒有做什麽但他覺得自己好累好累,終於,他承受不了了,他抱著頭狂奔了起來,直到自己大汗淋漓、沒了力氣,他倒在了一片廣闊無垠的荒原之上,仿佛這就是他所謂的終極解脫?

    過了很久很久,尋影睜開眼睛,支起晃蕩的身子,整個人如一個霜打的茄子蔫頭搭腦的,他覺得自己著實失去了人味,於是用力抽了自己一耳光,頓時火辣辣地疼,也就還承認自己還是一個人,是人就要償還這一份孽債,用什麽償還?他不知道有何東西合適。

    尋影最終迴去,推開香兒的房門。香兒背對著他坐於輪椅之上,這大概是她迴避現實的唯一方式。尋影於她後麵站立良久,最終還是吞吐地開了口:

    “呃……香兒啊,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嗯……我給你泡一杯茶吧?哦,你一個人在屋子裏麵悶得慌,我推你出去逛逛吧!”

    尋影的語無倫次仿佛揭露出了他做賊心虛,但這種心虛是沒有來由的,香兒治好了他的眼睛,隻能說明他欠她一個人情,欠人家人情可以用人情來還嘛,根本用不著心虛啊!可是他心裏就是不踏實地心虛,這種不踏實到底源自何處?僅僅因為他跟黎蓁上了床她看到了嗎?這又能說明什麽?他跟她又沒有什麽哪怕是一點點的曖昧關係,他跟別人上床又礙著她什麽呢?沒有,他可以理直氣壯地說。

    香兒沒有轉頭望他,僅僅說:“我不用,你迴去吧!我想單獨待一會兒。”

    ——她盡力壓製著自己的語氣以致從她的聲音裏聽出莫大的無所謂莫大的大方,又顯得無比的溫和順暢。

    尋影一時無所適從,佇在那裏首鼠兩端。

    香兒又補充了一句:“怎麽啦,還不走?我真的需要靜一靜,我不想見任何人,你就看在我為你采來‘千年水下靈芝’的份上暫時離開一下行不行?”

    這席話含沙射影,正中尋影痛處,更讓他不知所措,隻好“哦”了一聲,走了出去,剛出房門,又有些不放心香兒,於是轉頭一瞅,香兒紅腫著眼水汪汪地盯著他,四目相對,香兒不失慌張:

    “你一向臉厚,我以為你還沒有走所以查看一下!”

    十八

    幾天以後,黎蓁來到香兒處,香兒自然沒有那份心情去理她,但他還是滿臉笑容地麵對香兒,她對香兒道:

    “香兒姐姐,我陪你玩好嗎?”

    香兒沒搭理她。

    黎蓁又道:“姐姐啊,你不高興嗎?不要緊,有我在包你開心,我給你講一個笑話吧!從前有個人去盜鈴鐺,可是那鈴鐺一碰就響,於是他想出來一個辦法,那就是把自己的耳朵堵了起來,誰知,當他還沒把鈴鐺取下來,就被主人發現結果被主人打得頭破血流,被打之後,他還傻傻地問主人,你怎麽發現的,我明明堵住了耳朵根本聽不見難道你聽得到?哈哈哈,世界上怎麽還有這麽笨的人,哈哈哈!姐姐,好笑嗎?這麽好笑的故事你怎麽能忍心讓它浪費連笑就不笑一下呢?”

    香兒還是保持沉默。

    黎蓁又來了話:“哎呀,好姐姐,我們都是女人,隻有女人最了解女人,我們要的非常簡單,僅僅隻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不像男人,世界都是被男人搞複雜的,他們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這個還想那個。我算是看透了,千萬不要把心思全放在男人心上,所以我蓁蓁發誓,你給我作個見證,從此以後再也不主動去理男人。”

    香兒還是不予理睬。

    黎蓁不知道自己今天這麽饒有興致和耐性,總想想盡一切辦法地對香兒好。這會子她真的要掏出心肝給香兒看了:“姐姐,你不知道我真的希望你的腿能夠好,我真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腿砍下來給你補上。”

    香兒嘴巴鼻子一起皺,但還是不啃聲。

    黎蓁不知端的地覺得這種情態對她來說非常舒服,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甚至可以說是揚眉吐氣,一下子又有了主意:“好姐姐,我免費推你出去逛逛?”說著就推著輪椅向門外走。

    香兒拒絕,黎蓁根本不管那麽多,隻顧著往前推,嘴裏還說:

    “我就不相信,我親自出馬還不能讓一個人笑起來,你放心吧,我帶你到一個好去處,包你玩得開心,我前幾天失戀的時候就是在那兒渡過和想通的。”

    誰知,還沒出門,尋影突然出現,把黎蓁搡到了一邊,把香兒推進屋內:

    “香兒,以後不要聽她唆使,搞不準她又在變著招兒害人。”

    黎蓁擺開架子:“幹什麽幹什麽,你這個不速之客?我們姐妹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你跟她又有什麽關係?憑什麽在這裏撒野放肆?你趕快給我讓開,我要推我姐姐去逛街。”

    尋影氣她道:“我想跟她是什麽關係就是什麽關係,跟你無關,改走的應該是你,你這個感情的侵略者,愛情的騙子。”

    這可真的氣倒了她,她喘著粗氣奪輪椅的後把,尋影不給,兩個人便在那裏你推我搡地爭起來,把個輪椅弄得東倒西歪,嚇得香兒大叫不已。黎蓁到底搶不過尋影,惱羞成怒,用腳一絆輪子,輪椅頓向一邊翻倒,尋影眼快,一手一把撤出香兒攬如入懷中,另一手竟然本能地推倒了黎蓁:

    “你心怎麽這麽恨,我早就知道你心懷不軌!”

    這下不得了了,黎蓁一見他們抱在了一起,淚水珠子似的一顆接著一顆地往外翻:“尋影,我們倆都那樣了你不抱我反而抱人家!哼,我原以為我那次是錯了,我想著給你道歉的,看來我又錯了,我根本沒了個必要了。尋影,你是一個混帳、流氓、王八蛋,我真是瞎了眼了我真是。”

    尋影毫不退縮,故意把香兒弄緊了些:“那又怎麽樣又怎麽樣?那是你自己多做了一把琴——自作多情。”

    黎蓁絕望地崩潰了:“你告訴我你到底想跟她怎麽樣才夠?”

    尋影用臉擦了幾下香兒的臉,大有把黎蓁氣爆之勢:“我要娶她,我要她做我的老婆;我還要愛她,愛她到海枯石爛。”

    黎蓁崩潰地絕望了:“好,你們這對狗男女!”她衝了出去:“尋影,我告訴你你聽著,你沒有我你別想拿到舍利,你別想救你師傅!”

    尋影也朝外麵吼:“我今天終於佩服你了,佩服你的卑鄙無恥,你跟你的父皇一個德性,明明不是自己的東西非要不擇手段地弄到手,但是這種手段手段太肮髒了。”

    黎蓁在外麵應了一聲:“尋影,你不知好歹!”就再也沒有動靜了,她顯然已經走遠。

    香兒對尋影在她麵前這一番史無前例的行為毫無動容:“你們的精彩表演我已經看完了,你可以把我放下來了,我知道自己的‘位置’!”尋影當時確實太投入,忘了香兒還在他懷裏,他用腳撥正輪椅,把香放上去:“反正我抱你應該是家常便飯的事情了,用不著這次非得給你道歉不可吧!”

    香兒這迴沒有被尋影逗笑,隻是迴敬了一個輕描淡寫的反問:“你剛才說要娶我做你老婆是真的嗎?”

    尋影煞住了話:“這……”

    香兒蓄勢已久地勃然大怒:“你滾哪滾哪!你耍我你居然這樣耍我!你還有什麽伎倆折磨我的盡量使出來啊!”

    香兒往後一仰,失聲雙手捧麵痛哭,之後又往前一傾,倒到地上。她艱難地用手撐著往輪椅上爬,手剛觸到椅邊,抽泣了幾下,接著就是一連串的咳嗽。尋影見著寒心,忙扶她,她把尋影推開:“你讓開,我不需要你的可憐,你走啊,我可沒有逼你跟一個半身不遂的人在一起。”

    她又艱難地往上爬,尋影再也忍不住了,熱淚湧出,抱住香兒:“我決定了,我娶你,等我們找到舍利,就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找一個可以忘記往事忘記憂傷的地方,我耕田你織布,我掙錢你為我生孩子,好不好?”

    香兒似乎被這一誘惑打動:“那蓁蓁怎麽辦,你都跟她那樣了?”

    尋影道:“那是一段多餘的記憶,如果我們都承認它是錯的,它就完全可以被我們忽略;如果我們硬要刻意留意它,它就隻能永遠是一道不可愈合的瘡疤,讓我們不得安寧。但不管怎麽樣,它都沒有意義了。”

    香兒又道:“那朱循呢?你能忘記她嗎?”

    尋影道:“我想好了,得不到的我不再強求了,你看,我跟她的愛多像一個彌天大慌,總是在我即將得到她的那一刻,她卻悄然消失,這種愛太費力,我想現在該是了結的時候了。”

    香兒聽後突然覺得自己好冷好怕:“尋影,你讓開快點,我發現你好恐怖,你竟然對你曾經擁有的人和深愛的人都那樣,我真不知道要是我嫁給了你,你將會對我作出怎樣的舉動我真的無法想像。你現在變得多像一匹狼,一匹吃人不吐骨頭的白眼狼,你真的好令人生畏,我怕你你快離開我快啊快。”

    她推著尋影,像推開一頭想治她於死地的猛獸。尋影不曾放開,隻是不斷地安慰她:“我不會的,我真的不會的,你為我做了如此之多,我怎麽會舍得害你呢?你看,我還是那個和尚啊,對了,我的頭發長起來了,我把它剃掉,我還當和尚,我還是原來的我啊,從此之後,我一定要好好愛你。”

    香兒冷靜下來問:“真的嗎?”尋影要她看著他的眼睛,她照做了,尋影告訴她:“是真的!”

    豈知,她又發瘋似的推尋影,結果竟把他推坐在地上:“尋影,你把你的心給了朱循,你把你的肉體給了黎蓁,你能給我什麽?僅僅一場名不符實的婚姻嗎?我不要我是不會要的。尋影,你才是一個感情的侵略者,愛情的騙子。你走,我不想見到你,走啊!”

    尋影站到她旁邊:“走我自然會走,隻不過我還欠你一個人情我必須還,你治好了我的眼睛我就必須治好你的腿。”

    香兒一聽更加傷心,她想尋影原來為她做這些僅僅是為了償還人情,那他還欠她一段真情該怎麽還?她衝他道:“還不了了,我的腿已經治不好了,哈哈,治不了了,我將永遠生活在輪椅之上,你該拿什麽還?”

    尋影伸出右腿,舉起紫劍,道了一聲“那我就把我的腿還給你”便砍下去。香兒製止道:

    “你該還的不是你的腿,而是你的眼睛。” 隻聽見尋影說了一個“好”字,真格收劍用食指和中指去掏自己的眼珠子,又是香兒製住了,香兒道:

    “難道你想陷我於不義嗎?你想讓全天下的人都說我顧香兒弄瞎了別人的眼睛,說我是蛇蠍心腸?”

    尋影問:“那你想讓我怎麽樣你才滿足?”

    香兒道:“你走,你隻要永遠不在我麵前出現我就滿足了。”

    尋影道:“那又何必?”香兒又莫名地發火了:“你走你走,總之我就是不想見到你。”

    尋影躊躇,黎麟來到,顯得有些主人架式地送客:“請你出去!”香兒對黎麟地行為仿佛大加欣賞。尋影這才生怒,跑了出去。黎麟一時喜不自禁。

    香兒卻也叫他出去,他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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